胡家旺起身还没有走出门去。
堂屋里其他人,立马围住尹托问东问西,当众人大致摸清来龙去脉以后,一个个不再开口多说什么?但脑海里都有个近乎相同的观点,今天的王香恐怕大限已到需要交代后事了。
紧随其后,众人不约而同的疾步走进王香家。
尹托默默紧跟在后面,那精致的黑盒子还在手中,没有人知道,而他也似乎彻底遗忘。
胡家旺斜坐在床铺的边沿,双手抱起王香在不停的呼叫着。
王香已经虚脱到说不出任何话来,她大半天努力才勉强睁开严重干涩的眼睛,又缓缓闭上,永远永远闭上,两张布满皱纹明显沧桑掉的老脸,却定格停留在幸福安详的甜甜的微笑里,中间似乎夹杂少许不容易被众人眼睛察觉到的遗憾……
“你讲话呀?你快些给我讲几句话呀?”
胡家旺发现王香已抛下自己率先匆匆忙的离去,他无法接受眼面前早已明摆着不能更改的事实拼命喊着,声音凄楚悲凉,“为何非要抢在我前头先走呢?曾亲口答应我死在后面的,你是大骗子总喜欢东扯西扯讲话从来不算数……”
而老人背后空地方,陆陆续续从外面讯息赶来的村里人,两个耳朵听闻到胡家旺旁若无人的哭诉,一个个心潮起伏鼻子里涩涩的发紧发酸,他们用手去抹湿润的眼睛,泪不争气越抹越多。
多年来,两位老人的恩爱故事,早已令十里八村的男女膜拜和感动。
几位从旁看过去和胡家旺年龄相仿的老者,他们走前去刚想劝胡家旺节哀顺变,谁曾想胡家旺抢先倒在自己怀里王香身体上,一口气硬卡在喉咙里没能缓过来,也离开大家匆匆远去。
一对彼此恩爱几十年风雨同舟相依为命的慈祥老人,不知进入到另外的世界又会是个什么?
今生所拥有的孤苦伶仃,全是因为没有子女居住在身边的缘故吗?
房间里挨着站的男女,瞬间里乱了套,一个个七手八脚的想要抢救胡家旺。
这些长年累月住在怀远村与泥巴为伍的村民,他们完全不懂救人之术,最终忙来忙去没收到任何效果,其实他们中间有尹托懂救人方法并付诸行动积极参与,可对胡家旺依然无能为力,因胡家旺在王香离开以后,一颗不想活的心也随王香而去。
试想饱经风霜丢失欲望活下去的老龄人,谁有本事能救治?只怕神仙降临也是望洋兴叹。
村里德高望重的胡伟先站出来说:“在场的各位男女,先不用急着吃午饭了,先帮忙安排下胡家旺和王香两口子的后事再另行抽时间吃午饭。”
同个时间里,他两只眼睛在房间里环视几圈搜寻到尹托的人儿,又快步走过去压低声音单独吩咐道:“你快些先回去,叫你妈妈自己安排客人吃饭,村里族人暂时不要管,再是订婚日子,一些老规矩要遵守,因你是活人还有很长的路没走完。”
尹托不清楚有啥东西要遵守,但明白人离开这个世界不是好事情,便听话的转身往自家走。
胡秋兰看见尹托没精打采慢吞吞的独自先返回家来,一问明情况心头凉了大半截,两位老人省吃俭用曾养大几名聪明能干的儿女,临终前却没有儿女陪伴,这人这世道存活着到底算个啥意思?
中午饭吃得尤其冷清,一张张桌子没有开怀大笑举杯畅饮的人。
夜里,刘文娟依旧按照当地订婚规矩,老早时间就找出个理由把男女双方的三亲六戚全部召集到二楼客厅,让大家边看电视剧边讨论关于尹托和冬梅之间的订婚事宜,见前面电视机的音量开得有些过大很吵人,便挪移下身子拿起遥控板准备调小声音。
冬梅堂嫂的儿子,阿奎满以为刘文娟要关掉正在播放动画片的电视机,一着急甩下手上拿捏的几颗棒棒糖蹦前去又打又凶,“操你妈,快些给我滚到旁边去。”
“哎哟,小帅哥好凶好厉害。”
刘文娟做出个非常害怕的畏惧样儿,她嘴里叫嚷着真躲到旁边沙发背后。
客厅里其他人,顿时不受控制全哄笑开来。
阿奎又气又急又大声怒骂,“我操你们的妈……我操你们的妈……”
“谁教你说脏话的?谁教你乱说脏话的?”冬梅大伯娘,阿奎奶奶反应过来气个半死不活,她顺手甩过去狠狠的给阿奎两个耳刮子。
阿奎放声哭,还不依不饶非要趴伏在地板上翻来滚去耍赖皮。
冬梅大伯娘又赶忙把阿奎拖起来,又去不停的哄,不停的自己打自己认错。
顷刻间,客厅里众人似乎全忘记掉尹托与冬梅的订婚事宜,大家拿出阿奎做参照物相互攀谈议论起来,“阿奎骂人还不算厉害的,我们村里岁数和阿奎差不多的那几个小祖宗,那张嘴巴骂人的本事才叫个入木三分,大人唯有俯首称臣甘拜下风。”
“这些年出生的小孩子,父母亲长年累月都在外面拼命打工挣钱,爷爷奶奶走不动,哪有能力管好家里孩子,全靠孩子自己在野蛮生长。”
“我们这代人活着真是没劲儿,吃完苦该享清福了,又替儿子当儿子的父母亲。”
……
早已经坐回原位置的刘文娟,她看大家为阿奎发牢骚是个没完没了,立马变得有了意见。
无用的废话不能太多,她看两圈出言阻止道:“大家不要只顾着讲闲话,我们能聚在此地全源于尹托和冬梅之间拥有的订婚,请你们这些长辈前来,自然希望你们这些长辈为年轻人提出各自的看法,尽量帮年轻人看到那些看不到的东西。”
在此停下,她环视众人差不多静下来,一转前面话锋又接着继续往下说去,“今天特别是冬梅那边的亲人,现如今坐在尹家客厅感觉合适不?尹托模样是否顺眼?请你们不要存有任何忌讳只管敞开心窝子大胆讲啊!讲出各自心底下隐藏的真正想法。”
“年轻人的婚姻,现在做亲戚的还能说些什么?自己认可就成。”冬梅二舅妈率先开了口。
随后,客厅里其他人紧跟着纷纷议论开去,刘文娟作为媒人听不清大家说出的话,她赶忙用手制止私底下讨论,一个个挨着去询问,其结果自然是些换汤不换药的废话客套话。
直至最后轮到了冬梅母亲,她说:“我是老实人平日里基本不会讲话,但同样清楚不开亲两家人,开亲以后就成为了一家子人,在今后的相互交往走动中,希望彼此都不要为身边发生的小事情斤斤计较,总之任何事情先讲究个和气……”
“讲得很好。”
该门婚事的促成者,胡秋兰满心欢喜的坐在旁边插嘴喝彩,“开亲以后就是一家子人,这句话听在我的两个耳朵里好喜欢,一家子人好说话好做事情,不过我没读几天书比较笨,今后生活中肯定有头发长见识短想不周全的地方,希望多些体谅……”
客厅里顿时又变得有些乱了套,大家各自为政又开始大声议论起来。
刘文娟看冬梅,端坐电视机前面正在认真观看电视剧,对周围情况恍然不知;又扭头快速看向背靠门口坐在小凳子上的尹托,两眼紧盯着地板,整个面部神情好似在发呆。
一时之间仿佛有股不满从胸腔里面破壁而出,她从凳子上站起来,暗自平复下内心情绪很不客气的打断众人议论说:“你们别顾着自己吵,还是先听听尹托和冬梅两人自己咋说话吧!今天张开耳朵听清楚以后将来好帮忙做个合格的见证人。”
话毕也不要闲着,她首先询问看电视剧的冬梅,“你先来说说,你真心愿意和尹托订婚吗?”
“我?”冬梅搞半天时间不明所以,她皱下眉头望向刘文娟满脸是些茫然。
冬梅母亲赶忙在旁边提醒道:“你表姐问你是否真心愿意和尹托订婚?”
还需要问吗?冬梅感觉自家表姐问话纯粹脱了裤子放屁,她略显不耐烦的回应道:“我面对三亲六戚能坐在这里看电视,无需言语当然真心愿意啦。”
刘文娟没有费心思研究冬梅的不耐烦,她转向尹托又笑着问:“当着大家现在轮到你来了,向各位讲讲内心深处是些啥看法和想法,你和冬梅订婚到底有没有不太满意的地方?”
客厅里所有人目光,一下子全部挪移到尹托的身上。
讲句不要本钱的良心话,尹托啥也不想说。
但整件事情走到现在,他只能借用这段关系先打听消息揪出曹新兵,于是乎不显山不露水很随意的开口笑说:“我非常满意非常高兴,希望将来冬梅不要嫌弃我这个粗人。”
阿奎又浑身发痒嚷嚷着开始闹,“奶奶,你要多久睡觉呀?我眼睛睁不开打瞌睡了的。”
本想紧随尹托说话继续多聊几句话的刘文娟,一看阿奎犯困赶忙改口总结,“各位长辈已听过尹托和冬梅亲口说出的真心话,各位平时除开默默祝福以外,千万记得多多提醒我们年轻人,希望他们从此以后快快乐乐,直至顺利走进婚姻的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