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惊弓之鸟的,其实不止神木门,还有燕子岭林家。
六皇子这样的帝国大人物,来碧竹岭搞什么名堂?还堂而皇之,送了一块御笔亲题的匾来,写着什么“天下神木”,这岂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生意真是不好做啊……”
林天烈眉头紧锁。林家四大长老,眉头紧锁。
天下神木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林家祖宗祠堂里,故纸堆里就放着一块,说起来已经是八百年前那代武安国主,一时心血来潮了。这玩意,林家不稀罕,不喜欢,可不得不承认,皇家御匾确实是一个唬人的东西。不明所以的人,还以为林家和武安国主,互相之间,多么对眼呢。
八百年了,这帮家伙怎么还不死心?
难道八百年的时光消退,脑袋也跟着糊涂了吗?给神木门送“天下神木”御匾,这不纯粹开玩笑么……神木门有个劳什子的神木啊,他们最多……有些上不了台面的秘术。
“听说,板桥沟林天正家老三,林云,这次神木门门徒选拔六门第一,出尽了风头!”
“这娃娃竟然半年之内,修为到了凝气十层,还越级打败筑基!真是令人刮目相看,是个人才啊。”
这些,林天烈当然知道。
记得林云在族修馆比试比试时,也不过是凝气三层,现在竟然到了凝气十层,也就半年,这还真是恐怖。林天烈眼里异芒一闪,露出迷惑,想起了林云和张二封捉神木灵虫的事。能这么快,想必也是动了手段的,青山十八岭天材地宝无数,只要有钱,有实力,靠猛吃猛灌提升境界,不在话下。
可这种修为,根基不牢,华而不实,有什么用?但林云竟然能越级打败筑基,这就有意思了。
“这样一个小天才,竟然明珠投暗,去了碧竹岭张家,而不是收入我林家族修馆……”
大长老神色凝重地一声叹息,隐含着几分惋惜。
林天烈自然是听出了一丝不满,淡淡回了一句。
“二叔啊,话也不能这么说。神木门考试,六门第一,这孩子当然是技惊四座。但细细一想,大多是木工技艺,这孩子立志木艺又有天赋的话,留在林家,我们帮不上忙,他也没有用武之地。至于战力修为,真要提高,倒是不难,可消耗不小啊,他若是在林家族修馆,又凭什么冒头,又凭什么把资源给他?”
大长老冷哼一声,有些不以为然。
“莫非族长大人以为,当初不给他机会,便是成全他么?”
“我林天烈做事,坦坦荡荡,一举一动,无不以燕子岭的大局为重。事情依然如此,请大长老不必多说了。”
林天烈看了一眼大长老,眼神复杂,振振有词。
林云一个小娃娃,天才也罢,庸才也罢,那都不是燕子岭的事,而是人家碧竹岭的事了。
话题很快又回到了六皇子身上。林家上下,对“天下神木”四个字背后的意图,十分忌惮,帝国皇室和天武宗,真插手神木,或者神木秘术的话,那自然是天翻地覆,免不了搅起一场腥风血雨。面临如此庞大的势力,林家又当如何应对?青山十八岭又当如何?
林家的生意,确实不好做。
就算世上所有人都不明白,他们这五个人,作为燕子岭林氏家族的统治者,却该是明白的。
物以稀为贵,世上珍宝,从来就没有容易的!
神木也是如此。
表面看起来,燕子岭漫山遍野都是,可这货成材太慢了,要五百年乃至一千年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要不是五百年不停息地吸收天地灵气,转化为灵力金丝,这世上又怎会有如此神奇的神木?
但是这样一来,林家虽然幅员千里,这神木五百年成材的话,折合起来,一年也就只能砍伐区区——两里。两里啊,巴掌大的两里之内,能有几棵神木?那神木百丈高,二十丈粗,两里之内,算算也就大约四十棵。林家十万族人,一年就靠四十棵树,怎么活?
这真是捉襟见肘。
说捉襟见肘也都乐观了,其实,对于林氏家族这样的巨人来说,这点神木,别说做衣服了,做条裤衩遮屁股都不够……
燕子岭神木,驰名紫云大陆八大国,威名赫赫。可谁又知道,青山镇的江湖里,燕子岭都绰号蘑菇岭,或者山鸡岭了,因为林家除了神木,再没拿得出手的东西,也就是千里山岭里,神木大树上长出来的特产,蘑菇和山鸡有点名气了。
就这样,神木还要变成“天下神木”,这帮家伙还叫不叫人活了?真当燕子岭林家,育木神术不是本事么?就跟豆腐白菜一样,不值钱?林天烈和四大长老满肚子的牢骚,一辈子也没地方发泄,只能关起门来,在祖宗祠堂昏黄的灯光下,自个儿品味。
这样的局面下,林云的事还怪我了?难道族修馆收人,不花钱的啊……
林天烈简直欲哭无泪。
还有,燕子岭幅员千里,那其实也是……林家千年以来,持续扩张的结果。连碧竹岭张家,也都被挤得只剩区区百里的地盘了,再这么干下去,林家得结下多少仇家?这事儿就像一个死结,林家需要出产更多的神木来赚钱,就需要更多的地盘,就会得罪更多的人,就需要更强大的力量,反过来,又需要消耗掉更多的钱。
一味蛮干,就算林家神木种得满山遍野都是,那也是有命种没命收。
撑持这么一个局面,不容易。
“生意不好做啊,林家得……另谋出路!”
这是燕子岭五大巨头的共识。
林云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毕竟,从他爷爷那一辈起,就不再是家族核心了,从玉堂沟搬到了板桥沟,开始平庸而崭新的生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林家十万族人,宗门巨子,屈指可数。
带着张小贝,林云兴高采烈,回到燕子岭。
林大娘见着活蹦乱跳的八脉金翅蝶,还有肉乎乎的幼虫,真是喜出望外。这下好了,极品雪玉鹅有了,灵虫又有了,所需无非就是树叶了。
神木大树的树叶,燕子岭自然满山遍野,到处都有。
“这姑娘是……”
林大娘忽然见到张小贝,眼神就有些不好使了,露出莫可名状的诧异。这是哪家姑娘啊,如此美丽,这举止,沉稳大气,这打扮,也是富贵奢华。罗雪柔那丫头,漂亮是漂亮,可真要比起来,似乎也小巫见大巫了。林大娘满含深意,把两个小家伙看了个面红耳赤,目光慢慢投向手足无措的林云。
“啊……娘,这是碧竹岭的张小贝师妹!她,她帮我抓的金翅蝶啊,所以我想,我想用十只雪玉鹅感谢她……她是来看鹅的!”
林云结结巴巴起来。
“小贝拜见伯母。”这家伙会不会说话啊,专程来看鹅,那又置长辈于何地?这话实在是太不礼貌了。张小贝忙屈身向林大娘行了一礼,规规矩矩。
“原来是这样,好好好。小贝姑娘,老身也是碧竹岭长大的,不知令尊怎么称呼?”
“家父张苍河,法器坊掌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