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老大,小的一直在想,为何这谷叫做绝情谷,想来想去,都觉着与男子女子的人间欢爱无关,倒是与这些可怜又可恨的猴子,有着莫大的关系。”
瞿小通眉头紧锁,举起鲜血淋漓的双手,朝“隗大少”林云苦笑。
“哦?瞿兄有何高见?”
林云心中好笑,点了点头,笑道。
“老大你看,这林中猴子何止千万。这畜生灵性十足,灭之是不忍,忍之却不妙,怎么都是个麻烦。要想安然从此处通过,便得学那没心没肺的傀儡之辈,杀猴不眨眼,方能早日赶到灵兽岛上,否则便会陷于无穷无尽的猴儿骚乱之中。”
“你的意思是,绝情绝情,要绝了对猴子的怜悯之情?”
“不错。能不能绝情,其实是对青山弟子自己的考验。你想啊,此兽于历练半点用处也无,猎杀无益;又非罪大恶极之凶,杀起来也是心中不安;可这货顽劣异常,你不惹他,他也偏来惹你,数目又多,杀又杀不完,便是个甩也甩不开的麻烦,非得绝情绝义,无情毁灭,手上沾满鲜血才能通过,这便是做了绝情之事的绝情之人了。这样的历练之地,叫做绝情谷,还真是粉饰太平,把个人间炼狱,教人误以为男女思慕!”
瞿小通白皙的脸庞,沾满了血污,杀戮既久,早已透出几分暴戾之气。
“诚如瞿兄所言,这可恶的猴子半点怜悯不得!可这一路猎杀,凄楚哀嚎挥之不去,令人彻夜难眠,在下简直抓心挠肺地难受,灵魂颤抖,备受煎熬哩!”
涂漠北整个人气息萎靡,也是一脸的无奈。王贠丹那时,已然捧着肥肥的肚子,呕吐无数次了,脸色十分难看。
张小贝和王海桐、罗雪柔三个女子走在一处,明艳动人,香风缭绕,更是那粗野猴子们追逐戏弄的焦点。要不是王海桐的结界层层叠叠,张小贝的藤蔓无穷无尽,将那些四面八方呼啸而来,肉乎乎血淋淋的伊兰果阻挡在外,仅凭罗雪柔手中那一柄短剑,又如何阻挡得过来?只怕这些无法无天的猴子,早就伸出爪子来,把三个娇滴滴的小美人掳走,抢个你死我活了。
众人一路走,一路抵御。
漫山遍野的猴子,如同大军掩杀,铺天盖地的叫嚣而来,没有穷尽,叫人头皮发麻。如此一连走了三天,仍然不见猴儿减少,纠缠得众人心力憔悴,十分烦恼。
这白尾灵猴诚然不是什么大凶大恶之徒,不值得痛下杀手。可实在多如牛毛,乱糟糟一窝蜂地袭击,屡教不改,无法无天,纵然你有天大能耐,也不能将其一网打尽。便是大罗金仙来了,也得退避三舍,真是人见人憎,鬼见鬼愁。
这群树梢毛贼,内中也有那得了道的,多少有些道行,大多也只在凝气阶段,少有筑基,就算是收集五灵道气,也都有些稍嫌不足,众人便觉这时间耽误得极其不值。林云穿着黑色道袍,戴着鬼脸面具,更是担心这没规没矩的东西,把自己面具扯了,露出本来面目,一路之上,便是把金刚钉用得淋漓尽致,一击毙命地杀戮,心中也是颤抖连呼,造孽啊造孽。
杀到后来,张小贝便是连藤蔓也懒得使了,将木神金甲披挂在身,全身遮蔽。这金甲光溜溜,猴爪无从下手,而张小贝只需见了挡路的猴子,一拳轰开便是,也懒得去管猴子的死活。众人皆疲惫不堪,便由这金甲少女来开路。如是,又熬过了艰难的一天。
这天夜里,苍天如墨,黑沉沉十分压抑。树林中漆黑一片,到处都是金灿灿的猴眼晃来晃去,头顶黑影飘飞,呼啦啦全是这说机灵不机灵,说蠢笨不蠢笨的妖兽。林云等人筋疲力尽,便在林中生出一堆篝火,围做一团歇息。全靠了王海桐把全部碎玉飞天鲵和白玉噬骨虫放出,在外围警戒,这才得以喘口气。
“焦兄啊焦兄,这猴子如此可恶,你怎不早说!”
林云拔下旃檀木簪,语气里便有几分责备之意。他不相信,这猴子泛滥成灾,作为绝情谷的土着,他们就拿这些家伙没有办法。
“啊呀,老大,你可冤枉焦万也。小弟与三位姐姐长住谷中不假,可也从来没有这般跋涉过,要来要去,也是一飞了之,又哪里需要与这懵懂猴子周旋!不信你把灵云姐姐唤来,一问便知。”
林云一招手,便把张小贝请到身边,取了那紫金伊兰木簪,握在手中,一并询问。
“少侠,这白尾猴儿,实在是我伊兰家的死敌,这么多年来,不知荼毒了多少后辈花树也。不是贱妾见死不救,实在是这一身气息,尽数封闭在这紫金木簪之中,并不能动用。少侠一行还需快速前行,如若被云先尊者察觉我们逃离了雁王宫,便是前功尽弃矣,说不定还会连累少侠,那可真就得不偿失了。”
“难道这讨厌的猴儿,无头苍蝇一般,就没治了么?”
“少侠无需多虑,这猴儿虽然烦人之极,却终究有个尽时。你们在这谷中,已然前进了四日,想必已行得二百里之远,再向前行五百里,大概也就到了绝情谷的尽头,那里再没了伊兰花树,只剩下一段寸草不生的冰川戈壁,想必这猴子,就算是想跟着你们,也都受不了那里苦寒,慢慢也就少了。”
再向前行五百里!
这岂不是还要十日的功夫?林云心中便是一颤。
“这番历练跋涉,实在是太苦了。灵儿姐姐可知为何,这些猴子要跟着我们捣乱?便是杀得血流成河,也轰之不去?”
“唉,说来话长。这些猴儿,原本也没有这么多的。自打云先尊者做了绝情谷主,每日里……咳咳,每日里只在雁王宫中作威作福,好酒贪杯,把个绝情谷治得那是天翻地覆,乌七八糟,也没人怪罪。这些猴儿之所以跟着少侠一行,乃是这畜生千百年来,吃着伊兰果,闻着伊兰香,早就腻味发狂了,一有生人气息,便莫名兴奋。”
啥?就为这么一丁点儿的新奇气息,这些蠢猴子,便是连命也不要了?
林云便有些苦笑不得。
“不会吧?这畜生如此不惜命么,我看那群猴之中,也有那得道之辈,有了道行,开了灵识,为何还这般浑浑噩噩,半点不知趋利避害?又或者说,如此大一群猴,怎地连个猴王也无?”
说到此处,那黑木簪和紫金木簪,便是同时一声叹息,似有隐情。
伊兰灵云沉默半晌,这才接着说道。
“少侠所言极是。这白尾灵猴,原本是有个了不得的猴王的,曾经与我伊兰家的太爷爷,还有九眼神鹿家的正元大仙齐名,是为绝情三老,自打云先尊者来后,这三老不知何故,便都失了踪迹,说起来,这已经是九百多年前的事了,有些事,便是贱妾,一时也难以明了。”
“老大容禀,焦万还曾听说,这白尾灵猴家的那个猴王,唤作太白大仙,修为高深莫测,怕是不下于云先尊者的。他失踪之后,白猴家连着出了许多变故,族中传承断绝,高手尽失,如今倒是一群只知吃喝玩乐,生儿育女的野猴子哩!要不是伊兰果还算灵异,这些猴子早就变成人间毛猴了,别说筑基,便是凝气也都绝无可能的。这猴子一有生人气息,便莫名兴奋,只怕便是不屈不挠,抱着百万分之一的希望,心心念念想寻回他们的猴王,重振宗门道场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