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东域没有太阳,却也有着黎明,这个神秘的世界缓缓明亮起来,雷海漩涡的黑暗,悄然退却。银色波涛发出滔天巨响,汹涌如旧,被天地巨力扯出一道顶天立地的漩涡,高大的水墙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将崩溃,将蚂蚁一般的人影瞬间淹没。
王海桐和张小贝静静醒来,暮然回首,惊异发现林云的结界旁,黑黝黝的海底礁石之上,一只庞然大物沉睡,发出浑浊不清的呓语,如同漩涡的隆隆巨响,绵绵不绝而又别有一番风味。
“这是什么东西,哪里来的?”
王海桐吃了一惊,这怪物忽如其来,是什么时候开始趴在这里的,居然连她和张小贝都未能第一时间发觉。多少有些奇怪的是,就连林云放置在外的七十二个鬼将,对这盘踞在卧榻之侧的大块头,也是视若无睹的坦然,一副相安无事的样子。
“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这怪物怕是不简单。如若心存恶念,林云哥哥别说筑基了,便是连姓名也难保……”
张小贝也是倒吸一口冷气。打眼望去,此物身躯庞大,一身鳞甲苍劲如铁,脊背之上,一尺多长的毛发凌乱不堪,灰扑扑,白苍苍,看起来倒有几分衰败老迈之相,却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令人几乎喘不过气来,这背后的境界,竟是高深莫测。
“这是何方神圣,看起来居然有真龙之意,九幽冰蛟洛渊,与这位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跟个蚯蚓一般……”
王海桐目瞪口呆,便有些揣测。毕竟眼前这副尊容,确然倒有一个熟悉之极的例子,便是冰蛟池底的九幽冰蛟洛渊,一样的龙盘虎踞,一样的深不可测,只不过品阶高出不知多少,那若有若无的灵力威压如同不可抗拒的天威,令人顿生渺小之感,双腿发软,无比敬畏。
“这是龙,一头老黑龙……”
远远望见这邋遢老龙的犄角,挂着斑驳的青苔,还有残破蛛网不合时宜地飘摇,张小贝心中也是甚奇,皱着眉头,四处打量。却发现这雷海之底四下里皆是黑石,并无打斗痕迹,而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老龙,却睡得如此酣然,自然也是没有恶意和戒备之心的。
这大家伙安安静静匍匐在地,百丈身躯蜿蜒,以修为而论,更是高得不知该归入哪一类境界,这样的存在,又是因何而来,意欲何为?实在无法用常识来理解。张小贝一时想问,却想不出来,该怎么向天神老人莫中川开口。
林云那时心中一片空明,似乎也并不介意这老龙的存在,只顾在结界里,有条不紊地吸收着天地灵力,又按天干地支的变化,运起先前所用心诀,一点一滴排出无用的灵液。
这灵液滴溜溜乱转,从金色结界里清润出来,慢慢汇集,流淌在地,不多时便形成一汪丈宽的水塘,虽是薄薄一层,却也金灿灿十分好看,焕发一种奇光,便在此时,酣眠的老龙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脑袋一伸,一舌头卷来,腥风大作中将之吸了个精光,还在地上舔了又舔,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活像世间贪吃的孩童,流着口水望着要出锅的糖葫芦一般,那份惦念,和巴巴乞求也没什么两样了。
“这怎么可能,这老龙少说也有几千岁,修为也是罕见,算得上是一代高人,怎能如此不顾身份……”
张小贝只是哭笑不得,王海桐那时一见,眉头就拧成了一团,再也舒展不开,几欲作呕,却是以洁癖的角度来看,这老黑龙简直不可理喻,如同自饮洗脚水一般,肮脏无比。
“不说筑基灵液到底滋味如何,是否大补,这毕竟是弃之不用之物,这如何吸食得?若非亲眼所见,还真是难以想象,这世上竟有如此不讲究的龙族,莫非尊驾的脑子,有些惊世骇俗的贵恙……”
老龙黑雷之事,林云心中,自是有所体察。
不过他现在根本抽不开身来理会,而且就算是想理会,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好在莫中川那老头,在心神空间之内,也与他细细分说。他便知晓,这老龙乃是莫老昔日至交,两个老头阔别已久,好不容易他乡遇故知,自然是激动莫名。老龙蛰伏的时日太久,脑袋就有些错乱,稀里糊涂,颠三倒四也是有的,却并无恶意。
“天老,小生现下还在筑基的紧要关头,看这样子,尚需五日光景。这五日能否平安度过,实未可知。小贝和海桐,也只抵挡得少许来犯之敌,加之她二人的身份,青山十八岭人人皆知,这秘境追踪之术也甚是了得,便无处遁形,行事多有不便,一切还得仰仗您老人家,请多多费心!”
“哈哈,臭小子,包在老夫身上。这些历练者,不过筑基修为,实在没什么可怕的,现今又多了黑雷,如此境界的高手也肯相助,你小子可谓洪福齐天,大可放心得!”
“有老人家的操持,小生自是放心。黑龙前辈乃是不世出的高人,便是随手指点小生一二,想必也是受用无穷的,我这厢偏偏动弹不得,便缺了许多礼数。”
“哈,不妨事不妨事!跟这没正形的家伙,何必客气!你把那灵液按时排遣,便是给了这家伙老大的便宜,反过来,他该心存感激才对。你放心,我这兄弟命苦,天生叫花子命,一身真龙血脉不假,那千百年前的傲气风骨早看淡了,却是个四大皆空,放浪形骸的主。”
林云点了点头,便抱拳道。
“看来这位前辈,此生定有许多不如意处。如是小生也不多说,还请天老替我向黑雷前辈致意。如若老人家肯对小贝和海桐费心指点,那自然也是极好的。”
“哈哈,好说好说,臭小子,自己的事还没整明白,就开始操心大夫人二夫人的将来,还真是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啊。你倒说说看,这两个花一般的姑娘,半斤八两,到底谁是大夫人,谁是二夫人哪?”
林云顿时羞了个大红脸,一时做不得声。
心旌摇荡时,万千雷霆晃动,连苍穹漩涡也为之一颤。
老头哈哈大笑,不再打趣,忙道一声自己小心,便神采奕奕飞了出来,见二女关注,一脸莫可名状,却也无语解释,就开始将鬼将们往墨仓洞里招呼。毕竟这支鬼军乃是灵力所化,在外可是有损耗的,一日下来,这气息便有消散,连个头都小了一圈,有黑雷这样的免费打手在,鬼军再这么放着便是无用,不如回到墨仓洞里温养保存。
老头收拾停当,这才慢悠悠转过脸来。
“两位夫人,此乃黑龙护卫是也。此人一身修为,已到天人境巅峰,离着白日飞升的天神之境,也只半步之遥。怎样,老夫这面子,可够大否?给你二人的夫君,找来这样一座靠山,你们一家子,再无可虑也!”
这话可真是别有用心,明明说的是黑龙的事,却又埋着一个又一个坑,一个又一个的雷。
两位夫人,夫君,你们一家子……
老头这话,天雷滚滚,顿时把张小贝和王海桐震得芳心大乱,无地自容。
张小贝略微好些,毕竟有逸尘大长老做主在前,与林云的关系多少算是已经点破,彼此也算是心有灵犀的了。王海桐一个无忧无虑的女子,虽然日日跟着林云,心中欢喜,却哪里想过这层意思?这女子一时心慌意乱,竟掉下眼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