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里安第一次来中国,不熟悉风俗习惯,闹出了很多笑话。
比如,有一次顾易带两人去吃饭,大家都吃撑了,想散步回家。尤里安突然尿急,这一路上哪有公厕,反正也没有外人在,于是顾易指着一个黑漆漆的角落,道,没关系,你去那里躲着尿,我们替你看着。
于是,尤里安就心无城府地去了。
谁知,顾易随手一指的地方是人家小区的绿化带,结果自然就被保安吹哨子,同时叫道,哎,此地禁止大小便!!
然后,尤里安一脸尴尬地从草丛里窜了出来。
还有一次,和顾茜他们一起去泡吧。尤里安去厕所,结果尿了一半的时候,突然有人在背后给他马杀鸡。那人本来想替他按肩膀的,无奈尤里安人太高,对方摸不到他肩膀,就只好摸他腰,吓得尤里安浑身一抖,差点把尿尿在裤脚上。
还有,两人逛大卖场,卖姨妈巾的地方正在做广告。好几种不同品牌的夜用型展开了挂在的货架前。尤里安路过的时候,不小心瞄了一眼,顿时被吓尿,大惊小怪地拉着顾娅叫,我靠,你们的卫生巾为毛比我的手臂还长!!!
总之,和他出去,天天能被笑死。
圣诞节期间,四个年轻人约好去了千岛湖,在度假村里住了三天。爸妈没跟来,又可以自由自在地玩耍,顾娅自然和尤里安一个房间,顾茜和菲利普一个。
两组人马还挺玩得来,主要是菲利普能和尤里安说英语,这样顾娅就不用24小时照顾他。
那天风和日丽,四人去老城逛了一圈。
古色古香的公园,小亭子两旁的树上挂满了同心锁,色彩斑斓,尤里安不明白,便问,“这是干嘛用的?”
顾娅道,“说来话长,解释不清楚。”
“那就长话短说。”
见他坚持要知道,顾娅只好解释,“恋人都喜欢挂一把同心锁,求个天长地久。”
尤里安问,“有用么?”
“信则灵,不信则无。”
他觉得好玩,一时兴起,拽着顾娅道,“那我们也去挂一把。”
顾娅皱鼻子,“你个老外凑什么热闹。”
尤里安不满,“老外就不能挂了么?哪里写着?你这是种族歧视。”
这么大顶帽子压下来,顾娅可不敢当,只好妥协,“好吧好吧。”
跑到两边小卖部,橱窗里放满了各种颜色的锁,能看花人眼。
顾娅问,“多少钱?”
这种风景区的店一般都不是明码标价,是看人头来一个宰一个,老板娘一看尤里安这个洋鲜肉,眼睛都亮了。早磨利了刀,准备随时开宰。
所以,听顾娅问价格的时候,老板娘立马道,“120一个。”
“啊啊啊?就怎么一把锁,超市120能买12把。”
这话老板娘就不爱听了,道,“小姑娘,这又不是超市。风景区,总归要卖得贵一点的。”
她摇头,“不是贵一点,是乱开价。”
“120块又不贵。”然后老板娘拿出个计算器,按下120,放在尤里安面前。
尤里安问,“120元?”
顾娅转头,“你敢掏钱你惨了。”
老板娘道,“哎,大妹子,他们外国人都是有钱人。120块人民币,对他们不算什么。看在咱们都是同胞的份上,让他买一个,就当帮帮阿姨。每天在这里风吹雨淋,也很辛苦的,现在生意不景气啊。”
顾娅摇头,“我们也不是有钱人。开价120块,说实话,阿姨,要你女儿想买,你会买给她吗?”
老板娘一怔,“你这姑娘,伶牙俐齿,真会说话,阿姨说不过你。那你说多少?”
顾娅想了想,“20块。”
老板娘顿时叫了起来,“那也太少了,再加点。30吧。”
顾娅坚持,“20。”
老板娘不肯让步,“30,我替你俩刻上名字,怎么样?10块钱都当服务费。”
“好吧。那就30。”
等尤里安付了钱,老板娘将锁交给他老公,让他帮他们在锁身刻上尤里安and顾娅。
老板娘上下打量着尤里安,对顾娅道,“小伙子真精神啊。你们是同学?”
顾娅摇头。
上了点年纪的人都八卦,老板娘追着问,“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顾娅不想说太多,便道,“是邻居。”
老板娘不可置信,“在中国认识的?”
“不,在德国。”
“你去留学的?”见她点头后,老板娘带着羡慕,“你家挺有钱啊。我们要有能力也想把孩子送去国外镀镀金,可惜,我俩就这么点工资。不景气赚不到钱,好不容易遇上个客人,你还这么抠门。”
顾娅笑了笑,便不再接话了。
锁刻好了,是中文,尤里安看不懂,便问,“上面写着什么?”
“是中文。”
“哪个是我的名字。”
顾娅指给他看。
“形状很漂亮。我喜欢。”
尤里安人高,稍稍踮下脚,就轻轻松松地将锁挂在了最上面。他伸手揽住顾娅,道,“好了,这下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了。”
话音还没落下,顾茜就拽着菲利普过来了,看见两人站在树下,便问,“你俩干嘛呢?”
尤里安想献宝,便抢着道,“刚买了个锁,娅娅说这样就能永结同心。”
顾茜听了,酸溜溜地看向顾娅,“姐,你都几岁了,还信这个?”
顾娅倒是不以为然,“好玩。”
顾茜四处一环顾,道,“我也要弄一个。”
顾娅还没来得及开口,顾茜已经跑去小卖部了。
120买了一个,和顾娅他们一样,刻上了顾茜and菲利普。
顾娅叹息,合着她杀价白杀了。早知还不如120买俩,既能省钱又能赞助贫困户。
德英两国都是足球强国,所以尤里安和菲利普还满蛮有共同语的,两男人走在前面,顾茜勾着顾娅跟在后面,倒是有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顾茜大大地叹了口气,道,“姐,我真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你才是家里的小公主啊。”
她摇头,“我有的,都是用钱买的来,而你有的,都是花了钱也买不到的。”
顾娅道,“也不是白捡的,都是我花了代价自己拼搏来的。我伤心流泪的时候,你们只是没瞧见而已。”
“如果伤心流泪,能换得你现在所拥有,那也值了。”
顾娅笑笑,嘴里没说,心里却在想,是啊,人生就这样,你花了心思、花了代价,却未必能够获得相等的回报。
“姐,我总学你样,你不会怪我吧。”
顾茜年龄还小,一直在父母的保护下,还没有养成自己独立的观点,她是她姐,会成为她的借鉴对象也很正常。所以,顾娅不以为然地摇头,“怪倒是不怪,就是我有什么好学的?又不是明星。”
“在我心里你就是。姐,你不知道,我好崇拜你的,这么帅的小鲜肉都被你收的服服帖帖。我想和你一样,所以才学你,可是感觉总不对,怎么都学不像。”那天,顾茜去家附近的美容店做头发,看见尤里安骑着脚踏车带顾娅,顾娅坐在后面,抱着尤里安的腰,一路上喜逐颜开。虽然只是一辆破自行车,但两人的光彩却胜过了跟在后面的宝马。当事人可能不觉得什么,但是顾茜作为旁观者,对那一幕的感触特别深。有些人就是有这能耐,不需要华丽的配件来衬托,照样能光彩夺目。
见顾茜不说话,顾娅拍了拍她的手,道,“别刻意学别人,不是你的性格,却硬要套入这个模式,这样会活得很辛苦。”
***
元旦后不久,主客场的比赛又开始了。
三个月后,尤里安做了一个非常重大的决定——离开法兰克福,转会去了德乙的霍芬海姆1899。
霍芬海姆坐落在辛斯海姆,靠近海德堡,尤里安这一转会,自然就没必要再留在法兰克福了。俱乐部以35万欧元的年薪签了尤里安,并支付给法兰克福100万违约金,同时委托房屋中介在海德堡租好了房子,不日就可搬家。
要搬家,顾娅就帮他一起在家里收拾,指着一套几乎没用过的新餐具,问,“这个要不要带过去?”
尤里安连眼都没抬,直接摇头,“太沉了,不方便。”
“那就给我了!”
尤里安看了一眼,“你要它干嘛?”
“我家餐具太旧了,可以换新的。”
“你家?你家不就是我家?我都走了,你还一个人留在这里干什么?”
顾娅道,“你走了,可学校在这里啊,我还要上课的。海德堡过来有100公里呢,我总不能每天赶火车吧。”
“那就开车。”
她摇头。开玩笑,别说她不会开,就算会开也不开,早晚都堵死在高速公路上。
“那你不跟我一起过去吗?”
见他神色落寞,她忙道,“周一周五没课的时候,还有周末,我都过来陪你。”
“可是我想天天看到你。你就不能换个大学么?海德堡也有大学,而且还很不错。”
顾娅摇头,“我情况特殊,有大学能收我就不错了。”
尤里安欲言又止,“算了,这是你的决定,我就不干预你了。反正两个城市离得也不算太远,坐火车也就一个小时,你随时能过来,我不比赛的时候,也会去找你。”
听他说到比赛,顾娅问,“去年你还说要呆在法兰克福,现在怎么突然决定去霍芬海姆?我记得你说过,这可是降级。”
“降级也总比坐冷板凳的好。”说到这个,尤里安心里就超郁闷。法兰克福的前锋是俱乐部花了大价钱从捷克国家队请来的国脚,不可否认,他是个优秀的球员,也正是如此,教练才迟迟不肯重用尤里安。去年他之所以能上场小露锋芒,那是因为国脚受了伤,后继无人,破釜沉舟没办法了才让他上。现在人家伤愈归队,尤里安再出色,也拼不过他,只能坐回冷板凳。
如果可以选择,尤里安倒是真不愿离开法兰克福,哪怕工资不涨也行。可是现在,才能被埋没,他年龄却日益增长,吃他们运动这行饭的,32岁就是限制,只有10年时间,对尤里安来说,每天都是在倒计时。他想踢足球,而不是发横财,所以当法兰克福俱乐部也用相同的条件来挽留他时,他拒绝了。其实,法兰克福俱乐部想脚踏两船的行为也正常,培养小将也很重要,现在不能启用他,并不代表五年后不能启用,与其成为别队强劲的对手,还不如留在本队养着。
尤里安唯一想要的是上场比赛,可这一点,法兰克福承诺不了。所以他考虑再三之后,退而求其次,忍痛去了二线球队霍芬海姆。至少,在那里,他能够上场,如果运气好,能和队员们一起奋斗,再次跃身成德甲球员。
顾娅摸了摸他的头,走过去环住他的脑袋,在他头顶上亲了亲,道,“不管怎样,我都支持你。”
尤里安伸手抱了她一下,弯腰将纸箱拿起来,道,“走吧。我们去看看霍芬海姆给我准备的新房子。”
见他什么都不拿,顾娅不由惊讶了,问,“不是吧。你就只带走这一只箱子?那其他东西呢?”
“除了奖杯,没什么可带的。”
仔细想想,确实没什么可带的。以前年薪才5万,每个月总不够用,现在一下子身价涨了7倍,钱多到数不过来,有什么东西不能买新的?
见她还在踌躇,尤里安腾了一只手出来,勾住她的肩膀道,“别管了,一会儿会有人来收拾的。”
啧啧,这气派,果然是要发家致富的节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