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灯心中一喜,忙上前来,双手轻轻按住陶织沫的太阳穴,揉按了起来。
“紫灯,”陶织沫闭目开口,“我待你如何你是知道的。”
紫灯心一惊,手一顿,连忙笑道:“当然,紫灯说句不敬的话,小姐待我就如亲生姐妹般。”
陶织沫淡淡一笑,“这是自然,我一直都是将你将姐妹般看待的。只是,你有没有想过为自己赎身,找一户好人家嫁了?不必再……”
陶织沫话未说完,紫灯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诚惶诚恐道:“不!紫灯不愿意离开小姐,紫灯愿意为奴为婢,伺候小姐一辈子!”她语意决绝,就像是真的从未想过要离开她一样。
陶织沫连忙转过身子来,将她扶起。
“小姐,你是不是不要紫灯了?”紫灯泪眼汪汪,执意不肯起,“是不是身边的丫环多了,愈发觉得紫灯不中用了……”
“才不是,”陶织沫忙用力将她扶了起来,安慰道,“就算我对你再好,可你也只是一个下人,我是想着,给你一笔银子,你可以赎身,找个好人家嫁了。”陶织沫迟疑了一会儿,开口道,“我可以给你一千两。”一千两,对她来说已经是个做梦都想不到的价了吧。
可是,紫灯只是稍一迟疑,便又坚决地摇了摇头,“不,紫灯不要嫁人,紫灯只要留在小姐身边。”
她说得这般决绝,倒让陶织沫一时心虚,产生了一种是不是先前自己误会她了的错觉,只能恍惚道:“你留着便是了,你便是愿意走,我也舍不得你呢。”
难道,先前真是她错怪她了?不是,此生已经是证据凿凿,她是背叛了她的。可是,她刚刚可是下了狠心给她开了一千两银子,陶夫人就算收买她,也断不可能会许诺给她一千两的。有了一千两,紫灯别说为自己赎身了,至少她全家人这一辈子都是衣食富贵的了。
这么说,紫灯不是为了钱才背叛她的?可是她实在是想不通,陶夫人她们是以什么收买紫灯的。
她之前找蝴蝶她们查过,自她失踪后,紫灯一家子都被送到了乡下庄子里。她回来后,陶夫人便命人将紫灯接了回来,后面她也派人将紫灯的家人都接了回来,陶夫人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的一家人,都是平平安安的,也没有大病大灾。
“紫灯,你有什么愿望吗?”陶织沫轻轻开口。
“愿望……”紫灯喃喃地,陶织沫见她眸中闪过光,又消逝不见。不过是片刻的失神,紫灯笑道,“紫灯只希望能一直呆在小姐身边伺候小姐。”
陶织沫收回目光,浅浅一笑。你既不实诚交待,我又何须对你以真心相待了。
“小姐,我给您炖了当归人参猪心汤,我去厨房里看一下好了没。”紫灯眸色有些躲闪,寻了个借口退下了。
待紫灯一退下,蝴蝶便寻了这空闲的时间凑上来,从怀中掏出几盒胭脂水粉,“小姐,他们让秋分换掉你的胭脂水粉。”
陶织沫一看,这些胭脂水粉都与她之前自制的一模一样,心中知了一二,“这些与我的有何不同?”
“里面添了不少铅和麝香,长期使用可使肤质变差,还有,影响生育。”
“她们可还真是无孔不入。”陶织沫冷笑,这些阴谋诡计非要这般点滴地渗入她的生活么?
“小姐,可要……还手?”
陶织沫思虑了片刻,看向蝴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能做到?”
蝴蝶点头。
“那、你得安排妥当,莫被人发现了。”陶织沫有些不放心,要是没做好被她们反咬一口可就糟糕了。
“小姐放心,定会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蝴蝶微笑道,顿了一下又道,“之前的水银经核实,是七小姐派人下手的,与陶夫人无关。”
陶织沫闻言,唇张了几下,而后缓缓道:“那、便送回去吧。”她不仁,休怪她不义了。她前生今世,自问都没有主动伤害过她,她此生既然这般地不肯放过她,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陶织锦,我已容忍你两世。前世因着自己心死,不想与你争;今世重来,自问看穿许多,不屑与你斗。可你却一次又一次地来害我,若我再不还手,枉重活一世!
没一会儿,空气中飘来阵阵浓郁的当归香气,陶织沫一回头,便紫灯端着一碗猪心汤进来了。陶织沫笑迎了出来,深嗅了一口,“好香啊。”
紫灯笑道:“小姐快趁热吃吧,这可是炖了两三个时辰的呢。”说着便将托盘放置在了圆桌上。
陶织沫微笑着坐下,又抬眸看了她身后的蝴蝶一眼,见蝴蝶点了点头,她这才轻舀起一勺,吹了吹送至唇边。
她喝了一口后笑赞道:“人参和当归都很入味。”
紫灯听她这么一说,顿时笑得如同春风拂面,“小姐若是喜欢,紫灯天天给您炖!”
陶织沫掩嘴笑道:“我的身子可禁不起这般滋补。”
紫灯喜滋滋的,直到看着陶织沫将这碗汤喝完,才欢喜地端着托盘退了出去。只是一出房门,转入背光的走廊后,她面上的笑意即刻消失不见,只余阴寒的表情。
朗月当空,右相府的朱红色大门紧闭着,自有一股威严。银色的月光淡淡撒在右相府门前一片洁净的空地上,寂静如霜。
突然,有一个偷偷摸摸着的人影儿从相府前雄伟的石狮子基座后冒了出来,在看清右相府三个鎏金大字后,又鬼鬼祟祟地往相府侧门快步走去。
这人在侧门外摸索了许久,也不敢敲门,只是来回悄声走动着,不时地到处眺望几番。
又待了一小会儿,这人自觉无趣,正想离开,却刚好撞上了回府的一个婆子,身后还跟了几个丫环。
“什么人?”这婆子中气十足,喝了一声。
那人做贼心虚,一下子吓得腿直打颤,也不敢跑,只是缩头缩脑地站着。
这婆子走近一看,见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模样有几分姿色,身段也算丰腴。
“你是什么人?在相府外鬼鬼祟祟的作什么!”婆子斥道。
“我、我……”这姑娘声音有些颤,“没什么,我迷路了。”
“迷路?”婆子明显不信,相府侧门在深巷中,迷路还能迷到这儿?“快说!你是来做什么的?不老实交待就让府中侍卫抓你去见官!”
“不要!”这姑娘也慌了,连忙摆手,“其实我是、我是来找一个人的!我、我家表……表姐!表姐不见了,我那天见她进了你们府上……”
“阿嚏!”坐在窗台上的陶织沫忽然打了个喷嚏,连忙揉了揉小鼻子。难道,是莫忘南在想她了?
陶织沫抱着膝盖,抬头仰望着夜空中皎洁的上弦月,霜色的月光撒在院中的一棵老樟树上,为树梢染上了淡淡的颜色。
她好像,有点想莫忘南了,想得忘了南宫辞。不知不觉中,她的手已经探入衣襟中,摸出了莫忘南给她的那块小金牌,静静凝视着。
金黄色的牌面中,仿佛倒映出了他的大胡子……不知道他刮掉大胡子,是什么样的面容呢?而且,他脸上一直戴着面具,也不知他鼻子是高是扁,脸上是不是有疤……陶织沫开始在心中描绘出他的模样来。
忽然,金牌上的他薄唇微张,轻声呼唤着:沫沫……
陶织沫看见他脸上的面具褪下,胡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见了,可是这显露出来的这一张脸,分明就是南宫辞呀。
陶织沫猛地睁开眼,像弹簧般地从床上坐起身来。
是,是做梦,还好是做梦。她心跳如雷,连忙抓起袖子擦了擦额上的密汗。
这时,蝴蝶穿着中衣踏了进来。自从暮雨受伤后,便换了她睡在外间伺候着,虽说现在暮雨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陶织沫仍执意要她再休养一阵子,免得日后落下什么病根。
“小姐,可是梦魇了?”蝴蝶来到她床边,掀起轻薄的纱幔。
“嗯,没事了。”陶织沫抓了抓有些凌乱的长发。
蝴蝶温和道:“小姐这个枕头睡了有一段时日了,明日给您换个薰衣草的。”陶织沫现在睡的这个是决明子的。
“好。”陶织沫点了点头,打了个呵欠。
“小姐再睡会儿,现在才四更刚过呢。”
“嗯。”陶织沫重新躺下,见蝴蝶放下纱幔后转身离去,她又轻轻叫唤了一声,“蝴蝶?”
“嗯?怎么啦?”蝴蝶转过身子来,双手叠在小腹前,微垂首静立在薄薄的纱幔外。她向来是守规则的,可她的中规中矩却带着一种亲切与礼貌,并不让人有疏离感。
“我……”陶织沫坐起身来,将枕头靠在腰后,倚在床上,“我想问一下……问你几个问题。”
“小姐请说。”
陶织沫撩开纱幔,将蝴蝶拉了起来,“我问你哦,你们二当家,在你们镖局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