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柱的眼睛一亮,两步就窜了过去,拼命往前面挤。
李月梅面上不耐烦,也坐立不安地踮着脚向前看。
很可惜,赵主任显然没时间听他们啰嗦,身边的医生和护士也见惯了眼下的情形,温声细语,却毫不退缩地把病患和病患家属挡在外面。
“请大家让一让,找赵主任看诊可以去挂号,请去前台挂号。”
这些话显然也说惯了,十分流畅,根本想也无需多想就脱口而出。
张柱挤了半天没挤过去,垂头丧气地又退回来,李丽梅拉着丈夫坐下,神色晦暗,口中却道:“不用急,咱们不是……排了号?明天再看就是。”
说是排的号,其实是花了两千块从黄牛党手上买的,明天下午的号,也算靠前了。
骚动过去,杨蕴秋这才耸耸肩道:“我看大家都累得够呛,先回去休息,吃点儿东西如何?”其他人想在这里受罪无所谓,他可舍不得自己奶奶也跟着呼吸浑浊空气。
张柱还是有些不甘愿,崔峰却热的受不了,板着脸道:“先走吧。”
这一伙儿是打定主意要在南市常住治病,南市生活开销太大,东西贵的离谱,所以从家里把能带的东西都带来了,吃的更多,大包小包放了一地,这会儿把杨蕴秋和刘胜当成拎包的,一大堆东西全塞在他们手里。
杨蕴秋和刘胜当然不觉得怎样沉,不说杨蕴秋,刘胜也是一身好功夫。自古医武不分家,他是医生。也专门和高铭学了点儿工夫。
一群人向门口走了两步,那位赵主任又匆匆忙忙地返回,正好和他们打了个照面。
张柱脸上一喜,刚想上前,竟然看见赵主任冲他们这边招了招手。大跨步地走过来,登时更喜,大声道:“赵主任,我媳妇的病麻烦您给……”
他话音未落,那个赵主任已经走到眼前,整个大厅里所有病人都扭头冲这边看,赵主任却没搭理他,而是盯着他便宜侄子杨蕴秋带来的一个同学:“刘医生。你真回南市了?我听老孙说,你要他在十楼给你安排个病房,还以为他在开玩笑,这会儿世界医学峰会不是正在纽约举行,你不是答应了带团参加……有什么大人物来了南市,要你亲自过来?再说,你们首都军区医院的环境不比我们这儿好得多?”
他显然是个急脾气,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后面跟着那些医生。顿时看刘胜的目光都绿了,显然是知道刘胜的身份,一个个跃跃欲试。激动的不行。
刘胜耸耸肩,失笑道:“我家老师发了话,天大的事儿也得放下。”
一句话,把赵奇和他后面那群医生都给吓了一跳,惊道:“你有老师?也是,你的医术也不可能是平白来的。是哪位老教授?还是哪个世家的老中医?你也瞒得够紧,明明是咱南市出去的,可连我们都不知你的师承来历。”
刘胜摇摇头,不打算讨论这个话题,随意地四下看了看,“对了,老孙已经把病房准备好了?不是说十楼现在满员,他至少要到明天才能给空出来?”
赵主任也不为难他,皱眉道:“现在十楼那些人真烦,都跟他们说了,做过手术动过刀,回家养着就行,没必要留在医院里花冤枉钱,非不肯走,既然好了,多呆上几天又有什么用?昨天晚上老孙就过去劝,为了让病患家属打消顾虑,还把我,把窦主任都叫过去给他背书,昨天四台手术,都开的大的,差点儿没让我累昏过去,半夜好不容易出了手术室,还消停不了……都是你找的事儿!”
话虽如此,赵主任还是帮他办了。
“昨天晚上加班加点,总算劝服了那个占床的病人,现在给你腾出一间最好的vip病房,你要用的话,直接找老孙。”
刘胜大笑:“多谢,多谢。”
两个人之间对话很轻松,显然最少是地位身份相当。
张柱,李丽梅,崔峰,李月梅这两口子都傻了眼,瞪着杨蕴秋发呆,根本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明明是杨蕴秋带来拿行李的跟班同学,怎么忽然就认识了赵主任?
也难怪他们把刘胜当杨蕴秋的跟班,刘胜是习惯了,走路跟在老师的右后方,抢先给开门,抢先给拎包,还抢着替他擦椅子,这种表现,不是跟班是什么?
如今跟班明显身份不一般,甚至能和市内,甚至是省内最好的外科主任拉上关系,他们脑子里打卷,也很正常。
后面那群医生却是知道内情的。
他们这位赵主任虽然年轻,但性子孤僻,还是个暴躁脾气的,如果不是当真对某个人的医术和医德都相当佩服,根本不会随便搭理人,就是好几位硕果仅存的老神医,他也不屑亲近,今天能主动和刘胜说这么多话,刚才更是像出去寻他,显然是对刘胜推崇备至。
当然,刘胜这位医生,也的确值得推崇。
既然病房安排好了,刘胜扭头去看杨蕴秋:“先生,您看咱们是先回去,还是直接办入院手续?”
杨蕴秋扭头看张柱和李丽梅:“张叔,婶子,你们说呢?”
张柱还迷迷瞪瞪的,左看看,右看看,但一说起妻子的病,马上回过神:“住院,咱们当然要住院。”他抬起头,满脸殷切地看着赵主任,“赵主任,您能不能给我媳妇看看,她这病到底怎么样,能不能治好啊?”说着说着,眼圈开始发红。
赵主任一愣,不可思议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伸出手来指自己的鼻子:“你是说,你要我做你妻子的主治医生?”
张柱呆呆地点头:“那,那当然最好。最好不过。”
赵主任眨眨眼,脸上忽然露出一抹笑。灿烂的很,重重地拍了张柱的肩膀一下,“有眼光,行,病例呢。给我看看。”
病例自是随身携带,一时也不敢稍离,张柱愣愣地递过去。
赵主任看了看,又看了片子,刚才的兴奋度就稍微降低了些许,嘴里咕哝道:“怪不得,是用不着他……”
张柱见他表情不对,更是忐忑。使劲搓了搓手,吓得声音发抖:“赵主任,是不是我媳妇的病不能治了?是不是,是不是她……”
赵主任的脸色更不好,只不过他实在不好对病人家属发脾气,只能勉强笑了笑,把阴沉的脸色收回去,道:“你们发现的早。她的病还是初期,尽快做手术切除病灶,还是很有可能痊愈的。至少五年的生存率可达百分之六十到九十,你们也不用太担心,我会尽快商定出治疗方案,安排手术日期,先让李丽梅女士住院吧。”
刘胜看赵主任‘抢’了自己的病人,也不生气。反正是病人自己的选择。
赵主任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还以为是病人对我比对你更信任,闹了半天……”闹了半天就是普通的手术。
别看癌症对病人来说,简直是要塌了天,可他们这些医生,一天到头和恶性肿瘤打交道,开的瘤子多了,在心里当然就不怎么当回事儿,并不是医德不好,只是难免不麻木。
赵主任干脆让身后一个医生去办理住院手续,亲自带他们到十楼安顿好。
杨蕴秋就扶着自家奶奶,嘀嘀咕咕地说话,平时只是打电话,聊起来也就三言两语,都好长时间没有痛痛快快地说过话了。
都是些家长里短的琐事,杨蕴秋一样听得津津有味。
由赵主任带领,一切都进行的十分迅速,一路往十楼走,不少人医生和赵主任打招呼,还碰上好几个一看就德高望重的老医生,对待刘胜都是先惊讶,后亲切,无一不是客客气气,十分敬重。
崔峰和李月梅脑子不算笨,看到这儿也发觉刘胜的身份不一般,连忙是抢着拿行李,再不肯把那些袋子让他沾手。
“哎呀,刘医生,你是我们小秋的朋友啊?我们小秋一直呆头呆脑的,在外面肯定多得你照顾。”说着,李月梅还伸手去捅了捅杨蕴秋的腰,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小秋,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刘医生跟过来也不知道提前跟我们说,还让人家拿行李,连瓶饮料都不知道买!”
杨蕴秋:“…………”
刘胜的汗都流下来了,在李月梅要把背包塞杨蕴秋手里的前一刻,赶紧下手抢下,笑道:“我拿,我拿,我力气大,婶子,您别客气了,杨先生是我老师,有事弟子服其劳,该我拿的。”
李月梅一时又有点儿犯晕。
不只是她,赵主任隐隐约约听了一嗓子,也从前面扭头,看了杨蕴秋一眼,幸好这会儿到了十楼,豪华的装修把张柱,崔峰他们的视线吸引了去。
楼上,楼下,简直是两重天地。
十楼到处是鲜花,装修绝对是按照五星级大酒店弄的,没一处不精致,再一进vip病房,李月梅和李丽梅两姐妹都不敢相信这是病房,简直比大酒店的贵宾套房还要整齐干净漂亮。
3d智能网络电视挂在墙上,桌子上还搁着个苹果笔记本,漂亮的小护士和护理人员很麻利地帮李玉梅换好病号服,扶着她躺在了床上。
“这,这……这得要多少钱?”
“多少钱?也不算多,还比不上比较贵的总统套房,一天也就三千块而已。”赵主任笑了,觑了刘胜一眼:“你也知道这种病房是干什么用的,想打折绝对不可能。”
刘胜翻了个白眼,这种病房,说白了就是要宰人用的,普通老百姓住个院,能有个四人间已经够了不起,还想住这种地方?
“行了,少不了医院一分。”
他们说话,李月梅和李丽梅两姐妹快被吓死了。
杨蕴秋连忙安抚:“没事儿,婶子你安心住,刘胜他们开玩笑的。咱们是托关系拿的病房,不用交钱。”这一听就是糊弄人。可李月梅听不出来,大大地松了口气。
安顿好,留下张柱照顾李玉梅,杨蕴秋就带他们先回去安置,还得给李玉梅带一些换洗的衣物。顺便买点儿滋补营养品什么的。
一路上,李月梅就嘀嘀咕咕地,小声和伍月唠叨:“伍阿姨啊,你瞅瞅,小秋交的朋友多阔气,只是他这性子得改改,就是和人家关系好,也没这么不长眼色。让人家给干这干那的,人家脾气好,可他老这样,对方早晚要生气。”
她确实是有几分好心,更多的却是看重杨蕴秋的潜力。
这会儿,她是认定了杨蕴秋人脉很广,他的朋友连赵主任那么有本事的人都熟悉,看起来关系也好。了不起的很,以后说不准就能用上,现在多劝劝。将来这小子准得念自己的好。
杨蕴秋带着这一行人到了他那园子,李月梅却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了,这种园子,在他们心里,恐怕也就以前的王爷什么的能住一住。
伍月到从头至尾没表现出太多的异常,十分淡定。
杨蕴秋知道。他这个奶奶其实见过大世面,也不是一般人。
李子峰帮杨蕴秋找了些人手,平日照顾房子,杨蕴秋就让其中一个兼职厨师的保镖,姓林,叫林正的中年人把他这两个乡亲安排到客房。
李家虽然不是什么底蕴深厚的人家,但也崛起了多年,用的人手自然也礼仪得体,至少糊弄一下寻常老百姓没什么问题。
林正客客气气地领着二人去客房。
崔峰和李月梅平日在村子里,也算是过的不错,甚至可以说,在村中再没有比他们一家更富贵,李月梅这会儿却觉得脖子里戴的金链子太过土气,还比不上刚才在院子里扫地的那小姑娘,脖子里那串红宝石项链精致。
进了客房,两个人看着典型的欧式装修的房间,还有地上的地毯,一时居然不好下脚。
李月梅就不由道:“呃,这位同志,给我们随便找个房间就行,这地方太亮,我住也住不舒服。”万一弄坏点儿什么东西,卖了她也赔不起。
林正愣了一下:“您不喜欢欧式装修?那中式客房如何?”
“行,行。”李月梅赶紧点头,“就要中式的,一般中式的就行了。”
换了个房间,虽然古色古香,总算没那么显眼,李月梅才松了口气,随手倒了杯茶喝下肚子,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歇了一会儿。
林正客气了几句,就让他们休息,一离开客房,心里不免犯嘀咕——不知道老板招待的客人是什么来头?瞧面对满屋子古董还这么自在,手里五万多一套的茶具也不看在眼中,又不喜欢欧式装修,没准儿是国内哪个世家的大人物,看来要让厨房多做些国内八大菜系的名菜才好。
至于对方穿的比较土气,林正是视而不见,他在这一行工作久了,见过许多有钱人的怪癖,别说对方穿的还算整齐,就是大背心大裤衩,或者光着膀子,也不能让他动容。
他哪里想得到,其实屋里的这两位根本不识货!
安排好家里的乡亲,杨蕴秋一样松了口气,他其实挺怕李月梅这人,主要是小时候总被骂,有些心理阴影。
不过,能见到奶奶,他心里对李月梅一行人多少有几分感激,他好几次希望奶奶能来南市,可老太太死活不愿意活动,就想在家里守着,杨蕴秋送钱过去,她也不肯重修修修房子什么的,家具都不乐意随便换。
杨蕴秋知道,奶奶对生活要求不高,也没强求,这会儿见了面,正好弄点儿好吃的,再用灵力给奶奶调养一下身体。
虽然说赵主任当了李玉梅的主治医生,但刘胜也绝不会不管,他现在把所有的工作都推辞掉,连去中南海给某某首长检查身体的事儿,都交给别人去做,每天一天四五次,去检查李玉梅的调养情况。
手术正在准备,但她的身体有些虚弱,刘胜和赵奇商量过,先用一些中药调理。
刘胜的水平绝对没有问题,尤其是在中医方面,他在古代世界可是有十几个身为太医的老师,教导了他好多年,现在的国手完全没办法跟他相提并论。
没几日,李玉梅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身体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了,吃的香,睡的好,脸色红润。
这日,刘胜又给她煎了药,她喝了就忍不住觉得苦,小声和护士嘀咕:“药得喝到什么时候?”
小护士却一脸羡慕,恭恭敬敬地道:“李太太,这可是刘医生亲自煎的药,您就喝吧,他老人家什么时候让停,再停就是。”
李玉梅一怔:“刘医生的医术很好?”还——老人家,这模样看起来恐怕还没三十呢,当初都以为那是杨蕴秋的同学。
一说起这个,小护士也面颊粉红,一脸崇拜:“就是,谁想得到呢,刘医生这么年轻,就那么有本事,去年h国的李思敏教授公开批判咱们的中医不懂艺术,结果刘医生过去,三言两语说到他吐血,逼着他写了个服字,现在还贴在首都第一医院的墙上,刘医生太牛了,天才,除非是生而知之,要不然怎么能这么年轻,就如此博学多才!”
李玉梅一怔,满脸的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