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这次鸣凤大会,萱儿也想去……顺便参加无心和曦儿的婚宴。”愁眉苦脸的雨承坐在桌案前,雨萱向前奉茶道。
雨承一听这婚宴,口气中充满了抱歉,“萱儿,你和离儿……爹爹对不起你们。可开封到江南跋山涉水的,如果你一时水土不适……”
肚中的孩子四个月了,雨萱摸了摸微微凸起的小肚腩,“爹爹,萱儿实在想见离哥哥一面。”雨萱话到此,又不自禁流下眼泪,“孩子的事,必须让他这个做爹知道啊。”
“可是血手……”
“他不会伤害我的,不是吗?”
“可是……好吧。萱儿,爹爹答应你,你赶紧去休息吧。”雨承站起搀扶着雨萱道,唤来丫鬟接过手去。
待雨萱走到门口,雨承背对她吞吞吐吐道,“萱儿,如果你实在不舍……就和离儿一起走吧,爹爹一个人,撑得住!”
雨萱侧头看了这个老男人一眼,不便说话,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盟主,不好了。”这时庄雄平冲了进来,“沈掌门和凌天出事了。”
雨承听得此话一惊,急忙冲出去。几名镖局弟子搀扶着悬空寺和三清教的弟子们进来,而一向自傲的向凌天以剑拄地蹒跚而来,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水灵,凌天!”沈水灵见到雨承时,笑脸都是舒缓而开,“我,我没事,只是三清教……”
“哈哈哈,想我向凌天,十余岁得世外高人真传,败华山十余派,修习剑道二十余年,三五江湖朋友予与重望……哈哈哈,可如今,竟无法在一刚出世的道人手下走过四招!”向凌天仰天大啸,癫狂欲泣。
“凌天!”雨承一把扶住向凌天。向凌天悲戚的眼神看着他,“盟主,你……你以前跟我比武,是不是都是让我的?你说啊!啊!”
“不是,凌天,你冷静一点啊。”雨承按住他欲看来的剑,转而右掌拍掉他手上的剑,“凌天,你还年轻。如果此时放弃剑道,你又有何突破!”
向凌天目光凝滞,可他脑中有浮现出当日的场景:数道月光袭来,光影闪烁,而自己的无量剑气便在剑上消散。当他再看见那个老道人的眼睛时,那道剑芒也划过了自己的脸颊,“他绕我一命!”
“啊!不,我相信我已经没超越他了,啊!”向凌天仰天长啸,挥拳舞掌。庄雄平见状一掌刀将他击昏,“盟主!”
“哎,把他扶进去休息吧。”雨承叹了一声,“魔人,九阳贤师,这武林中,又出了何等高手?”
折剑山庄。
窗前青竹上的叶子,有一丝泛黄与新绿交替。玉笛横吹哀数里。
一道红影落在竹枝上,萧将离才放下玉笛。萧心涵回毒龙教探听一点消息,说道,“血老大得知萧老爷子和你会面后,大怒对老爷子出手。乐土那胖子挡了血老大一掌,现在都没醒过来。怕是这鸣凤大会将会腥风血雨……”
“你是劝不动三位世伯的。”萧将离知道她接来要说什么,“三剑联盟占据江南大好地势,一时包揽大宋十之*的生意,南山府不会坐以待毙。世伯们若是放弃鸣凤大会,那不是主动示弱了?”
“可这撞在刀口子上了!听说西夏的王爷都来了,多年前,这个东阳君来折剑山庄,风吹雪兄弟就没有给过他好脸色,如今他卷土重来。三剑联盟毕竟是生意为主,武学什么敌不过……”
“你不要再说了!”
“呵,我就知道萧老爷子教我说的这一套是没有用的。”萧心涵苦笑道,“也罢,鸣凤大会那时,萧老爷子会率领毒龙教各部前来支援,昆仑山紫云宫,长白山道门也都会前来相助。到时候是生是死,只能听天由命了!”
“也好,你别忘了,此次我们再回中原,若是畏首畏脚不能闯出一片天地,我不仅无法让毒龙教正名……也无法,风风光光将萱儿娶回去。”到了后半句,萧心涵明显看到了萧将离眼中的温柔,略有失落道,“全听世子的吧。”
“父亲,此次若是离儿出手,也请你不要怪罪了!”萧将离心中默念道,“就算不为自己,也为了父亲伤害过三弟而赎罪。”萧将离一直不敢告诉风无心真相。如果风无心知道自己的父亲也是她的杀母仇人,那么他一定会很痛苦。
吃完饭后的晌午,枫林小筑的阁楼被庞大的树影遮掩,红一片,亮一片。风无心和云曦背靠背而坐,享受着这秋的清凉和彼此的温柔。
不过一寸光阴之间,身后这个女子将要成为自己的女人了。
“鸣凤大会之后。”遥想去年此时,她还是别人的未婚妻。风无心第一眼望见便惊讶于她的容颜,“惊为天人!”
“无心哥哥就是爱说笑。”云曦嘻嘻一笑,广袖长裙拖在地上良久,已被红枫叶覆盖了一半。云曦不敢妄动,好似生怕惹得这些死去的小精灵诈尸飞起。
“曦儿,以后我们的孩子要叫什么名字。”阁楼透过一扇木门连着走廊。南宫映雪与风无心两人只不过隔着一道木墙。少女决定不再听下去,转身下楼去了。
“……无心哥哥干吗突然说起这事啊。”云曦满脸羞红,“无心哥哥说得算。”
“云衣遮蔽世无尘,瑶月映照蛾眉雪。”风无心轻轻一笑,“我想要一双儿女。男孩便叫云尘;女孩便叫曦月。”
“嘻嘻,无心哥哥文绉绉的,越来越像雷二哥了。”云曦莞尔一笑,眼神中洋溢着温柔和幸福,“听无心哥哥的。”
风无心缓缓转过身来,从身后抱住云曦娇小的腰肢,咬耳朵道,“曦儿,你真美。”然后把云曦抱起躺在怀中,美人的长发流淌到竹木上。风无心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贪婪,双唇上前紧锁,缠绵悱恻。双手则放肆地伸进云曦衣裳里,在滑嫩的肌肤毫无阻碍地游走。
“嗯!”风无心的手捏着不该捏的东西,使得云曦脸颊红通通的。她双唇离开,将头埋在风无心的怀中,轻声问道,“无心哥哥,你会一辈子待曦儿好吗?”
“会的。”风无心嗅汲流连佳人的发香。
“那无心哥哥会喜欢别的姑娘吗?”云曦沉默了一会,突然这般问道。风无心不知如何去回答,他不知道自己对南宫映雪的感情是如何,但的的确确已经超出了朋友的范畴。
云曦将头紧埋在风无心的怀中,她在等风无心的回答,可无疑是失望的,“如果……曦儿说如果,无心哥哥喜欢上别的姑娘了千万要告诉曦儿……曦儿会接受这个妹妹的……曦儿会的。”
风无心被云曦这么一说,几近梗咽,自己竟要最爱的人给自己退路。他不敢说话,只是轻轻地在云曦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彼此紧紧相拥无话。
涓流带血的枫溪,却又非常清澈。一层碎石一层落叶,玉凝剑扫过地面吹起一片秋天。
白发随剑而舞,剑影闪过,无数落叶被斩为两段,“是啊,映雪就如同这些游丝落蕊,只得暂居人下,得求一晌短暂的偷欢。”
“为何这姑娘的剑法和玄云剑法又几分相似,却又傲然独立!”云子傲在远处凝望着她,剑法轻逸飘忽。“快”,便是玄云剑法的精髓所在,所谓“不识剑刃,人头已落”。
少女的剑法虽“快”,可不似蓝玄云那般致命的“快”。她的“快”更如飘渺的舞蹈,如梦如幻。如赵家飞燕,有着一种“掌中舞罢箫声绝,三十六宫秋夜长”的哀怨。
“月下飞天!”少女两袖轻飞,收脚跳起,如一只翩舞的燕子,剑芒直刺而剑路无常。云子傲叹此少女心性虽有些懦弱,剑法却天下独一,“世界上既然有如此凌厉,美丽却温柔的剑法。”
“以剑为生。可她修炼剑法,却不为杀人。”剑法如舞蹈,虽是值得观赏,却无甚了不得的威力。
有一段时间了,少女停剑而立,娇喘细细。
“她的剑更像是一种追求,一种排忧消遣,真是可笑……可怜又可爱。”云子傲苦笑一声。他第一次这样专心地关注一个女子,原本他以为世间所有武功,皆为争强斗胜,看这南宫映雪却不是,“难道我错了吗?”
南宫映雪停下剑招是因为她早就发现了站在几丈外的云子傲,她有点害怕他的眼神,严厉而冷酷。可她还是忍不住弱声说道,“你……怎么那么没礼貌,在那儿看人家那么久。”
南宫映雪那种羞怯和底气不足的样子让云子傲由心而笑,回道,“怎么,一个人练剑是不是很无聊,陪我耍几招?”
“不……不要,映雪打不过你。”南宫映雪回过身去准备往深林深处走去。
“是我打扰了她了吗?真抱歉。”云子傲心中一叹,说道,“你在这里吧,我不打扰你了,我走。”话刚落,化成一道光影消失了。
枫溪林又回到了悄无人影,南宫映雪就喜欢这种恬静,可又好似少了什么,心中有点委屈了,“如果风少主也来就好了,可是他要陪云姑娘。”
衣袂被剑风扬起,“云心射月”,玉凝上剑芒充斥破散而薄薄的云衣遮掩着美人的身影,飘渺不定,渐入佳境。
开封府太尉府。
雷少云手执棋子未落已经一刻钟了。
“少云,这一步好像不用想这么久吧。”太尉都已经换了一杯热茶了,雷少云这一子还没落下。
“曦儿。”雷少云心中有伤,故一子迟迟未思索要落在何处,“罢了,爷爷我认输。”起身便回房间去了。
“诶,你这孩子。”太尉莫名其妙,自从雷龙回来后雷少云便这样心神不定了。
慕无双出诊去了,独雷少云一人。他躺在床上迟迟不能入眠,“八月十五,就是曦儿和无心的大婚了……我应该为他们高兴啊。雷少云啊雷少云,你这个没用的伪君子……哎,你这样对不起双儿。曦儿她和三弟要终成眷属了……”
前天雷龙回到太尉府,满脸疲态的他却挂有笑脸,对雷少云说道,“少云啊,准备一下和双儿一起随爹爹前往江南参加鸣凤大会。爹爹是盟主,你这个儿子当然也要出去撑撑场面了,哈哈哈。论剑大会时爹爹不奢望你能胜过你那两个兄弟,但你千万不要输给别人。”
“还有啊,你那三弟和曦儿要结婚了,就在鸣凤大会结束后,八月十五中秋节,你记得带点礼物去,别丢了我们雷家的脸啊。”雷龙自顾说道,“虽然你没能娶个皇族公主,但我们雷家也不用仗着人家什么势,倒是他们的女儿要可惜了,哈哈哈,说不定以后还自个跑来给我雷家做妾呢。双儿这孩子中看,这儿媳妇可以。你小子努力点,早早给我生个孙子最好不过……”
雷龙接下来的话雷少云没有听得很清楚,“这一天还是来了。”
已经失眠两夜了。这两夜来,雷少云都点亮烛火,仔细看着酣睡的慕无双,“双儿真像曦儿,哎……”
“啊!”雷少云长啸一声,恨声说道,“我不能再这样了胡思乱想了,我应该好好对双儿好。”雷少云理了理自身的衣冠,洗了一把脸。他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坚毅地说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雷少云,你不要忘了,怎会拘泥于儿女情长!”说罢,他便往书房去,继续研读那些政道兵法,“张老先生要我领略的东西还很多呢。”
晦暗的书房内,雷少云尽量使自己沉溺于古圣人们的智慧中。
“高陵勿向,背丘勿逆。”雷少云一边翻着《孙子》一边记到,“‘高陵勿向’,三国时马谡因山陵驻营,遭魏军断水源,放火烧山,围城之困,故失街亭。”
“淮阴侯韩信背水结阵,一战而胜,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兵无退路,必将死战。时淮阴侯有骑兵埋伏策应,战前励士……”
不觉日已昏。慕无双端着一碗甜汤在门口徘徊良久,偶尔会透过门缝看,不敢轻易去打扰他。
“进去吧双儿,想必少云也有一点疲倦了。”太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慕无双身后了,惊得她一吓。
“嗯!”慕无双颔首点头,轻轻推开门去。
门后是一名衣冠楚楚的少年坐在杂乱的书堆中。红袖添香,更比这甜汤甘甜上百倍,“书中有乾坤,却无美人香。”
绝情谷,烈风瑟瑟。高崖上,悲魔寨诸人正望着山道上一车车走过去的镖队,尘土飞扬也遮不住那前队大旗上四字,“向龙镖局”。
“这批货是价值几千两的玉器。是一名日本国的富商在西域那边采购的,再由向龙镖局经手护送到泉州港去。听说里面就有一颗天然浑圆的夜明珠,价值就一千两了。”带着魔头面具的马天仇说道,“这批货此次由镖头姚剑秋亲自护送!”
领头那名青衫锦衣中年人,正是时任丐帮帮主的姚剑秋。
“骏马宝刀,锦衣华服,哼,混得有头有脸。”马天仇一声怒喝。坐在轮椅上的唐飞只是轻轻一笑,“我这就去杀了他!”
说罢,轮椅自高崖飞落。
“注意!”镖队瞭望的弟子看到从天上落下的飞椅,顿时惊呆了,“……是,是人是鬼啊?”他话刚说完,便有一支飞刀自椅子上的把手飞出刺中他的咽喉,死不瞑目。
“有人劫镖啊!”镖队的镖师们相互大喊道,催着马儿往飞椅落下的地方赶来。唐飞安然地坐在椅上,嘴角微翘而起,默念道,“距离……三丈内!”只见他手悄悄一动,轮椅旁射出无数木质的乌鸦。乌鸦渐渐燃起火焰,尖锐长啸着朝四方射去,轰炸而开。这正是结合唐门暗器,火器与炼器术造出的“火鸦”。火药之厉害,有时候就连使用的人都有生命危险。
“轰轰轰!”突然之间,唐飞为中心圆三丈内皆成火海。肢体飞溅,血肉横飞,一片惨叫连连,向龙镖局数十个冲上来的镖师伤的伤,死的死。几名幸存的镖师看着眼前这红衫红发少年,浑身邪气,魔头面具后的一对双眼更是杀气腾腾。
唐飞残忍一笑,大喝一声,“死!”双手一挥,把手上飞出几把飞刀。幸存者“不”字还没有说出口,已经横尸毙命。
“轰!”一道可怕的龙形掌力飘来。唐飞稳坐椅子,双掌一推抗下掌力。
“来者何人!”姚剑秋飞身而来,左掌有拍来一掌。唐飞以内力操作轮椅跳起闪过,冷声回道,“悲魔寨主,噬血。”
“噬血?哼,可笑。明明就是那个唐门的丧家犬!”姚剑秋听出了唐飞的声音,阴邪笑道,“以前有你爹护着你,哼,今天你就安心的死在这里吧。”
看着姚剑秋飞来的身影,唐飞冷冷一笑,以浑身内力施展出无匹的指力。
“群龙翔舞。”姚剑秋的看家绝技,号称“无孔不入,攻守兼并”,拳掌肘指如狂风暴雨打来。“龙指十二手!”唐飞的十指迸发出金色的光芒,如十条飞龙腾舞去攻击姚剑秋的各个穴位。
“该死!”姚剑秋掌势已出欲收不得。龙指十二手的指力在他拳掌的缝隙间乱串直击其要害。姚剑秋中招后收势回退,以浑厚的内力强行冲开被封住的穴位,“果然,该死的刘老头把浑身功力都予了你。”
姚剑秋转而阴笑道,“嘿嘿,贪食别人的成果对你可没啥好处,怕是得了这浑厚的内力,你武学修为再难寸进!”
“哼,那也足够杀了你了!”唐飞安坐在椅上,右手一招,雷炮射出。姚剑秋不敢硬挡,施展轻功闪过。雷炮炸开处,向龙镖局又死伤数人。
日中天,灼热的阳光和浓烈的血腥味使得向龙镖局人人自危。
唐飞轻挪着轮椅,看到这群卑微的人瑟瑟发抖,他心中就充满了自信,满足还有快感。他狰狞着手一招。
突然,天空被一道一道阴影遮蔽。镖局的人抬头望去,高空上落下数十人——还有令他们畏惧的“火鸦”!
漫天火雨伴随着爆炸声,惨叫声。
火海飞尘,滚滚浓烟中,镖队四周一道道满备武装的模糊人影在渐渐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