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蝉鸣,树荫,流水,牧笛,远芳……
云曦的绿绮琴试图绘出整个夏天,那高空盘旋的飞鹰渐落于树枝上歇息,聆听这人为的季节。
胧月真人听着听着,竟然渐然陶醉,本想抚琴符之,可又怕扰了云曦琴音,便是作罢。对云曦顿生好感,看着她那闭目倾情弹奏的样子,颔首点头,“好苗子,好苗子啊,我天凌宫后继有人啊。”
乌袍少年却对这曼妙的曲子嗤之以鼻,他左手指尖凝聚着紫光闪烁的指力,诡异迷离。
“和光殿?古老的占星师族。”雨承眉头微皱,这深藏不露神秘少年那成熟稳重根本就超出了他的年龄段。
姜离箭步而去,红缨枪探去,可那神秘少年只是右手一挥,掌心浮现出三团真气将枪尖紧紧锁住。
星瞳子将左指轻探,“摘星指”,一道紫色的指力。姜离慌忙侧头闪过,如利刃的指力割落他的鬓发。
“此人年纪轻轻,内功修为竟如此之高!”姜离以腕力转动红缨枪,脱开困锁,随之一枪上挑,逼退冒进的星瞳子。
这神秘少年的双眸总是带着一丝奸邪,他急退两丈,紫色的摘星指力再次喷张,击中了姜离的枪尖,竟使得钢铁之刃弯卷。
“嘿嘿,看来那玩意不好使啊。”星瞳子阴邪一笑,五指再张,紫色指力萦绕其间。姜离身影一闪,迅捷近身。星瞳子左掌指力还未聚成,却遭姜离一枪刺来,只得收手退让。两人枪刺指绽,彼此来往。
“离儿从小随我的走镖,经年累月,外功何其可怕。一点小伤于他实是微不足道!”雨承看着二人,心中寻思着,“这瘦弱的占星师若是跟离儿拼体魄,必定会输得很惨。只得闪避,那他出手的机会就少了,早晚会力疲殆尽的。”
南宫映雪看着风无心冷若冰霜的神情不由一颤,这名少年的眼眸中潜藏着令人同情的巨大悲伤——她以为所有人都跟她一样,无忧而快乐着。
玉剑出鞘的声音特别清脆,南宫映雪陶醉于这清灵的曲子,婉如身子淌过山溪流水,莫名地对云曦生出了一丝好感。
风无心看着玉剑翩然而起,如是月下。南宫映雪的剑法是那般无害,顾影自怜的舞蹈,因为她在练剑从来不会假象敌人,而是沉迷那美丽的一招一式。
风无心一剑刺去,正中那玉剑之刃,“沙沙沙”的声响不像铁器碰撞的尖锐,倒像落叶擦地而过,“天下独一的剑法,破绽百出的人儿。”
南宫映雪受了一剑,颤抖的剑柄震得自己掌心发疼,蹙起眉头来,“这风无心干嘛这么用力呢?”
站于场外的南宫彩虹羞得满脸通红,“雪儿这笨蛋,平日看她练剑,形神具备,临阵怎如自娱自乐的小孩游戏?”
云曦的琴曲渐入佳境,阵阵雁唳,盘旋南去,悲鸣催得绿叶萧萧下,秋意渐浓。
少女可能是有点不高兴了,蛾眉卷起,纵身跃起于半空,正是一招“月下飞天”。
白玉剑刃上的映景如水中倒影,面对少女忽如急来的剑式,风无心看得真真切切,只将瑕剑上挡,便轻松挡下这一招。随着他一掌拍向凌空的少女,少女轻咬嘴唇,只得运气对掌——两人方圆丈内,皆成冰地。
正当少女恍惚之际,风无心回身一剑划过她的脸面。少女只觉喉间一冷,面纱头罩已被割落。
霎间,一流冰雪倾下,洁白无瑕。半遮掩着那近乎苍白,却美如冠玉的容颜,如是一尊神女白玉雕。
如此白雪仙女,怎却落入凡尘?
花龄少女竟生得一头白发!
姑娘面纱已落,白发倾下,见这在场男子如饿狼扑食垂涎已久的兔子般望着她,顿时气得两腮绯红,指着风无心怒斥道,“你!轻薄之徒。”
南宫彩虹见少女举止无措,身影忽来将南宫映雪护在身后,用轻纱将她长发盘起遮掩,然后怒目瞪视风无心,“风少主此举恐怕不合大家之子的风范!”
“仙姑莫怪,无心刚刚那只是手下留情,无意触怒圣女仙颜。望仙姑海涵。”风渊见未曾触情的南宫彩虹生气了,急忙出面求情。可南宫彩虹也只是冷视他一眼,未言其他。
雷龙轻声洒笑道,“贤弟不知,这紫烟宫向来有个规矩。为示紫烟宫不是一个禁欲之地,若宫中弟子以真面目示一名男子,必是要委身于他,随他离山入世。如今无心一剑让这姑娘将真面目现于天下人前,这姑娘的清誉……”
“这个好办,是无心割落了姑娘的面纱,姑娘若是看得起折剑山庄,风某也喜欢你这个儿媳。”风渊突然话锋一转,假装思索地说道,“可云三哥之前已将曦儿托于我折剑山庄,我叔叔将聘礼也已送到了,就是曦儿手上那把剑。至于媒人,便是少林的玄苦禅师。”
玄苦禅师轻抚白须,颔首点头。
风渊抚须笑道,“既是如此,曦儿已是无心明媒正娶的大房了。姑娘若是执意,到了折剑山庄可只得委身二房了。无心是折剑山庄的未来的继承人,想必也不会辱没了姑娘。”
云曦的琴音忽多几分轻柔,曲意委婉缠绵。风吹落叶,嗽嗽作响。
“少在那里胡说八道。一场比武切磋罢了,何来嫁娶情义之说。雪儿,我们走!”南宫彩虹听罢怒声道,转身前还向风无心恶狠狠投去杀意。
“是,师傅!”南宫映雪弱声道,又看了一眼低头弹琴的云曦,转身便回本阵。
雷少云的“雁荡金阳”剑法让澹台镜拍手称绝。剑气凝作一只只展翅高飞的金雁。
陈子云兜转手中墨罡在虚空中留下一条条浓墨,每一道都是杀人的利剑,射穿每一只金雁。
雷少云毕竟疏于武技,哪知陈子云的花招。他见一招未得逞,挥剑直取书生。
陈子云淡然一笑,将手中墨罡掷出,滞于空中描绘出一道道似利剑的浓墨。雷少云如蝗虫群的刀气困锁。
“江南如烟”,陈子云笔落画成一幅江南山水,烟气凝成的枷锁将雷少云禁锢其间。
雷少云挣脱不得,便使一招“碧落九重剑”,剑锋激出雷电般的剑气劈开这海市蜃楼。可利剑毕竟无法断开墨流,不一会,这散开江南小城在陈子云的几笔几画间再次凝成。
陈子云泛起一丝诡诈的微笑,向后踉跄一步,假装被雷少云的剑气所伤,攻势散去。
雷少云见着水墨淡去,折扇一展将满天山水收进张纸之中,不忘微笑应之,“多谢陈兄成全。”
陈子云摇头苦笑,“恩师常论雷少云才高八斗,乃国之栋梁,今日更见性情潇洒,英豪义气,子云不及也。”
雷少云胜此一场足以沾沾自喜,作揖道,“陈兄谬赞,有机会当与陈兄青梅煮酒,醉评天下。”
“请!”
两人以同窗之礼待见,礼罢退下。
凌虚子的“流风回雪”剑法乃是轻柔诡谲,难辩其式。云子傲自恃勇武,“血影勾魂”在他身周化作一层血光盾,让他在如风如雪的剑气中毫发无伤。
云子傲散漫的笑容让凌虚子心境纷乱,覆云刀每起一道霸道的刀气都让凌虚子虚汗直冒。
整整三十招,凌虚子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
“这血影勾魂的气盾护其心脉,上次跟血手交手我就是吃了这亏。凌儿啊……”张道涵想起当时之败,叹息道。他向凌虚子暗作手势,教他如何做。
凌虚子瞧见师傅隐晦的手势,心中了然,虽然平时盛气凌人,目中无人,可胜负关头,还是接受了师傅的指导。他待云子傲再次出刀未回势之时,身形飘起,恍如飞仙,剑刃上清风流转,一剑飞刺云子傲的丹田处。
原来,“血影勾魂”乃以血易战的极端之法,每一次出手都会耗尽丹田中的内力,再以血气生力换来充沛的内力。故而每一招都是最强一击,然而在出招之后的瞬间,无力可用,丹田内虚。
云子傲此时已心生骄慢,放慢了刀势。当他看着剑光忽来,急忙收势闪过这一剑。急促运力使他真气逆流,竟是强强地吐出一口黑血。
“看来这名门正派的头衔倒是挂的挺高,就是不见得那么光明。”云子傲发觉张道涵暗中的动作。虽是已受内伤,但脸上仍挂有轻慢的微笑。
云子傲展开双臂,血光再起!
“你不要命了吗?”凌虚子见云子傲不顾重伤疼痛,强行运气出刀,心中大骇,“这人到底多么的好胜……也罢,就让他去死吧。”
凌虚子循着云曦的曼妙的歌声,凌虚剑如风中摇曳的落叶,循着轨迹刺向云子傲。
云曦见哥哥这般倔强,生怕他有所闪失,一时失了神,琴声跌宕无序,扰乱了凌虚子的心境。
师傅相助,凌虚子已是心生愧疚,见钦慕女子如此,更是伤神不已,收剑回鞘。
“谢谢!”云曦轻声对凌虚子说道,凌虚子黯然神伤,转身径回本阵。
“不用你多管闲事!”云子傲瞪了云曦一眼。
云曦低头委屈道,“可是哥哥刚才……”云曦话未落,太极剑的锋芒已临近她的眼前,张道涵出手了!
“惑人妖女,多次勾引我凌儿,乱其道心。今日乱他心神,看我不斩了你。”云曦侵占凌虚子的道心,已经让张道涵心生杀意,这一次正有借口杀她。
“曦儿!”风无心见张道涵出手袭击云曦,慌乱之中,随之出剑,可是根本不及张道涵的速度。
“师兄且慢,这位小丫头将会是终南山天凌宫的唯一弟子,你的师侄啊。”一道弯月银光剑气逼退了张道涵,众人望去,胧月真人出手了!
“一道琴音化成的剑气。”张道涵心中惊道,这胧月真人的琴功造诣如此了得。
“云小丫头,还不快来行礼拜师。”胧月真人身形忽到直到云曦身前。云曦本就受了惊吓,抱起绿绮缩在风无心的身后,对着胧月真人摇了摇头。
胧月真人见着云曦防狼一样防着他,气不打一处来,“贫道膝下大弟子和‘轻云蔽月’剑法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云小丫头,可别不识好歹。”
云曦仍旧摇头拒绝,“真人好意曦儿心领了,可曦儿无意向学,昔年家父所教剑法现在还没悟透呢。真人还是另找高徒吧。”
“徒弟要是那么好找,我天凌宫岂不成了菜市场了?今天不管你要不要,反正这个徒弟我是收定了。”胧月真人好说歹说云曦都拒绝,看来只能来硬的了。
风无心慌将云曦护在身后,对着胧月真人胡扯道,“真人莫怪,曦儿已拜关外有间客栈老板娘玉生烟为师,她的琴功正是玉生烟所授。曦儿竟然已经有了师傅,怎还能叛师背道,拜您为师呢?”
“这……这……哎呀!”胧月真人听风无心这么一说,没了话语,拍了几下脑门,原地转悠几圈,“不行,不行不行!这个徒弟我还是得收,我这老骨头都没几个岁数了。玉生烟那里我自去了断,这小丫头,我是收定了。”说罢,真人张手欲来。云曦又急忙缩在风无心的身后。
“真人乃武林高座,怎却这般无礼。曦儿若是想拜你为师,自然会拜。真人这般强逼岂不是让天下耻笑,说你天凌宫唯一的徒弟还是抢来的。”风无心直言顶撞胧月真人。站守一旁的涯火咯咯笑道,“这风大少爷的嘴,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厉害了。”
胧月真人倒算是一个讲理的老头,环顾四周见众人怪异的眼神气得直跺脚。
他除了怒瞪着风无心也没其他法子,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认可我这个师傅的。”然后直指着风无心的鼻子,怒声道,“你这臭小子,给我好好照顾我的好徒儿。要是她有了什么闪失,看老道我不拆你这坏骨头。”
胧月真人回首对张道涵喝道,“还有,叫你家那二徒儿别打我爱徒的主意。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得忒美。”
“你!”凌虚子剑微微出鞘,又被张道涵拍了回去,先是默声摇头,后低声嘱咐道,“别妄动心境。莫忘‘凌虚惊鸿’之意。”
凌虚子苦笑一声,点头道,“是,师傅!”
场中央的姜离和星瞳子也酣斗了近百合。姜离仍在穷追不舍,星瞳子则气喘吁吁,双腿发软,“不行,在这样下去会输的。”
突然间,少年停住了身子,右掌间三抹星光转动。姜离不待其他,飞起一拳直取星瞳子脸面。少年见姜离冒然而来,嘴角上翘露出一丝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