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户人家出来的管事,果然有一定的修养。10 8 八 一10 5小 7说网6
秦风大大咧咧说出的一番安抚之话,本意是好的。坏就坏在言语间有些粗鄙,同情之余又有些不屑之色,在旁人看来不免是一种暗喻的讽刺。
对面这位主人家王管事,面色就有些不悦了……片刻后,也是木然的尴尬笑笑,回应了秦风的安抚之言。
交谈中,这位王管事得知对方乃是有官府背景,加上这次押运的又是皇室贡品,自然态度上变得恭谨了许多。
当秦风报出自己乃是同行,王管事更是往皇商这方面猜测,顿时更显得谦卑起来。瑞隆祥商行在北方名声不大,是由于所有名义下的产业都有自己的分号,又是以松散独立的商行进行运作,生意做得低调自然比不上在南方诺大的盛名。
之前在京师的耳目收集了不少各方的情报和资料,地方帮派是一类,世家大族和大商贾又是一类。关于这些人,秦风是大概知道一些的。
如果这个周家便是那京城四大世家之一的周家,那可就非同一般了。祖上几代都是朝廷大员出身,即使现在也依旧有人在朝中任大官,是京城本地有名的大家族。
情报显示,周家的“万利隆商行”的财力可排入北方前五,名副其实的商业大鳄。可王管事报出来的却是“宝丰商行”,听都没听过……
“呃,原来秦员外也知晓本行商号呀?呵呵……其实万利隆乃是大老爷所持有。这宝丰嘛乃是我周家三老爷的商号,呵呵……”看着王管事越来越尴尬的脸色,秦风也颇为不好意思的端起杯子喝茶。
一连两次下别人脸,好生尴尬。确实是自己一时疏忽了,大家族也是麻烦。分家分得如此清楚,大头都给当家主的占完了,剩下的小本小利自然是给下面的兄弟,不过看来……周家那位老三极其不得意啊!
家产分得再小,也有大家族的底蕴在。拿出来与外人相比却也是一份颇大的产业。
只怕这次是见财化水了……
不仅货物丢失了九成,就连人也死了一半。王管事悲戚的说道:“两个月前从京师出行,有十五个人。回去的路上……就不见了八人!哎哟!这事……咱们这些当下人的,怎好与老爷交代啊!”
那日被孟氏教余孽吴炳一刀劈死的是另一个管事。也就是那个女子所称呼的李叔。还死了一个伙计和六个护卫,剩下那些雇来的船工和闲汉自然不算在其中。
看这位王管事哭的凄惨,真哭出来了!
任谁遇上这种事,也是无话可说,只有咬碎牙合着血肉一起吞进肚子里。别无他法。
但他们似乎很看重这批货物,或者这一趟生意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
三百匹棉布和一百匹锦布,三千斤纱锭。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刺绣品和纺织原材料,总共合算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财产。
但在偌大个周家产业里,也就九牛一毛而已。可毕竟那个宝丰商行才是一个普通商号,如此一次性就损失那么大,王管事伤心欲绝也是苦衷的。
周家三老爷,想在自己兄长面前好好的表现一下,为己正名不是一个废材。却被这么一次倒霉的劫船事件。算是彻底毁了。
王管事说着说着,竟然激动起来,眼看有把刀挂在帐篷壁勾上,一把抽了出来架在脖子喊了一句:“老爷!王中对不住你,对不住小姐啊!”便要自刎。
一只手伸了过去,轻轻的按在王管事的手腕上……
王管事使尽了吃奶的力,甚至伸出双手欲想拉动那柄刀,整个人到最后几乎是掂起脚,抱着刀柄死命往下拉!
可那把刀就是稳稳的架在那里,纹风不动。
秦风拍拍他的肩膀。一脸无害的表情笑道:“王管事这是做什么?吓秦某一跳啊!好好的为何就要寻死呢?”
“秦员外……哎呀呀!真是没法活了呀!当初是放不下小姐,才没有以死谢罪!可如今,有官府的人在……王某也死的安心了!你放手,秦员外莫要阻我……”
秦风暗自骂道:娘的。要死你不会自己往刀口上撞啊!非得死脑子抢刀子,往脖子上割!一点吃奶的力气都没有,亏你还是个男人!老子要是劫匪,第一个也是劫你!
嘴上却是这般劝导:“不可不可!人生不得意总有一两回……贵府家大业大,怎会在意这区区钱财。不至于,不至于的……”
“秦员外有所不知呀!此乃我家三老爷颇为看重的一次交易。若是不能按时在天津完成此笔交易,非但对商行的声誉有所影响,对老爷在周家之中的人望……更是沉重的打击呀!王某……实在无计可施,唯有一死了!”
“喔……原来如此!”
秦风嗯了一声,便把刀忽的一下收了过去。王管事收不住力道,扑了个空摔在地毯上。秦风余光瞥了一眼,心想摔一下兴许能摔醒他。
“不如,这样!秦某愿意以底价收购贵商行这一批货物,如何?”
“什么?”王管事睁大眼愣了一下,半晌又悲戚说道:“秦员外是大好人呐!可惜没用啊!王某如今要银子有何用?如果银子能解决的问题,那都不是问题啊!关键是货物啊……此刻就算返回兖州也是无用,一时半刻也是收购不全的。若是您有办法收齐那些货物,想必我家小姐……出两倍价钱也是愿意的。”
王管事坐在毯子上,哭丧着个脸。
秦风把玩着手上的刀,思索了一番。那些货物就算捞起来也是费了的,晒干了也只能当废布卖,还得不偿失。特别是那纱锭和锦布,泡过水之后就是废品,何况还沾上了血迹。
大善心,想派些银子给别人花,倒是也花不出去。别人根本不缺银子,钱事小脸面和信誉事大。经商做生意,最忌惮的就是诚信和名誉好与坏。
看来这王管事,也不是一个迂腐到家的人。
“罢了。罢了!帮人就帮到底吧!纱锭与锦布不太好置办,但我想想办法给凑齐这个数。至于那棉布这一路上经过东昌、临清、德州、沧州之时,可以想办法去采购一些,三百匹说多也不多。总有办法的。其他的我秦某担下就是了!”秦风轻轻拍了拍胸口,很是豪气的说道。
“啊?”王管事一脸惊愕的看着对方,觉得这像是幻听。
“此番到达天津最少要一个月时间,我即刻给人传出消息。将三千斤纱锭和一百匹锦布必定在限制时间内给你送到天津,如何?”
“这……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听秦某一言。不过区区三千斤纱锭。要是在南京,三万斤我都能在十天内给你凑齐!只是如今身在山东,不过还是有办法的……中间运输还需耗费些时日,一个月的时间够不?!
“够,够的。只要在新年元旦之前,把货物如期交易出去,就没问题!”
“行了!我秦某答应你的事,定会办妥!有些乏了,先告辞!改日再聚!你……别做傻事了,一把年纪……别动不动就自杀什么的。贪好看么?”秦风挥挥手,便要离开。
“谢,谢三爷!三爷,我送送你……”
帐篷垂帘突然掀开,一个丫鬟搀扶着一名貌美的女子走了进来。丫鬟刚喊了一声:“王叔,有贵客……”
便差点撞上了秦风,两人也是顿了一顿。
“喔……是你呀!”
两人相见都有些意外,被秦风手指这么一指,那女子倒是有些羞涩起来,缓缓别过头去看了看身后的王管事。
“呀!王叔。你这是做什么?”女子惊讶的问道。
王管事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尴尬的笑道:“没事,没事!小姐怎么来了?”
“我和姐姐来看看你,王叔伤的如何?可好了一些?”
两人身后。又闯进来一个少年十七八岁的模样,颇有朝气。一双灵动的眼睛,长得与那女子极为相似。
“呃,少爷与小姐有心!折煞王某了,小人无碍!倒是这位秦员外,对我等照顾有加。小人刚与秦员外畅谈了一番。呃呃……秦员外是我等之大恩人啊!”
“哦……”女子眼色复杂,欲言又止。
却也是盈盈施礼道:“谢过秦员外那日救命之恩!”
“呃,不用多礼!出行在外,应当互相守望相助嘛!”秦风拱手回礼说道。
女子长披肩穿着蓝衣白裙,经过梳妆打扮一番,样貌倒也是甜美秀丽,身姿亭亭玉立。比之江南女子的娇丽柔美毫不孙色,身材高挑更是北方女子的优势,只是眼里带着一丝倔强的气质和傲气。
“说的在理!秦大哥请受校民一拜!今日若不是有您出手,我等小命都难保!对了!文昊哥哥呢?小弟还未向他道谢呐!”这少年倒是不见生,一口大哥一口哥哥的喊道,只是奇怪的他怎会认得文昊。
“他……”对方如此热情,秦风一时也想不起文昊去哪了。
“校民!怎能如此无礼!平日里是怎么教导你的?礼学都白学了么?一点规矩也不懂!”女子轻声的呵斥道。还差点要伸手过去拧他耳朵,却碍于有客人在才让那少年逃了一劫。
“哈哈!出门在外哪那么多束缚!姐姐,今日小弟都差点被贼人劫走了!吓得半死,如今又在郊外野地,容小弟放松放松也不行么?”
少年做着鬼脸,转到了秦风身后。
女子无可奈何,皱眉瞪了他一眼,倒是那丫鬟笑的乐呵呵的。
“周姑娘腿伤刚上药,就好好歇息才是。勿要乱走动,夜里寒冷初入冬日对你腿伤更是不利。周公子若想见文昊,明日便来我的营帐里喝茶吧!秦某先行告退,就不打扰诸位了。”
秦风客气一番,也就退了出去。
女子幽幽的望了秦风一眼,便也没说什么由着丫鬟扶过去坐下。
“王叔为何在外人面前,如此降低身份?那个……秦某人,不过一江湖武夫罢了!何故至此?”女子似乎有些幽怨,言辞也带着指责的语气。
“呵呵,小姐可莫要轻看了那位亲三爷!他是个商人,也是个江湖人士没错。但绝对不是简单的武夫,你看看船上那些锦衣卫和卫军知道,这不是一支普通的官军。”
“那又如何,难不成要我高看他一眼?我周家……何尝没有朝廷的背景。杀人者亦被人杀……江湖里的那些肮脏之事,王叔又不是不晓得。你没亲眼目睹……那人杀人时眼都不眨一下,鲜血沾在他脸上……我看了都恶心想吐!如此不把人命当回事,与那些贼人又有何区别?想想此番劫难……指不定还是那人引起的!我等素来与人善交,从无结下仇怨。无缘无故的……死了这么多人。”女子说罢,衣袖遮掩抹了抹眼角的泪滴。
王管事唉声叹息的回道:“事出突然,任谁也说不清啊!这运河管道鲜少会遇上盗贼劫匪,也真是闻所未闻!我等遇上……哎!不过小姐呀!那位秦员外人真的不错,做事有魄力,为人也敢作敢当。年纪轻轻的就是位大商户大豪客,你看看那支戏班……绝不是一般的小戏班呀!足足两百多号人!当中一些戏曲小生和歌姬……小人好像在哪听说过……”
“哎呀!王叔,你在想些什么?怎么扯上那些人!就算是名姬又如何?你……”女子真是被气到了,更是因为有那个少年在旁边煽风点火的。
说什么“对对,个个都长得标致妩媚,听见她们在练歌喉排舞……那声音和身姿真是**呀!”
结果便给女子拧着耳朵,转了几下痛的少年躺在毯子上抱着耳朵直打滚。
而后,秦风回到自己的营帐,唤来赵凯并写了折纸信。
“将此信飞书传往济南交给冯渝,让他联系阿布思桦派人飞马赶往保定,再将我的意思传达给钟哲!务必要在最快时间内,完成任务。”
赵凯接过密信,顿了顿问道:“三爷,果真要帮他们?还要动用恒记的力量?!那钟爷他……”
秦风挥挥手:“不用多问,去吧!这点小事难不倒钟哲的,毕竟恒记商行已经在北直隶打响了名号。就当是预热一番,以后少不了要用的!”
赵凯拱拱手,便退了出去。
“你是何时变成大好人的?这种亏本买卖你也做?不会是看上那女子了吧?”
秦风对着席妙柏翻了个白眼:“杀人的时候不见你出现,吃饭的时候倒是比谁都准时!”
席妙柏哼了一声:“我得服侍好小师叔啊!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你懂不懂?!再说,仙鸯阁上百号人等着我保护呐!我走得开嘛?那些个小喽啰,你们去杀就得了!”
“我怎么听说……有人告密,说你缠着白晴非要她给你唱曲?有没有这回事?老子在外面杀人扑火,一艘艘的船烧成烂筛子深入河底,你他娘的不出去帮忙!还给我添乱?!混你个账!”
席妙柏尴尬的黑着个脸,支支吾吾的用纸扇戳着桌面:“哪个兔崽子出卖本公子……看我不好好收拾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