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青本以为头狼一死,狼群就会四散奔逃,哪想很快第二个头狼就出现了,踩着刚才那只死了的头狼,冲碧青一行人呲牙,绿幽幽的狼眼,在夜里一闪一闪的异常可怖。
只不过现在碧青不怕了,因为有大郎,而且,大郎也并非一个人,他后头有先锋军,碧青不知道他怎么会找过来的,但碧青知道自己安全了。
狼群正要发起第二波攻击,就听大郎大声道:“兄弟们今儿咱们又能吃肉了。”大郎一声令下,后头跟着的先锋军,一个个窜上来,手里的大刀抡起来,顿时狼血四溅,浓浓的血腥味弥漫了整个山坳。
碧青并没看见惨烈的现场,大郎的喝令一下,他的大斗篷就罩在了碧青头上,她紧紧被蛮牛搂在怀里,碧青感觉很臭,却一点儿都不嫌弃,反而觉得安心,这是大郎的味道。
他这一个多月去哪儿了?怎么会来山里找自己?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男人没死,活的好好,现在正紧紧抱着自己。
碧青安心了,安心之后第一个感觉就是困,她已经好几天没怎么睡了,大着肚子每天在山里头瞎转,晚上随便找个山坳子休息,哪里睡得着,这会儿困上来,眼睛都睁不开。
困了就睡,反正蛮牛在呢,碧青闭上眼,几妙就睡着了,她睡得很熟,她太累了,大郎低头看了看小媳妇儿,这会儿心里还在后怕,如果自己再晚到一会儿,小媳妇儿这会儿恐已葬身狼腹,不对,小媳妇儿怎么比以前重了,难道是胖了,大手钻进斗篷里摸了摸,却摸到小媳妇儿圆滚滚的肚子。
大郎呆了,急忙缩回手,低头看着小媳妇儿发了会儿呆,又小心翼翼探进去摸,没错,真是大肚子,掀开斗篷看了看,冷汗都下来了,小媳妇儿那肚子大的都有些吓人,他傻傻看着小媳妇儿的肚子,半天不知道怎么反应。
安大牛拍了他一下:“发啥傻呢,你媳妇儿挺着八个月的大肚子,跑来雁门,跟我们在山里找了你好几天,要是再找不着人,你儿子说不准就生在山里头了,这儿血腥气太浓,看熏着孩子,赶紧把你媳妇儿抱回去吧。”
大郎这才回过神来,脸色有些难看,小媳妇儿这回太过了,怀着他儿子呢,不在家养着,瞎跑什么,还跑雁门来了,这里是战场,是胡地,有个闪失咋办?
大郎越想越生气,看来得好好教训教训小媳妇儿,太胡来了,可低头一见小媳妇儿睡的香甜,心里又软的一塌糊涂,叹了口气,小心的抱起小媳妇儿下山。
碧青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醒过来发现这是个陌生的营帐,不是太子的大帐,自己睡得也不是太子帐里的小床,是毡垫上睡袋,很臭,却是熟悉的味道,碧青几乎爱上这种臭味了,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候,蛮牛来了,就是这个味儿。
碧青坐起来不由回想山上的事儿,心里甜的不行,她觉得,那时的蛮牛异常威武,是顶天立地的英雄。
想了一会儿,开始侧头打量这里,比太子殿下的小数倍,也没什么摆设,就是一个简单的毡垫,然后有一张小桌,桌上有纸笔,还有自己给他的北胡志跟兵书,一侧挂着偌大一张地图,胡地的山川跃然而上。
大军之中能有这么一个单独的营帐,绝不会是大头兵,碧青方想起,她家蛮牛当官了,升了校尉,手下能统领五百先锋军。
正想着,忽闻见一阵浓浓的肉香,碧青顿时就觉饿得不行,想想这几天在山里根本没怎么吃东西,大郎生死未卜,自己越找越绝望,哪吃的下,这会儿是真饿了。
正想出去看看,帐帘掀开,大郎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陶盆,肉香扑鼻,碧青忙道:“什么肉这么香?”
大郎却没吭声,碧青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蛮牛那张大黑脸难看的可以,不禁嘟了嘟嘴不满的道:“我饿了。”
大郎仍没搭理她,却过来伸手抱她,碧青高兴的攀上蛮牛的脖子,以为他要亲自己呢,不想蛮牛抱着自己,大手却伸到自己后头,在自己的屁股上啪啪打了好几巴掌,隔着厚重的衣裳,碧青都感觉疼了,可见蛮牛用了多大的力。
碧青愣了一会儿,忽觉委屈的不行,瘪瘪嘴哭了起来,一边儿哭一边儿控诉:“你混账,没良心,打媳妇儿,家暴,白费我千里迢迢的来找你,我要跟你离婚,混蛋……”委屈到极致的碧青,开始无意识的胡说八道。
大郎也是心疼,可这次小媳妇儿太作了,自己实在生气,现在想想都一阵阵的后怕,所以,他早想好,这回无论如何得好好教训教训小媳妇儿,让她以后不许这么胡来。
可见小媳妇儿哭的这么惨,大郎又心疼了,忍不住伸手去抱小媳妇儿,碧青气死了,哪会让他抱,挣扎着捶打,大郎怕她伤了孩子,制住她的胳膊,把她死死抱在怀里,低吼:“还闹,看伤了孩子。”
比力气,一百个碧青也不是个儿啊,给蛮牛抱在怀里一动都动不了的碧青,恨得也牙痒痒,手脚不能动,还有嘴呢,张嘴一口咬在蛮牛脖子上。
碧青委屈的不行,下嘴自然毫不留情,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开嘴,大郎没喊疼,只是叹了口气:“你咬了俺一口,气也出了,吃饭吧。”
碧青哼一声:“没出,你凭什么打我,你没良心,你混账……”说着又委屈上来,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大郎没辙了,松开她,摸了摸她老大的肚子:“这么大的肚子,在家养着还怕有闪失呢,你倒好,跑雁门关来了,还跑去山里头,要不是俺……”说着顿了顿:“知道你担心俺,可你咋也得顾念着肚子里的孩子,俺答应了你会平安回家,就一定能做到,你跑来做什么,你自己想想该不该打?”
碧青嘟着嘴,小脑袋垂了下去,这人有时候真怕讲理,她自己也知道,这次来雁门不对,来之前,婆婆劝了半天,她娘也拦了半天,可自己执意要来,两位老人也没法儿了。
自己一听见大郎没了,当时觉得天都塌了,要是大郎不再,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没意义了,什么家啊,父母,弟妹,甚至儿子,自己都没顾念,只想着要找到大郎,要见到大郎,他不能死,自己不许他死,一股气就跑来了雁门。
现在想想,自己是很莽撞,挺着七个月大的肚子,千里行军,到这样的苦寒之地,儿子没出事是奇迹,真要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闪失,自己该怎么跟大郎交代。
可一想到蛮牛竟敢打自己,又觉委屈,不占理,反驳不了,只能抱着肚子掉眼泪,啪嗒啪嗒,可怜的不行。
大郎心疼坏了,琢磨,打也打了,小媳妇儿知道错就成,想着,伸手抱着小媳妇儿低声道:“别哭了,听人说,怀着孩子不能哭的,哭多了,回头咱儿子生出来是个娘娘腔咋办,好了,吃饭吧,一会儿凉了不好吃。”
说着把那边儿的陶盆拿了过来,撕了块肉塞到小媳妇儿嘴里,碧青一开始还想别扭别扭,可一见肉就什么都顾不得了,多久没这么大块吃肉了,真香啊,嫌大郎喂的不解气,自己挽起袖子,抄起盆里的一块骨头就啃了起来。
啃完了才问:“这是什么肉?真香。”
大郎嘴里塞着肉含糊的道:“狼肉啊,你忘了昨儿晚上……”
碧青手里的骨头啪就掉在了桌子上:“你,你说这是昨儿晚上那些……”
碧青有些说不下去了,大郎点点头:“昨儿晚上那些狼都抬回了营里,狼皮剥下来,狼肉自然就炖了,大家伙也好解解馋,媳妇儿咋了,吃啊。”
说着又塞给她一块狼骨头,碧青忙丢了回去:“我吃饱了,你自己吃吧。”碧青只要一想到那些凶恶的狼是吃人的,就受不了,狼肉再香,她也不想吃了,总感觉间接吃了人,可见大郎吃的香,也不好说什么。
大郎给她倒了碗热水,碧青捧着小口小口的喝了,见他吃完了才问:“这一个多月你跑哪儿去了?把人差点儿急死。”
大郎道:“追贺术去了,在山里转了一个多月,碧青:“一个多月,你们吃什么?”大郎:“胡地别的没有,狼有的是。”
碧青愕然:“那什么贺术呢?”大郎:“给俺砍了脑袋。”
碧青道:“这么说,这一仗咱们赢了。”
大郎摇摇头:“难说呢,贺术只是左贤王,是北胡大王贺鲁的王叔,真正的首领是贺鲁。”
“贺鲁?东篱先生的北胡志里鸣镝弑父之人?”
大郎点点头,碧青道:“胡地广阔,胡人逐水草而居,并无定所,虽上月一战败走,若藏匿不出,可麻烦,咱们大齐的北征军,也不能永远驻守在雁门,可是十万大军呢,人吃马嚼,光粮草就是大问题,如此延耽日久,恐只有退军,大军一走,北胡人定然卷土重来,此次北征还有什么意义?”
大郎道:“赫连将军也正愁这个呢,你的包袱呢?”
碧青道:“在太子殿下营帐里呢。”大郎扭头出去了,不一会儿提着包袱回来,把自己斗篷裹在碧青身上:“走,俺送你出营。”
出营?碧青呆了呆,大郎点点头:“这里是军营,你住这儿不合适,更何况,你也快生了,俺儿子可不能生在这儿。”说着,把碧青抱起来就走。碧青还没回过神儿来呢,已经坐着马车进城了。
碧青住的地方是个小院,颇清静,碧青来了没几天,陆明钧就来了,是太子殿下八百里加急调来的。
当初陆明钧犯了贪墨之罪,被人举报,不是太子求情,恐已斩首示众,慕容湛之于陆明钧有救命之恩,故此,慕容湛一封急书,陆明钧自然会来,另外,将作监制造弓,弩的匠人也到了,就在碧青住的小院隔壁,成立了临时作坊,制作精钢手,弩,连,弩,弩,箭,以备战时之需。
陆超也来了,这小子一来就钻碧青这儿,连吃了两碗肉燥面,抹抹嘴:“这一路光啃干粮,我都快不记得咱家的面是什么滋味了,这面真香,还是嫂子的手艺好。”
碧青好笑的拍了他一下:“放心吧,不拍马匹,也有你吃的。”
陆超嘿嘿笑了几声:“嫂子,您这一走,家里可都担心坏了,亏了后来报平安的信送了回去,才算放心。”
碧青有些愧疚:“家里还好吧?”
陆超点点头:“都挺好的,咱家的桃子今年收的比去年还多,就这儿还不够卖呢,那些有钱人老远跑到咱武陵源来买桃子,专挑着好的买。今年的番薯更是大丰收,照着嫂子的法子种的,家家都乐开了花,小海说深州的桃树也栽好了,就是水跟不上,没咱武陵源长得好,等深州开渠有了水,估摸就好了,咱家冀州府的铺子也红火,碧兰说,今年能赚大钱,就是嫂子捐给朝廷充军饷的那些银子,可把碧兰心疼坏了,好几天闷闷不乐,说咱那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了,凭啥就白白的给了人呢,后来听说找到了大郎哥,才欢喜起来,说那银子花的值。”
碧青摇头失笑,陆超一说,自己真有些想家了,可自己这样儿,恐怕一时半会回不去,再说,经过这么一场事,她也舍不得走了,虽说在雁门城里也不是天天能见着大郎,却只要一想大郎就在城外,这心就说不出的踏实。
碧青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快生了吧,如果照着日子算,至多还有二十天,苏军医说足月了,前后十天生都有可能。碧青倒是没多大感觉,这孩子结实,跟着自己一路折腾过来,又是坐车,又是爬山,竟还稳稳的在自己肚子里成长,碧青有时都觉小家伙是个天生命大的。
而且这么大的月份,自己也并不笨拙,大郎找了个当地的婆子来伺候自己,顺便也跟自己作伴,婆子姓张,手脚勤快,也不多话,碧青很喜欢她。
碧青不用张婆子做饭,她虽然勤快,可做的饭却不好吃,反正自己还能动,做点儿饭也不算什么大事,吃饭的就自己跟陆超,不用做太多。
不过,有的时候,自己要是炖了肉也会给旁边的匠人们送去一些解馋,碧青盼着战事赶紧结束,最好等自己的月子做完了,大郎能跟自己一起回家。
碧青很清楚,以蛮牛的脾气,只要自己月子一做完,肯定毫不犹豫的送自己回去,碧青琢摸着,自己是不是可以诱惑他,让他到时候舍不得送自己走。
碧青摸着水冷了,叫张婆婆提桶热水进来,难得洗一回澡得好好的泡泡,想着,闭上眼缩进水里,听见张婆婆进来的声儿,碧青都没睁眼,就说了一句:“放在哪儿吧,一会儿我自己兑就好。”
说完不见张婆子吭声,睁开眼,碧青一惊,下意识遮住自己的身体:“你是谁……”谁字都没说出来,就觉眼前一黑。
碧青觉得自己今年真该去普惠寺多拜拜佛了,简直倒霉透了,好端端的在家洗澡,都能招来横祸,被掳来胡地,也不知大郎发现自己不见了,会不会急死了?
而且,自己被掳掠来的理由极其可笑,是因为自己的厨艺,掳自己来的人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子,瞧着跟崔九差不多大小的样子,会说汉话,性子却有些鲁莽。
也是,不鲁莽,怎会因为这么个可笑的理由,就跑进雁门城掳人,据他说,之所以知道自己会做饭的原因,是因为自己给了门口要饭的一个肉夹馍,那个要饭的正是他的手下,所以,自己就被这鲁莽的主仆俩给掳来了。
碧青心里万分庆幸,他们没发现旁边的作坊,不然,恐怕掳的就不是自己了,这时候进雁门城,肯定是打探消息去了。
自己这个毛病以后真的改,不能看见要饭的就给吃的,这次的无妄之灾,就是自己多管闲事的引来的,烂好人当不得啊。
这里大概是胡人营地,连绵的营帐同样看不到边际,但绝不会跟大齐的军营混淆,风格不同,这里有鲜明的胡人风格。
“姐姐,这个肉要怎么办?”
小燕子是那小子给自己找的帮手,都说胡人狼性,最是歹毒,可自己遇上的这个人还不错,知道自己大着肚子,还给自己找了个会说汉话的小姑娘。
小姑娘叫小燕子,刚十岁,是个胡汉混血,长得异常漂亮,昨儿刚见的时候,真把碧青狠狠惊艳了一下,才十岁的小丫头就这么漂亮,长大了还不得倾城倾国啊。
只可惜在胡地,胡汉混血只能是最低下的奴仆,不是她会说汉话,估摸还在做最苦的活儿,胡人爱吃肉,无肉不欢,也不知伺候的是谁,顿顿都是肉。
小燕子手里拿的是从一只刚宰杀羊上剔下的羊排,碧青道:“剁成指头长短的块,用开水焯了,放到大锅里就成了。”
小燕子点点头,利落的把羊排剁了,开水焯一遍,放进锅里,锅里碧青已经放好了炖肉的料。弄好了,碧青坐在一块毡垫上晒太阳。
晌午头上,日头正好,晒的人暖洋洋的,一边儿晒,一边儿跟小燕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小燕子,你的汉话是谁叫的?”
小燕子道:“是我娘教的。”
“你娘是大齐人?”
小燕子摇摇头:“我外公是大齐人,我娘的汉话是外婆教的,外婆的汉话是跟外公学的。”
碧青有些晕乎,顺了顺才算明白,估摸这小丫头的外婆跟汉人成婚,生的小燕子的娘,她娘又生的小燕子,怪不得小丫头长得这么漂亮呢。
小丫头忽的问了句:“姐姐,你是大齐人,你去过大齐的京城吗?”
碧青点点头:“去过。”
小丫头眼睛都亮了:“大齐的京城好不好?人多不多?”
碧青点点头:“京城很大,人自然也多。”
小燕子眨眨眼:“那比我们这个部落的人还多吗?”
“比这里的人多无数倍。”
小丫头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得搭多少帐篷啊。”
碧青笑了:“大齐的人不住帐篷。”
小丫头点点头:“嗯,我娘也说过,说大齐的人都住木头砖瓦盖的房子,可是,那样的房子又不能拆,走的时候怎么办。”
碧青:“大齐人是不放牧的,我们种田,做买卖,当官,所以,也不用到处跑。”
碧青看了看那边儿的护卫走远了些,低声道:“小燕子,你知不知道抓我来的人是谁?”
小燕子:“姐姐说的是贺若大人,他是我们北胡的右贤王。”
碧青一愣:“那这些肉?”
“是做给我们大王吃的,因跟大齐打仗,我们大王好些日子都吃不下饭,贺若大人一着急,就把姐姐找来了。”
找?碧青苦笑了一声,这算什么找啊,如果知道自己是谁,恐怕自己的小命……碧青都不敢想了,她是真怕了,比那天晚上在山上遇到狼群还怕。
自己大着肚子,绝不可能逃跑,即使跑出去了,恐怕也是死路一条,或许有向导会不一样,想着看向小丫头,自己怎么说服她呢。
羊排炖好了,小燕子站起来,去捞羊排,弯腰的时候,从她脖子里掉出来个东西,一闪落在地上。
碧青捡起来,是个银锁,看得出有年头了,已经有些发污,用条红绳串着,之所以掉出来是因为红绳断了:“小燕子,这是你的吧。”
小丫头放下陶盆转过身,见碧青手里的银锁,下意识摸了摸,忙点头:“是我的,怎么掉了?”
碧青:“绳子断了。”说着把锁递给她,小燕子刚接在手里,看见那边贺若走了过来,大概有些怕,手一哆嗦,银锁又掉了,小丫头也不敢捡,忙给贺若行礼,碧青飞快攥在手里,也跟着小燕子行礼,自己想活命,就不能露出马脚来。
贺若看了看陶盆里的肉,很是满意,跟碧青道:“你别怕,安心给我大哥做吃食,等我们攻下雁门,就送你回去。”
碧青一听心都凉了,雁门雄关天险,城外还有十万大军,要是真这么好攻,还用等到这会儿啊,再说,真要是破城,就意味着大齐败了,蛮牛岂不成了败军之将。
不禁道:“民妇就快临盆,恐怕伺候不了大王几天,能不能提前送民妇回去,大王喜欢吃民妇炖的肉,民妇教给你们这儿的厨娘就成了。”
贺若摇摇头:“如今,我们跟齐国正在打仗,送你回去怕不成”
碧青真想翻白眼,当初劫自己出来的不就是他吗,送回去怎么就不成了,贺若的仆人端着羊排走了。
碧青见人走远了,张开手,发现银锁竟然打开了,里头是空心的,藏着一块小羊皮似的东西。
碧青愣了愣:“这是什么?”
小丫头摇摇头:“不知道。”
打开看了半天跟碧青道:“上头都是大齐的字,姐姐可识字吗?”
碧青凑过去一看,不禁愣了,羊皮上写的是一道算题,而且很熟悉,就是当初自己在桃花村,她师傅在地上算了好几天的那道,东篱先生出的,东篱先生?
碧青忽的想起了什么,师傅曾说,东篱先生早年在北胡被囚数年,也因此才写了那本北胡志,自己当初还怀疑东篱先生在北胡那么多年,难道没娶个媳妇儿啥的,莫非,真让自己说中了,这小丫头跟东篱先生究竟是什么关系?女儿不可能,年纪不对,孙女,孙女,对啊,刚这丫头说,她外公是大齐人,也就说她娘极有可能是东篱先生的女儿。
当然,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测,只不过这字迹,真是太像出自东篱先生之手了,而且,这样的算题除了老先生,自己也想不出还有谁。
碧青跟小燕子道:“你娘还好吗?”
小燕子脸色一暗:“我娘病了好些日子了,部落里的萨满说娘的病好不了了。”碧青把那个小羊皮折好放回银锁里递给她。
小燕子道:“姐姐认得上头的字吗,写的什么?”
碧青目光闪了闪:“是一道算题,说来也巧,当初我也做过,是我们大齐的大儒,东篱先生出的。”说着看了看天:“这儿没什么事儿,你回去看你娘吧。”
燕子眼睛一亮:“那我去了。”撂下话一溜烟跑了,碧青看着她消失的身影,在心里默默想着,假如小丫头的娘,真是东篱先生留在胡地的女儿,自己或许有一线生机。
正想着,忽的贺若走过来:“快收拾东西,该拔营了。”
碧青一愣:“好好的怎么拔营了?”
贺若没说话,只催着碧青快些收拾,估计是忌讳碧青大齐人的身份。
碧青暗道,莫非是蛮牛来了,很有可能,即便张婆子被胡人杀了,陆超也会发现自己不见了,大郎知道以后,肯定会带着人来找自己,自己该怎么做?忽看见那边儿的草木灰,有了主意。
接着陆超的信儿,大郎快急疯了,不是安大牛跟常六死拽着他,单枪匹马的就要往外冲,安大牛道:“大郎,俺们知道你着急,可到了这时候着急没用,你听俺们一句,你媳妇儿不是平常的女人,机灵着呢,估摸不会吃亏。”
“什么不会吃亏,俺媳妇儿可快生了,再机灵有啥用啊,你们放开俺,俺的去找她,俺媳妇儿胆小,这会儿不定多怕呢。”
不是实在不合时宜,安大牛跟常六都差点儿笑出来,就大郎那媳妇儿还胆儿小的呢,她要是胆小,这世上就找不出胆大的人了。
常六道:“听张婆子说的样子,十有□□你媳妇儿是让胡人掳走了,你自己去能干啥,你媳妇儿给大齐捐了那么多军饷,不如去找太子殿下,让他准你带兵去找,这样胜算大些。”
大郎这才来见慕容湛,慕容湛一听碧青让胡人掳走了,顿时大惊,怎么也没想到忽然这么大胆子,竟敢深入雁门城来掳人,莫非知道了什么,不可能,如果知道的话,碧青旁边就是弓,弩作坊,怎会没发现,若不是知道了什么,掳掠碧青做什么?
不过想这些也没用,得先把碧青救回来,当即下令叫大郎领着手下五百先锋军,深入胡地救人。
大郎带着人在草原上找了整整一天,才找到了贺鲁的踪迹,安大牛转了一圈回来道:“看来贺鲁部落走了时候不长,应该不到两个时辰。”
却见大郎弯腰看着什么,不禁道:“你看啥呢?咦!这是什么?”
安大牛摸了摸:“这是草木灰。”
大郎道:“这一定是俺媳妇儿留的,顺着草木灰找,一定能找着俺媳妇儿。”说着纵身上马,鞭子一甩冲了出去,安大牛忙带着人随后跟着。
碧青扶着腰坐在毡垫上喘气,一天之内拔营两次,真有点儿受不了,而且,天黑了,自己留下的印记只怕不好找,小燕子哪儿也没信儿,碧青不禁有些着急,该怎么办?再这么下去,自己真要生了。
正想着,忽的贺若掀开帐帘,走了进来,看了碧青半晌儿道:“我大哥要见你.”
碧青心里一凛,一想到贺鲁就是鸣镝弑父之人,手都有些抖,连自己亲爹都能杀的人,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可心里也知道怕也没用,只能跟着贺若进了北胡大王贺鲁的大帐.
大帐里点了数根明烛,明亮非常,碧青一时有些不适应,下意识遮了遮眼,过了片刻方看清大帐的情景,没有想象中的奢华,但是很大,跟慕容湛的大帐有些像,有个偌大的书案,案头堆着不少书籍,侧面挂着一柄造型奇特的弯刀,刀柄镶嵌着数颗宝石,颇有胡人之风.
书案后的狼皮椅上坐着一个男子,刀削斧刻的五官棱角分明,那双眼深邃而犀利,落在自己身上,就如两把利剑,仿佛要把自己刺穿一般.
怪不得东篱先生说他是当世枭雄,这男人只目光就让人不寒而栗,自己稍有不对,恐怕今儿就是她们娘俩的死地.
想到此,碧青脚一软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民,民妇,参见大,王。”
贺鲁望着地上哆嗦成一个的妇人,皱了皱眉,莫非自己猜错了,开口道:“抬起头来。”
碧青哆嗦着抬了一下,忙又低下头去,哆嗦的更厉害了,心里万分感谢那些草木灰,弄的她灰头土脸,看不清本来模样儿。
碧青很清楚自己长得不差,蛮牛总说自己好看,可越是好看的女人,在这里越危险,所以,一来她就刻意把自己弄的脏兮兮,脸上都是灰黑的道子,头发也乱蓬蓬的,见过自己本来面目的也就贺若跟他那个仆人,而贺若虽是北胡的右贤王,却是个难得好人,至少,以碧青这一天多的观察,是如此。
这个贺鲁却明显不好对付,也不知这亲哥俩怎么差这么多,贺鲁看了碧青一会儿道:“听你说话不像雁门的口音。”
碧青抖着声儿道:“民,民妇是深州府人氏,前两年跟着俺男人逃荒出来,跑到雁门来做皮货生意,因俺快生了,俺男人才把俺自己搁在家里,找了个婆子照顾,他去京城卖皮子去了。”
碧青心知这厮精明,自己的瞎话必须编的够圆,才可能骗过他,自己本来就是深州人,说话自然有深州口音,加上深州大旱,自己这么说很合理。
贺鲁道:“原来是做皮货生意的,跟着你男人做了两年生意,想来知道行情,我这儿正好有张皮子,你瞧瞧多少钱能收。”
说着一挥手,仆人拿出一块牛皮来,让碧青看,碧青心说,这厮还真是多疑狡诈,不过,好在自己真跟皮货商人打过交道,所以,这个还难不倒自己,摸了摸,翻过来对着烛火看了看,道:“大王,这张皮子是难得的头等牛皮,俺男人若是收,估摸能给五两银子。”
贺鲁挥挥手,仆人拿着牛皮下去了,贺鲁又问了碧青很多深州大旱的事儿,碧青虽说没在深州待多长时间,可对于深州大旱可是记忆犹新,自己差点儿就饿死了,能记不住吗,说出来自然也非常真实可信。
贺鲁大概打消了疑心,挥挥手:“下去吧。”
碧青跟着贺若出了大帐,长松了一口大气,却听贺若道:“原来你们大齐也吃不饱饭啊,我还以为只有我们胡地如此呢,为了养活我们胡地的百姓,我们才不得不跟大齐打仗,我们太穷了,可你们却那么富足。”
碧青这会儿可不敢多说话,只是不吭声,回到自己住的帐篷,就见小燕子正等着自己,贺若道:“这么晚了,你跑这儿来作什么?”
碧青忙道:“是我叫她来了,我一个人住在帐篷里,有些怕,肚子也大了,怕那会儿要生了,跟前没人。”
贺若这才点点头,转身走了,听着贺若的脚步声去远了,小燕子忽的扑通跪在身上:“姐姐,我娘说,你能认出我外公留下的算题,必然不是寻常人,我娘不知道你说的东篱先生是不是我外公,娘也没见过,只告诉我外公叫赵东篱,我娘说她快死了,让姐姐带我去大齐找外公。”
碧青扶起她:“如果你外公叫赵东篱,那么,我肯定就是东篱先生了,姐姐之所以跟你说那些话,也是有此怀疑,姐姐带你去大齐不难,可现在困在这里,咱们插翅难飞,不过,你也别着急,如果姐姐估计不错的话,今天晚上就会有人来救咱们,到时候姐姐带你们娘俩回大齐,先找你外公,再给你娘治病。”
小燕子点点头,我都听姐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