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有一个星期,节目组电招开会。还是老地方。与会的都是二十来岁的男生,一共四十来个人,看样子还是人太多了要分批来,且这四十来人全是红楼梦里草字辈的几个组,戏份也都差不多,所以排在一起开会。
在会上,云肖见着了上次在会议室里偷瞄到的那个面对女孩主动为艺术献身而面无表情的男人,原来他就是二十四钗的导演金权义,很沉默的一张脸,卡着棕色的眼镜,身上有一点没睡醒的闲适感觉,仿佛也导过不少的历史片,不过并不是那种特别霸气特别有名的名导。
说是开会,官话讲完了到后面实际上还是面试的形式。不过动作要比第二轮要快上许多。进去,剧组方面会以你个人的意愿为主,以每组已有选手人数和对你外型条件的判定,与选手商议最后定下来第三轮进入正式比赛的时候进哪一组。
“因为录制节目播出时间有限,所以并不是每一组都能完整录播,到时候会根据需要进行删减。”节目组的人如是说。这个是当然,越是主要的像宝黛钗这样的肯定占用的时间是最多的,次要的当然就是一笔带过了。最后也可能连带过都没有。
这一次没有看到楼讯和那个叫骆季言的,身边的男生都是和自己个头差不多的,且肤色都偏白。云肖知道这些大概就是以后自己一组的对手了,他不动声色地四处看了看,观察了一圈,然后凑到一个小圈子里和别人聊天。几个男人在互相问底细。都是什么学校的,都有什么特长。有一个叫迟晓瑞的刚说自己是学信息工程的,其余几个表演专业的男生立即露出了一点“这个人可以排除危险”的表情,迟晓瑞登时脸色就不好看了。不过云肖并不认为不是专业的就没有竞争力,想想那个数学系的骆季言就知道了。
“你爸爸云青杨是在佳娱公司工作的那位吗?”上来头一个问题竟然问的这个,这倒出乎了云肖的意料。老爸现在已经这么有名了吗。
云肖点点头,然后执行导演不知道和旁边的那位评委外头讲了些什么。
“贾蔷组的人选现在已经有七个了,秦钟组的有四个人。”说话的还是执行导演,人高马大的,金泉义说完官腔早就拔腿走了,“这两个人的戏份都是差不多的。我们拍的话是分成单元格来拍的,一个金钗一个金钗这样。完全遵循原著的基础上,还会有一些合理的发挥。这么说起来,其实秦钟这个角色更有看点。”这个张导演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就是想把云肖往秦钟组里拉。
“而且你骨架子小,外型上面也更贴近秦钟。”前两轮的那个男评委,面前的牌子上写着庄文的,看样子他是个红楼专家,编剧之类的人物。
云肖之所以选贾蔷一是当初的辅导员给的建议,二是他自己看书的时候印象比较深刻的都是跟贾蔷有关连的,一个是龄官划蔷,一个是王熙凤毒设相思局——看到贾瑞硬上那里直接笑喷了,感慨曹公笔力惊人真令人抚掌喷饭。
“更有看点指的是什么?”云肖不得不问。
“比如他和贾宝玉的同性之情,他对智能的异性之情,这个都会涉及到。”
“有吻戏吗?”云肖忽然来了一句,直接把张导问的一愣。庄文也笑了。
“和智能是有的。不过这个后面看吧,看拍摄情况,可以借位,我们不需要靠这些搏收视。”张导耐心解释,其实心里在想想得可真多,等你真能演了再来说这些吧。
其实选哪个倒真是无所谓,只要能有角色演就行了。云肖也不多做纠结,庄文的一句“秦钟可是能把贾宝玉都比下去的人物”就让他决定了秦钟组,这不明摆着说他长得好么。并且和主演一起对戏,更有看头一说也是实实在在的。
从方石影业大厦出来,云肖给老爸打电话,汇报一下自己这边的情况。然后走路去了公交站台,回家。在车上用手机刷微博,方石影业雇了大批水军,这两天微博上热门话题已经炒起来了,全是关于二十四钗海选的。
到家云肖自己下了碗面,吃完睡午觉。一口气睡到了下午四点多,被李有文电话吵醒的。
云肖伤已经好了,回家都好多天了,李有文怪想他的,“在家呢么?晚上我去接你吃饭。”
“我晚上要去酒吧顶场子。”
“哪里?”
“井冈山酒吧。”
“……”李有文有点失望。
“要不……你过来找我。我唱完了再一起吃饭,我就一个小时就完……我上台有点紧张。”
“怕什么,哥哥我罩着你。”李有文笑着说完,咳嗽了两声。他热感冒已经一个星期了,还没好。
云肖背着吉他到了井冈山酒吧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酒吧里陆续地开始进人了。到后台找着了陆里,去和经理打了招呼,说好的一小时六首歌,有客人点单的另算。
回老家的小辫子男一时半会回不来了,经理问云肖愿不愿意来常驻,每天晚上唱一个小时。云肖是想来的,但是也没表现得那么急切,没当场答应,说还要考虑一下。
云肖紧张是有的,抱着吉他往台中间去,高脚凳子上一坐,吉他抱好,灯光一亮,琴弦一响,心自然而然就慢慢镇定下来。先唱了一首云青杨的深海的云,但是云青杨的歌比较偏古风一点,需要静下心来听,并不太适合于酒吧里唱,这种歌唱太多了客人自然会觉得没劲,所以云肖一直都是穿插着夹私唱他老爸的歌。唱到李伯伯要当红军的时候,李有文从门口进来了。
“……鬼子上来就是两刺刀,
为了革命为了党,伯伯就光荣牺牲了。
雨打梨花,深闭门,燕泥已尽,落花尘。
但愿你是那知恩知义的心中客,
不是那无事无非的糊涂人……”
李有文进来的时候,正听到西厢这一段,当时就浓眉一挑,这歌他还真是头一回听,他就对戏曲这类的感兴趣。
李有文冲台子上云肖挥了下手,也不管他看见没看见,直接在离云肖最近的一桌坐下了。酒吧整体的光线比较暗,就云肖坐在光里头。照得小脸白白的,嘴唇泛红,声音圆润,唱这歌的时候带着一点调皮,弯着眼睛,正冲他笑呢。李有文心里莫名就是一动。
一曲唱罢,左边一桌上有一位客人为他女朋友点了一首唯一。李有文立即一招手,服务生快步过来,李有文也不问点一首歌要多少钱,直接掏出钱包往他盘子里丢了一叠崭新的钞票,隆起眉峰想了想,说出了一首歌名。
服务生转回吧台,又走到台子上附耳云肖问会不会唱牡丹亭外,二号桌点。云肖冲李有文耸鼻子,真会点,这歌忒不好唱了。李有文咧嘴笑,小东西真是越看越可爱。
唱完了唯一,接着唱牡丹亭外,李有文在下面交叠着大长腿坐着,跟着拍子哼,“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这人间苦什么,怕不能遇见你。这世界有点假,可我莫名爱上他。黄粱一梦二十年,依旧是不懂爱也不懂情……”
光线照在云肖额前的发上,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更衬得他人唇红齿白。李有文盯着看了一会,转身招手把服务生叫过来,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下面半个多小时,云肖的歌全是二号桌点的。
一小时唱完了,云肖冲李有文比个手势,意思很快就来,然后抱着吉他进后台休息室了。
过了十分钟,现场接了账的云肖背着吉他出来了,手上还拿了一小瓶止咳露。
“给你的。”云肖坐进副驾,把东西塞到李有文手里,这东西是他从陆里的包里拿的。之前有几回无意中看到陆里在后台喝这个,好像是常备药,“我在陆里的备用化妆包里拿的,他备着好多呢。”
“谢谢。”李有文用力拧开了盖子当即就是一口。
“你打算要怎么谢啊?”云肖一边扣安全带一边问。
“请你吃好吃的。”李有文手痒,上去捏了一把云肖的小脸。云肖一拳把他手打飞了。
只是顺手拿了陆里一瓶止咳露,不值钱的东西,云肖根本没多想。和李有文吃完饭,回家洗澡上床,看红楼梦,和梁小博打电话,跟爸爸聊天,然后就准备睡觉了。谁知道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竟然接到了白岸洲的电话。
“止咳露哪里来的?”白岸洲的声音明显是非常生气,火气很大。云肖电话刚接起来就有点懵了。
“在……师兄的包里……拿的。”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知不知道喝了有什么危害?”两句话问得很凶,云肖心里连抖两下,赶紧摇头,又想到小爸根本看不见,“……不知道。”
白岸洲看到李有文身上的联邦止咳露的时候,当场就发飙了,以为自家弟弟不学好,厉声问他喝了多长时间了,确认了是第一次才放下心来,指着瓶身上的标志告诉李有文这绝对不是一般的止咳露,是放过东西的。喝时间长了会上瘾,是一种毒品。后来问他哪里来的,知道是云肖给的立即又是一阵火直窜上来。
“以后不要和这个人走近,听到没有?”
“……”
“说话!”
“……”干什么这么凶?云肖呆坐在床上不说话。心里一时五味陈杂。
那边不说话,白岸洲也是一阵无奈,不得不放软了一点口气,把联邦止咳露这个东西给他解释了一下,“有瘾的人很难戒掉。不要碰这个东西。知道吗?”
“……嗯。”云肖低低地应了一声。
白岸洲对云肖这种有气无力的表态不满意。这小孩不看着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