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伦公主刚到丞相府就被请了进去,丞相夫人一听下人回报,便想起了儿子那日从国子监回来的话,本一早也做了打算准备去将军府拜会,没想到固伦公主来地倒快。
固伦公主从廊下过来,远远就看到了丞相夫人,丞相夫人与丞相大人皆出身于蕉城,二人并非世家出身,倒是极得民间疾苦。丞相大人在民间富有盛名,在京中朝臣间也谦恭得宜,进退有礼。当年殿试一举得了状元,与皇上不谋而合,这二十几年来官路亨通,也难得这丞相夫人也不骄纵,养了这个一个好儿子。
丞相夫人虽见过固伦公主几次面,可公主毕竟是皇上亲妹子,只远远见过,今日一见,真真是贵气逼人。
公主身穿宝蓝色银线团纹华袍,发髻上簪着展翅衔珠凤凰纹赤金步摇,抹额上尽是红蓝黄宝石,中间那东珠乃出自松花江,几十年才有那么一颗。
丞相夫人见罢,忙躬身行了礼,举止态度合宜,引得固伦公主暗暗点了下头。
娄锦见外祖母见这丞相夫人满了意,事情的开头也算是不错的。
“快起来吧,我久也没怎么到各家走动,今日来到你府上可不能这般客套了,省得我怕了去,哪儿都不爱走了。”
丞相夫人笑了笑,唤了丫鬟婆子们摆上茶水点心,起身之时扫了眼固伦公主身后之人,在见到娄锦的一刹那愣了下,见娄锦笑盈盈地回她一笑,她也点了下头,再看娄锦身侧的姑娘,觉得这姑娘很是温柔。
方瑶见丞相夫人看来,虽有些紧张,但还是乖巧地行了礼。
料说,她还是有些大胆了。虽说大齐不乏女方上门看亲,可她自己做出这事来,直觉得臊得慌。忙看了眼一脸笑意的娄锦,拿着汗巾的手还是在娄锦的腰侧拧了下。
娄锦咬了下唇,眯着眼斜斜看了眼方瑶,等回了家让你后悔。
她左右一想,还是笑了起来。便拉过方瑶的手,一路随着外祖母走了进去。
几人坐下后,丞相夫人便看了眼方瑶,问道:“这位小姐想必就是方瑶小姐了吧?”
她笑着,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意味。固伦公主初次拜访就带了两丫头来,若想这事与御风无干,那是不可能的。
方瑶她是知道,自小文采,刺绣皆是上乘,为人也极为良善,说是与京中不少贵胄千金关系也不错。只这娄锦?她不明白,公主带这二人来是为哪一人?
虽说娄锦早有婚约,与那武世杰也纠缠许久。可说到底也是娄蜜中间插足。现在看娄锦的神色倒也知道那事过去了。娄锦的名声在京中甚大,若是娶了进来,更是全了丞相府的名声。当然,有萧家与将军府作为后盾,御风往后的路也平顺些。
作为母亲,她这想法无可厚非。方瑶也好,娄锦也好,皆是上选。
固伦公主点了下头,拉过方瑶,笑道:“瑶儿成日在家里闷着看书刺绣,我怕她懒了,便带出来看看。据说令郎也在国子监就学,就想着年岁相仿,也是同学,往后也好有个照应。”
丞相夫人笑了笑,知道这是为方瑶寻亲事呢。
她淡淡瞥了眼娄锦,见娄锦眉目带笑,一双水眸在看到自己的目光之时毫无闪躲之意,更是朝自己开了口。
“不知道左公子可在,那湖面上的冰雪融了,鲑鱼都跳了出来。各家小姐公子都去了那江面湖面,说是要亲自抓几条鱼,等着烤一烤。”
每一年融雪的时候,江面湖面都热闹极了,平常人家也罢,纨绔千金也罢,都有去除。京城处地北,人们入冬开始便爱烧烤。贵胄少爷千金倒有个好去处,便是那清源山那儿有个私家园林。
此园林乃是方逑早年命人修建,后来久不来就托了人照看,只要贵胄们出了资,便可以在这呆上一天。
那儿有个碧水潭,山上的水叮叮咚咚流到了碧水潭,碧水潭的水再往山下去。因着是活水,这碧水潭的颜色极好看,每年出产了不少鲈鱼。
她想到舅舅那私人园林,便回忆起前世,春暖时节她是最爱去那里的。约上萧琴,方瑶和娄蜜,几个人玩地不亦乐乎。
丞相夫人听了,笑着摇了摇头,“一早御风便和三皇子五皇子出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方瑶刚想起那湖面烤鱼,心中便是激动不已。听左御风不在,心中虽有些失落,但还是看了眼娄锦,料想这融雪时候,要早些去才好。
此时,有个婆子走了进来,道:“夫人,太子少师的夫人拜访。”
固伦公主一听,眉头便是蹙了起来。窦氏竟然都追到这里来了?
娄锦低了下眼,唇角含着一丝冷笑。
方瑶不知其中曲直,只见祖母与锦儿都这般神色,疑惑了起来。
同样疑惑的也有这丞相夫人,她先是安排了固伦公主三人到了内院,再让人请了窦氏进来。
窦氏一入厅便四下看了眼,见三人都不在,双眼几乎长了钉子一般,真真是让人看了直皱眉。丞相夫人敛下心里头的不快,道:“不知道娄夫人来丞相府,所为何事?”
窦氏也不怕把话说个明白,她脸上带笑,眼角却是凌厉地很。
“也不瞒夫人了,我这两日准备上将军府提亲,那方瑶从小与我家正德长大,早有了情谊。左公子文才武略,可也不能夺人所好啊。丞相官职是大,可我们娄城乃太子少师。往后太子继位,娄城的造化可想而知。还请夫人想个明白。”
丞相夫人一听,脸色顿变,只见她猛地拍了下桌子,笑意一换,便是冷脸相迎。
好一个颠倒是非的妇人!
丞相官职大就强人所难?就夺人妻了?更何况,固伦公主是什么人她知道,若真许配给了娄正德,又怎么会带着方瑶来丞相府?
二人没想到窗子后三个人影。娄锦三人虽去了内院,可丞相夫人一走,三人就走到这听了墙角。固伦公主气地火冒三丈,直想甩了这妇人一巴掌,让她这张臭嘴说这混账话。
这会儿也按耐不住,不顾方瑶的劝阻走了出去。
娄锦虽觉得在人家将军府发飙非礼仪之行为,可,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与方瑶牵着手,一道走了出去。
这窦氏一凭借着是皇后亲戚的身份毫无顾忌,二更是以娄城往后的成就来威胁丞相府,倒真是嚣张跋扈!
“满口胡言乱语,我家方瑶何时与你家上不得台面的娄正德有了情谊,打小也没见过几次面,你便如此侮了我们将军府的名声。也不看看你娄府是什么出身!被诅咒的走下坡路,还妄想娶我家瑶儿。你们娄府那点破事暴露了出来,别说是我们将军府不会嫁女儿到你们家。你现在走出去,随便去哪个府邸问问,看哪家会把好端端的女儿送进你们狼窝去。”
固伦公主这可是不留情面了,她本以为这窦氏在她面前伏低做小,往后对方瑶也算是个好的。没想到也是个没脑子的。话一出口得罪了几家人。是太子少师怎么了?这太子未来能不能当上皇上还很难说。
她冷哼了声,见窦氏惊愕地瞪大双眼,冷笑了声。
“怎么?以为你们家的事没人知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各家各府消息都通透着呢,别说我,我看丞相夫人必也知道了。”
窦氏忙看了眼丞相夫人,见她撇过头去,那眼里尽是恼恨之意,便也了然了。
窦氏慌乱道:“那都是别人谣传的。可信不得真啊。”她话落地,也不见有人搭上一句,更是闹心。料想着,若是京中之人皆知道了,那她去哪里寻儿媳妇,别说方瑶,就是一般人家的女儿也不愿意送到娄府里来。
她恨地几乎要咬碎了一口白牙,扫眼过去,见娄锦淡淡地望着她,明亮的眸子中隐含着一丝嘲讽。陡然想起就是那日娄锦入了府才扯出这么一段话,这定是这小贱人做的!
“是不是你?定是你从中作梗,小贱人,你娘是娼妇,生出你这么个野种也是小娼妇,人说老鼠生的孩子会打洞,你这贱人竟然是要毁了我们娄府才甘心啊!”
在场几个人的脸色都变了,固伦公主怒地浑身都颤抖了起来。这骂了我女儿还骂了我外孙女,当我是死了的吗?
“来人,把这恶妇给我押出去,若她再说一句,打烂她的嘴!”
固伦公主发了令,别人也不敢说什么。只上前来拉了窦氏,窦氏与几人正纠缠间。一声靡软的嗓音传了出来,丝毫听不出生气的味道。
“婶婶,这事若是怪在我头上倒真是冤枉了我。娄伯伯自己说了这诅咒二字,定是早就知道了。难道婶婶不知道余哥儿夭折那日娄伯伯那神态就跟魔怔了一样?你也要好好想想,为什么之前娄家一帆风顺,现在却事事闹心?有人道娄伯伯舍弃了一样东西才让娄府风水全改。难道婶婶就不想知道是什么东西?若是能找回那东西,说不准娄府还能如往常一般。”
她这话矛头只针对一人,那便是娄阳。
这话里话外,不就是娄阳不顾娄家上下,去了什么东西,才惹了娄府诸事不顺。关在这闹有什么意思,若能改变娄府风水,别连累了娄城也跟着走下坡路就是了。
思及此,窦氏抿了下唇,冷眼看了众人,便推了几个拉扯她的嬷嬷,转身往外走去。
方瑶惊出一身冷汗,这窦夫人真真是颠覆了她的认知,往常何时见她这般骂人。哪里知道一向温顺的人,竟说出这般难听的话来。好在她没有定给娄正德,摊上这么一个娘,那娄正德也不见得是怎样拿得出手。
她走到娄锦身侧,拉了啦娄锦的手,道:“娄府真真是没一个好人了。”
娄锦愣了下,忙对着丞相夫人跪了下来。言辞恳切道:“今日真是叨扰了夫人,那窦氏上门一闹,真真是我们的错,给夫人惹了一身不快。还请夫人莫怪。”
丞相夫人见娄锦三两句话就把窦氏的注意力引了去,便也高看了她,这孩子十三岁就如此聪慧,往后难保前途无量。
笑了下,拉起娄锦,见固伦公主神色缓了缓,就让人准备下,准备去梨园听戏。
刚从外头回来的左御风与三皇子五皇子一道入了门,就听到里头的说话声。
顾义熙听着这声音,便蹙了下眉头。阿锦又来左相府干嘛?
五皇子不知就里,只说着时候不早,让左御风早些收拾东西上清源山去。这声音也传了进来,固伦公主便笑了开去,知道左御风回来了。
几人一入门,显然是愣了下,都跪了下来给固伦公主请安。
娄锦回过头,见到顾义熙低着头,那高举作揖的手挡住了他的眸子,见他一贯严肃的唇角紧紧抿着,也看不请他的神色,只把五皇子说的话听了清楚,见方瑶听那清源山时眼中放过,就顺着五皇子的话道:“表姐与我说是要去清源山烤鱼。舅舅的私人园林,我们是不需要出资的。”
五皇子一听,嗤笑了声,名门闺秀还不舍得这点银钱?
娄锦也不理他,只转向左御风,问道:“左公子一道吧。”
左御风愣了下,还未出口,右边便传来冷冷的话。
“我的马儿可喂好了?有没有瘦了?这两日冻到了没?可有骑着出去溜溜?脾气可好些了?有没有想我们闪电了?”
这一连串的问题问下来,就连五皇子都跟看怪人一样看着三皇子。这哪里是问一匹马儿,像是在问一个得宠的侍妾一般。
娄锦被他这么一问,迟疑地转过头来。脸上略有些红,欺霜赛雪的桃腮顿时浮上了两朵红霞,陪着她今日这身衣服,真是让人移不开眼去。
她倒是没发现顾义熙这贪看的目光,只一一答道:“喂了,也没瘦,马厩里暖和着呢。这两天忙着也只让它在府里走走……”回答到此,娄锦便跺了跺脚,左右不愿回答了。顾义熙是巴不得别人都知道他送了一匹情侣马儿给自己呢。
顾义熙直看了眼她这身粉,突然道:“我的头有些疼。”
娄锦一听此话,想起那次他被那巨石砸上,哪里管得了左御风,只过来扶了顾义熙,紧张问了起来。
她自是没有发现顾义熙那唇角几不可闻地动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