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白心染嘴角勾了勾,只是没勾出什么笑容。“那太夫人还真是有心了。”
听到她左一句‘太夫人’,右一句‘太夫人’,季太夫人心中甚至不悦,可有不好说什么,只能继续堆着笑说道:“你母亲过世的早,这生孩子的事又没个人在身边教导,我整日都担心着你的身子,就怕你对这些事没有经验处理不好……你也别怪外祖母我多嘴烦人,我这也是担心你怕你受苦罢了。”
白心染抬起头,目光淡漠的看着她笑得虚假的老脸:“太夫人的心意本王妃心领了,皇上已经派了宫里老嬷嬷到承王府来教导本王妃,就不需要麻烦太夫人了。”
说完,她没有去看季太夫人的脸色,朝一旁的血影抬了抬手让血影扶着她起身,走到季太夫人面前,她面带微笑的看着脸色不怎么好看的季太夫人,正色道:“虽说你是本王妃的外祖母,但有件事本王妃想在这里同你说清楚,咱们是血缘至亲不假,但咱们之间并无半点祖孙情分。希望太夫人看清楚这些事实,别想一些不该想的事儿。我这人一般不耍横,但不代表我不会耍横,希望太夫人以后别动不动就到承王府来吆喝,毕竟我们承王府也不是什么大街集市,不是别人想闹事就能闹事的地方。说这些,太夫人你可明白?”
白心染一番话说完,季太夫人面色已经难看到极点,可以说是无法形容了,那笑容僵硬的挂在脸上,老眼瞪得大大的,目光有些阴冷有些狠,脸色一团青一团白,总之整个脸上的情绪就没一处能让人看得下去的。
白心染都还以为她会跟贺兰氏一样,受不了别人冷脸会不顾一切的对她这种晚辈唾骂,可没想到等了半响,都没等到她的斥骂声。
季太夫人缓和了神色之后,这才又开始挤出笑意:“王妃说的即是,外祖母我有时候性子是急躁了一些,没考虑周到,让承王府蒙羞了。外祖母下次会谨慎行事,不会再那般鲁莽无礼了。还请王妃看在我是关心则切的份上别同外祖母一般见识。早些年,外祖母对你的疼爱的确不够,让你受尽了委屈还吃了那么多苦,外祖母心中有愧啊。”
说着说着,似乎触及了季太夫人的伤感之处,她低下了头,用手绢擦了一把眼角,抬起头来时,眼眶红红的,继续说道:“你娘亲出事那一年,外祖母是想把你们姐妹俩接回季家的,可那贺兰氏硬是霸占着你们姐妹俩不放。外祖母有心想疼爱你们,可是都没有机会。虽然外祖母儿孙满堂,可是外孙女就你们姐妹两人,外祖母哪有不疼爱的道理?那白家霸占着你们姐妹不说,宁愿将你送到别处也不肯让给我们季家,为此我们跟白家闹翻了脸,如今到现在都还水火不相容。听闻你身子好了,且还有了身孕,外祖母是打从心眼里替你感到高兴,你娘若是在天有灵,想必也该欣慰了。”
说完,季太夫人低着头再一次开始抹眼角,双肩一颤一颤的,别提有多伤心了。
换做别人,怕是早就被面前老太婆的一番话说得动容心软了。可白心染在经历了白家那些事后,就算想心软也心软不起来。
没错,她此刻的心还真的是又冷又硬。
她这人对其他事没什么敏感的,但惟独对情感,因为从小的缺失和遗憾,她比常人要敏感的多。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谁是真心谁是虚假,她只需要平心去感受就能分辨得出大概。
有些感情不是嘴上说说就能让她为之心动的,在她身边,恰恰对她好的人从来不说那些让人心动的话。比如说血影,比如说雪岚,比如说墨予,他们对她不会动不动就卖弄自己的情绪,不会动不动就说我有多在乎你,多喜欢你,但他们给予她的爱却是行动上的,而非表面上的。
这季太夫人说的的确很感人,也很动听,可是她不是三岁的小孩,不是随便别人哄一哄就能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而今的她更不是那种缺了亲情就活不下去的人,相反的,亲情在她面前,真的只是一个屁。血脉至亲又如何?连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都比不上,这样的亲情拿来有何用?
这季太夫人也未免太小看她了……
把她娘亲放在嘴上,以为就能起到作用?
现在来对她好,早前干嘛去了?白家的白心染可是在茅山村生活了整整十八年,十八年,那是怎么样的一段日子?十八年,没有一个亲人前去探望。现在来告诉她他们的悔意和歉意,现在来说弥补,有用吗?
没用!至少她已经不需要别人的弥补了。
她有爱她的墨予,有相交的好友,有肚子里还未出世的孩子,有这些,她已经足够了。
其他的,真的可以当做是屁,让风吹一吹,就散了吧。
扬起嘴角,嚼着冷笑,白心染心里有说不出的嘲讽。但不得不承认,面前的这个老太婆比贺兰氏更会做人,至少她不像贺兰氏一样当面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骂。
“太夫人,你的情真意切本王妃看在眼中着实感动,对于你的慰问和忏悔,本王妃心领了。若没事,你就请回吧。”
季太夫人愣了。她要说的话还没说完……
“血影,送客。”转过头,白心染沉声吩咐道。
“王妃……我……”季太夫人似乎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见到人,居然这么快就被赶了,张着嘴,很明显有话要说。
“太夫人,本王妃现在要精心养胎,以后不管是有事还是没事,都希望你别来打扰本王妃,你应该知道,皇上对我这一胎有多重视,叨扰了本王妃静养,相信对你或者你们季家都没什么好处。本王妃要说的话方才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若是你没听明白,本王妃不妨再说一次,本王妃如今什么都不缺,所以不需要你们对本王妃施以关爱。我们虽是祖孙,但情分不深,所以您不用费劲心思对我好。若是我们王爷知道你如今接近本王妃,怕是会怀疑太夫人你心思不存,你也应该知道,贺兰氏的下场,我们王爷如今对这些事可是尤为厌恶的。望你好自为之,慢走不送。”
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白心染冷声断了她所有的想法。以后,她是真不希望再看到这些人。
真正的白心染已经死了,就算没死,想必也不会对这些人愚蠢的去敬什么孝道。毕竟什么都不欠,不是吗?
血影走到季太夫人身前,高挑的身影挡住了她所有的视线。
看着面前一身冷漠气息的丫鬟,季太夫人莫名的打了个寒颤,袖中的手死死的掐着手心,满腹的不干和怨怒让她老眼中闪过一丝戾色。可再傻,她也知道这个地方不是她能闹事的。这个女人更不是她想骂就能骂的,那贺兰氏的下场还在那摆着呢,她还没傻到跟贺兰氏一样当面去和这废物起争执,除非她也活得不耐烦了。
咬着后牙槽,她满心愤怒的离去。
出了承王府大门,她带着一身怒气回到马车上,翠竹搀扶着她落座后随即紧张的问道:“太夫人,您见到承王妃了吗?”
季太夫人一肚子都是火气,眉头上的褶子一颤一颤,甚至气得根本就不想说话了。
她倒没想到那个废物居然这么长本事了。
这才几个月不见而已,竟从一个痴傻的废物变成了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女人!
不就是承王府的妃子么,竟如此狂傲嚣张,一点都不将她这个外祖母放在眼中,没有家教的女人果然如此让人生厌,还给她摆架子,实在是有够可恨的!
堂堂的承王妃,见客竟然茶水都不让人喝一口,实在是有够失礼的,也不知道承王眼拙到如何地步才会看上这样的女人。
太可气了,简直是太可气了!
她腆着老脸上门去示好,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那废物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活了这么一把岁数,还没见过如此嚣张不把人放在眼中的人,实在是让人无法咽下这口气,她好歹还是她亲外祖母,竟如此无情冷漠的同她说话,当初女儿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无情无义的东西出来?
一路上,季太夫人心中都暗骂不止,可是又无可奈何。
尽管把老脸都丢尽了,可她又能怎么样?
白家那老太婆的惨样在那摆着,不是她惹不起那废物,也不是她不敢惹那废物,而是如今有承王撑腰,那废物肚子里还有皇室的子嗣,她根本就奈何不了那个废物。
看来,如今短时间内只能作罢,想要同承王府攀上交情,还得从长计议,那废物如今变正常了,对人有很大的敌意和防备,一般的心思根本不够在她面前现,若没有深思熟虑的计划,最好就不要去那女人面前,免得计划不成反而还丢尽了脸……
晚上,偃墨予回房,见白心染坐在桌边连看书都显得有些走神,走过去,他将她手中书册抽走,垂眸问道:“可是季家太夫人惹恼了你?”
白心染抬头,有些诧异:“怎么,殷杜又多嘴了?”那个大嘴巴!叹了一口气,“其实她也没惹我,只是我觉得他们很烦而已。说白了点,我就是害怕他们给你找麻烦。这一个个的都心怀鬼胎,没一个让人看得下去的,实在让人看着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