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是被苏长安从医馆里抱出来的,而苏长安是被医馆里的人轰出来的。∮,
那位在西江城里德高望重的老医师在给苏长安诊断之后,给出了与林阳镇那位医师一般的答复。
所以,青鸾也就一样的差点拔出了她的剑。
不过好在这一次苏长安早有准备,所以及时阻止了她,没有惊吓到那位看模样年岁已经不小的老者。
只是不同于上一次的是,这位老郎中不再是孤身一人,他的徒儿与药童们见此情景,自然是心中不忿,于是便众志成城的把苏长安赶了出来。
“为什么拦我!”方才走出医馆,青鸾便一脸不忿的问道。
苏长安观她的神情很是认真,忍不住摇头苦笑,说道:“人家只是照实说话,哪里有错。”
“......”青鸾闻言,脸色忽的低沉下来,沉默着不再说话。
苏长安知她是在为自己担忧,心中不忍,连忙安慰道:“放心,那位男子不是说过他有办法救我吗?”
若是之前苏长安对他的话还有些怀疑的话,但在知晓了他的姓名之后,其实已认可他的言论,而来医馆走一遭无非是给自己或是青鸾一个交代罢了。
而这样的信任,不是因为其他,只是源于这个名字——观沧海!
大魏第一神将,胜邪将军,观沧海!
青鸾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苏长安,说道:“我要与你一起去。”
她眼神中的坚定,让苏长安方才升起的某些念头在那时尽数融化,他点了点头,笑着回应:“恩。”
城主府自然是西江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方。
苏长安与青鸾只是随意找了些人询问,便找到了此处。
而那位神将大人似乎一早便料到了此番情形,他的那位副将,亦是在门口处等待多时,待苏长安二人出现在街口之时,便迎了上来,未有太多言语,领着二人便入了府邸。
这西江的城主府虽比不上北岚城的王爷府,但也称得上是富丽堂皇。
迈进大门,入口处便是一处宽阔的园林,春风方至,却已是生机盎然。
过了院子,又走了百十步的样子,便到了一处书房。
那副将侧着身子,请苏长安二人入内。
而苏长安也不疑有他,推门便与青鸾迈了进去。
大魏第一神将,西江城城主的书房自然是不会小。
屋内的书桌上亦工工整整的摆放着看模样极其名贵的文房四宝,但是上面却有些许灰尘,似乎它们的主人已经许久未有使用过他们。
而他们的主人也确实不像是会经常用到它们的人,至少苏长安是这么认为的。
此刻的观沧海正坐在一旁的一张矮榻上,手喷着一只做工精细的翡翠制碗,正不住的从里面拿出一颗颗葡萄大小的青果放入口中。每一颗入嘴,他都会闭目一阵细嚼,神情陶醉,就像是在品味这世间最美味的食物一般。
对于苏长安二人的到来,他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的意外,只是将手中之物有些不舍的放到了身边的案台之上,一脸笑意的冲着苏长安招手,示意他过来。
苏长安很自然的坐到了矮榻的另一侧,而青鸾则很乖巧的立于一旁。
“我有一个要求。”苏长安开门见山的说道。
观沧海觉得很有趣,这个年轻人在知道了他的名讳之后竟然还可以如此不卑不亢的与他对话,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这样有趣的年轻人了。他笑了笑,又将一枚青果放入嘴中。
“说来听听。”
“你得先给我治病!”
观沧海闻言,几乎未做任何考虑便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否则以你现在的状态去到关外,与送死无异。”
苏长安一愣,他想不到男子竟然就这般轻易的应下了他的要求,他不由有些诧异的问道:“你不怕我在你为我疗伤之后,便一走了之?”
“我观某何许人也,你觉得在我将你们送入莱云城之前,我会让你们有半点逃脱的机会吗?”观沧海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你大可放心,明日我便与你疗伤。”
苏长安点头,虽然他体内伤势严重,但也不急在这一时。
“对了,小子,你还未有告诉你叫什么名字?”观沧海忽的又问道。
他来到西江城的两三个月里,威逼利用拉起一支部队,其中招揽到的游侠中比起苏长安强的不是没有,但唯独这苏长安让他觉得极为有趣,故此忍不住多问上了两句。
但苏长安却是慌了神,如今朝廷的通缉令已下,他的真名自然是不能用了,这又突然被问及姓名,心头一慌,随口便将自己想到的第一个名字说了出来:“南苑。”
“南苑?还奇怪的名字。”观沧海撇了撇嘴,又看了苏长安身后的青鸾一眼。“那你家娘子呢?”
“翠玉。”苏长安一头冷汗,既然已经胡扯,那便胡扯到底吧。
他不愿再在这样的事情上聊下去,所以话锋一转,问道:“关于莱云城的局势可否告知一二。”
观沧海自然看出了苏长安对于自己身份的事情多有隐瞒,甚至不愿提及,他倒也不点破,毕竟这世上谁又没有写秘密呢?
“你可知如今关外的局势?”观沧海如此反问道。
苏长安认真的想了想,便将这些日子道听途说到的东西一一道来。
“远云关失守,武王退守西岭不出,北通玄死守永宁,屡尝败绩。”
观沧海闻言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说道:“远云关已落入蛮子的手中不提,这北通玄所守的永宁却在西凉的腹地,也是西凉最后一道关隘,永宁在,则西凉在,永宁陷,则西凉陷。”
“虽然北通玄在永宁关屡尝败绩,但是毕竟永宁倚着藏云山与狼牙山而建乃是天险,只要北通玄愿意死守,只要蛮族九大氏族的王柱不出手,他想要再坚持个一年半载也不并非没有可能。”
“但是!这道天险却有一个漏洞,便是北边的莱云城!只要蛮子们舍得长途奔袭,从北部绕过狼牙山,袭击莱云,便可割开永宁与西岭之间的粮道,将这个永宁化作一座孤城,围堵不出数月,便可不攻自破!”
“而我也已经接到了消息,一个月内,蛮族必定奇袭莱云!”
“所以你自从来到西江之后便一直招兵买马便是为此事?”苏长安问道。
在来城主府之时,他便打听过观沧海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无非便是想尽各种由头从西江城的豪绅王族手中抽要人马,奔赴西凉。如今看来,对于莱云城一事他是早有准备。
“恩。”观沧海颔首。
“那到时你也回去?”
“不会。到时自有其他人领着你们。”但这次他却摇了摇头。
“为什么?”苏长安不禁有些疑惑,既然莱云事关重大,而观沧海又如此热衷此事,为何不亲自上阵?还是说他说到底也只是一位贪生怕死之人?
“我得待在这儿,守住西江。”观沧海如此回答道。
“守住西江?”苏长安觉得奇怪,他不禁又问道:“西岭与永宁都有天险可依,你不去守西岭,亦不去守永宁,为何要守西江?如此岂不本末倒置?”
观沧海却摇了摇头,站起了身子,悠悠的说道。
“永宁之后是西凉,西岭之后是西江,而西江之后是长安。”
“丢了永宁,亡的是西凉,丢了西岭,亡的是西域。但丢了西江,蛮子们长驱直下,直取长安,亡的却是天下了。”
“而我祖辈打下的天下,交给谁,我都不放心,所以只能是我自己来守。”
苏长安还是不懂。他又问道:“那何不你与北通玄、浮三千兵合一处如此胜算岂不更大。”
“胜算?蛮子九大氏族整整十二位星殒,倾我大魏举国之力,又哪有半分胜算?”
苏长安的身子在那时一震,愣愣的说道:“既然守不住,那为何还要守?”
观沧海瞟了他一眼,脸上的笑意顷刻间尽数收敛。
“战是输,逃是降。”
“然我观沧海。”
“宁死。”
“不宁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