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杨崇说屈突通已经画押认罪了,卢彦卿、王叔玠是真的服了,屈突通既然准备帮助杨侗,肯定把身后事考虑得仔仔细细,这么快就撂了,只能说负责审案子的人手段高明。难怪杨崇说只要三天,屈突通交待的人抓完,那些浑水摸鱼的,除了杜伏威这个楚王,杨崇确实不会在意。
由于几方面的行动重合,这一次牵扯的人不少,被捕的人和过去几次一样,都交给了大理寺和刑部处理,三天后,长安的戒严解除了,但是皇族和楚王府的包围依旧存在,成了长安城的一道奇观。市面已经恢复平静,店铺都已经开门营业,只是街上的行人比往常少了不少,尤其是鲜衣怒马的少年,走在大街上也少了几分往日的张狂。
长孙无忌审了一天案子,有些疲倦地走出刑部,抬头看金乌西坠,天边只剩下大片绚丽的红霞;长孙无忌深呼吸了一口气,信步来到隔了一条街的春风酒楼,准备喝点酒解解乏。长孙无忌正准备进门,一个要饭的花子凑上来,伸出一只破碗说:“大爷,行行好,两天没吃饭了。”
长孙无忌听着一惊,耳音熟悉,仔细一看,真的愣住了,眼前的要饭人竟然是李唐的秦王李世民,两人自幼一起长大,长孙无忌太熟悉这个人;李世民虽然衣衫褴褛,但是眼神依旧是深邃不可见底。长孙无忌掏出两枚铜钱,丢在破碗里说:“晚上到我家后门来找我。”
长孙无忌对李世民还是了解的,狡兔三窟的一个人,真要是破落到这种程度,早就找个深山大泽隐藏起来,眼巴巴地跑到长安来,肯定是有所图谋,在长安一定有落脚的地方。李世民谢谢一声,摇晃着走了,长孙无忌不慌不忙地踏进酒楼,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要了酒菜慢慢品尝,顺便看一下是否有人在跟踪自己。
长孙无忌还是有些恐惧的,通过这些年在刑部办理的案子,长孙无忌发现杨崇的手下很擅长编织情报网,李世民一日没被抓住,作为李世民身边曾经的重臣,不可能不被孟翻、焦俊他们注意。街上的行人都很正常,没有发现盯梢的人,长孙无忌喝完酒后,便一路走回家中。
长孙无忌是一个大家庭,主要是孩子多,目前已经有了七个儿子,长孙冲、长孙涣、长孙濬、长孙淹、长孙温、长孙澹、长孙净。住的宅子是长孙无乃送的,其实也是杨崇花钱买的;长孙无乃还在杨崇的示意下把一座油坊、一个百货店送给了长孙无忌,要不然长孙无忌无法靠着在刑部的俸禄,过得如此滋润。
在看到长孙冲的一霎那,长孙无忌有些犹豫,甚至产生了去报官的冲动,但是想到李世民的手段,想到自己在长安的不受待见,长孙无忌还是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含笑和长孙冲聊了几句,问了些功课,便让长孙冲带着弟弟们回房休息。长孙无忌说想一个人在后花园静静,家中的奴婢都被安排到了前院,长孙无忌在月光下独自等待,也不知道是祸是福。
李世民似乎一直跟着长孙无忌,几乎没要长孙无忌等多久,就敲开了后门,两人在花园的石桌旁坐下,长孙无忌问:“秦王这次进京意欲何为?”
李世民这时候换了一身商人的服饰,平静地说:“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侠士之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杨崇现在军威正盛,无人可以抵挡,我在塞外盟友尽失,已经无法抗衡,所以我来是就是刺杀杨崇的。”
长孙无忌在心底叹了口气,热情顿时减了两分,李世民要是还想着颠覆杨崇的天下,管它是大隋还是李唐,只要是有前程,长孙无忌还是可以考虑一下,毕竟当年的背叛不是本意;但是李世民纯粹为了杀人而来,就表明李世民已经失去了争夺天下的雄心。长孙无忌有些后悔,没有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拒绝李世民,现在把自己摆在了一个不尴不尬的境界。
李世民熟悉长孙无忌,很清楚这个昔日的好友与手下,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李世民笑笑说:“你放心,我不会连累你的,以后我也不会和你发生联系。我只是需要你帮一个小忙,把你负责审理的章寿元判流放且末。”
章寿元是并州人,十五岁的时候父亲死,居丧以孝行称,县令郭湛改其所居为复礼乡至孝里;章寿元曾经与朋友出游,朋友中途得病而死,章寿元恐惊扰住所的主人,就抱着尸体睡了一夜,天亮才开始苦,步行送朋友的棺木回乡里。章寿元曾是李唐的宣慰使,河西军进入长安时没有走掉,在监狱里关了几年被发出来,做了屈突通的客卿,这次被牵连在案。
长孙无忌是心神灵敏的人,立即想到李世民的用意不是准备在路上劫人,而是这样一判,章寿元就会去城西的监狱,李世民一定在那里有布局。不过只要其他人不知道这件事,难度并不是太大,事后也不会有多少后遗症;长孙无忌点头说:“你放心,我会帮你这个忙的,不过我不希望再见到你。”
李世民苦笑一声,长孙无忌没有出卖自己,还答应帮忙,这就是不得了的做法,自己既然不准备再去争夺天下,又何必让故人为难。李世民双手一拱,告辞而去;长孙无忌关上门,两行热泪已经从眼角流出,李世民死了争雄的心,自己也应该不再胡思乱想,好好做官,准备升迁才是正道。
长孙无忌擦干眼泪,默默地走回前院,让管事的通知众人散了,自己回到书房中,把章寿元的案子从头到尾捋了一遍,推敲了每一个可能会被质疑的细节,一直到一更天才回房睡觉。第二天长孙无忌没动,第三天按正常次序审到章寿元,长孙无忌才不动声色地判了案子,章寿元因事出有因查无实据,流放且末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