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可欣吓坏了,使劲地瞪他。/>
他示意她稍安勿躁,暗示不会牵累到她的。
一分钟,卧室的门开了,裴天鸣和卧室里走了出来。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尴尬来,这令路在远不得不佩服他的镇定和沉稳。
裴天鸣走到他的对面坐下来,撇唇轻笑:“你跟踪我?”
“也不一定要跟踪,我有我的办法,实在是因为有急事要找裴总,冒昧了。”路在远先表达了歉意。
“急事?什么急事?说来听听。”裴天鸣神态轻松,还朝着吴可欣抬了抬手,要她去煮咖啡。
路在远担心南汐,没有时间绕弯子,便直说道:“赵老先生扣留了我的妻子和妻妹,我现在和她们联系不上,又没有办法进去你家的家门,我很着急,只好向裴总求助。”
“哦?”裴天鸣的眸光闪烁几下,含糊道,“会有这样的事?不可能吧?我岳父扣留她们做什么?”
路在远见他装糊涂,便直切要害:“裴总,网络上疯传,你家的女婿是被你的夫人绑架囚禁,听说邓先生已经被解救了,而你的夫人也因为此事被警方带走询问,如果这些事都属实,那么赵老先生扣下我的妻子和妻妹,目的就非常明确了,他一定是想要用小汐和小河的安危要挟邓先生!”
裴天鸣低着头,手指在腿上轻轻地敲着,好半天没有说话。
等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他望着路在远浅笑:“既然是这样,你就应该去求我岳父放了南小姐,你来找我做什么?我和我岳父才是一家人,还能帮你不成?”
果然是老奸巨滑!
路在远恨得直咬牙,可是为了救出南汐,他不得不忍下这口气。他客气地回道:“老爷子正在气头上,我找他一定会碰壁的。我相信裴总是一个明事理的人,我的妻妹精神状况不好,你也是知道的,如果因为这件事受了惊吓,后果不堪设想。所以还要请求裴总,无论如何帮我这个忙。”
裴天鸣摇头,盯着路在远的眼睛,说:“你的朋友Ben与我的妻子有染,你是知道的!你不但知道,而且你刚刚亲自把那个奸夫送上了回英国的飞机。你做完这些事,回头又来求我,就不怕在我这里碰壁?”
路在远急忙辩道:“我送Ben回英国,是害怕他被赵老爷子派人追杀。事实证明,我的猜想是对的,我们在高速公路上就被追上了,幸亏我们逃得快。Ben虽然做错了事,但我也不希望他命丧中国,做为朋友,我当然要把他送回英国去,保他一条性命,相信裴总能理解我的立场,是吗?”
“这么说,你倒是一个很仗义的人,为朋友两肋插刀呢。”裴天鸣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唇,接过吴可欣递上来的咖啡,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
“好,就算Ben的事与你无关,那么我再问你一件事,你认识一个叫辛萍的女人吗?”裴天鸣状似不甚在意地随口一问,但是眼睛却牢牢地盯住路在远的脸。
路在远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当即摇头:“辛萍?我不认识,她是什么人?跟裴总有什么关系?”
“她……”裴天鸣抿了抿嘴唇,低头喝咖啡,停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她是我的一位故人。”
“故人……”路在远重复了一遍裴天鸣的话,语气没有任何的异样,“裴总是想寻找这位故人吗?如果我能帮得上忙,你尽管吩咐。”
裴天鸣盯着路在远认真地看着,实在看不出什么破绽来。他叹了一口气:“不必了,有缘自会再相见……在远,你知道吗?从第一眼看见到你,我就觉得你是一个了不起的年轻人,将来必将大有作为。我经常会想,如果我有一个儿子,像你这么聪明能干,我现在都可以放心地退休养老了呢。”
“裴总正值壮年,事业如日中天,如果你退休了,那是商界的一大损失。”路在远随便应付着。
“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父母,能够养出你这么优秀的儿子啊。”裴天鸣继续不紧不慢地感慨着。
路在远急坏了,他可没有时间陪着裴天鸣拉家常,见不到南汐,他这颗心就一直悬着。可是裴天鸣一直不肯说正题,跟他东拉西扯,句句话都似乎包含着深意。
“有句俗话: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大概就属于这种类型,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我属于野生放养长大的人,优秀倒是谈不上,只是比别人胆子大一些,裴总谬赞了。”路在远礼貌地应对着裴天鸣的问话,脸上却已经现出焦急的神色。
裴天鸣当然看得出路在远在着急,他越发显得沉着了。
他继续绕开路在远的请求,状似闲聊,说道:“你这话说得有道理,像我们家娇倩,金窠银窠里打滚,总也长不大,我这个女儿真是让我操碎了心,偏偏她就是不争气,在外面给我惹了不少的麻烦……”
他突然提到裴娇倩,路在远马上猜出他的意图来。
路在远不说话,等着裴天鸣继续往下说:“我太忙,疏于关心她,导致她被坏人盯上,在长达一年多时间内被人偷拍,她竟然不知。事发后,她不敢跟我说,任由别人敲诈勒索,真是气死我了。”
“有这样的事?”路在远没什么表情,很随意地附和了一句。
“你不知道吗?”裴天鸣反问一句,“我以为这些事都瞒不过你的……娇倩虽然顽劣,到底是我的亲生骨肉,我不能眼看着她被人欺负,可是我现在只知道照片在邓嘉祥的手中有一小部分,另外一部分被一个神秘的女人掌握着……”
裴天鸣说这些,分明就是在暗示,他已经怀疑路在远与那个神秘女人有关系了。
路在远倒也不慌,他淡然一笑,说道:“这就是裴总向我询问是否认得辛萍的原因吗?不知道裴总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我与那个辛萍是有必然联系的?我不过是一个做生意的人,怎么就牵扯进裴总家的家务事里头了?”
裴天鸣想了想,说:“我没有证据来证明你和辛萍有什么关系,我跟你说这件事,是想拜托你帮个忙。如果不是我太太和邓嘉祥发生了这样的冲突,也许我还有办法说服邓嘉祥,毕竟到现在为止,只有他一个人与那个神秘的女子有联络,我相信他一定找得到那个女子,我希望通过他,与那个女子取得联络,将娇倩的照片一次性买回来。可是发生了这样的事,邓嘉祥一定恨透了我们家的人,我跟他可能没有办法沟通了。”
裴天鸣绕了很大的一个圈子,但是路在远还是听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心里很生气,可是他不能表现出来。现在是他着急,是他急吼吼地闯上门来找裴天鸣。
可是他又必须要表明立场,他说:“裴总是想让我去找邓嘉祥沟通吗?这好像不太合适吧?他是我妻子的前男友,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和他应该算做是情敌,这样的关系,他怎么可能会听我的劝告?”
裴天鸣摇了摇头:“你一定有办法的,因为你和邓嘉祥有一个共同关心的人,对不对?我只想拿回娇倩被偷拍的那些照片,别的我不管。”
说来说去,邓嘉祥不过是一个幌子。听裴天鸣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几乎已经肯定路在远与“辛萍1958”是有关系的。只是他现在没有证据,不能直接指证路在远。
他话里的威胁意味已经非常明显了,要他救出南汐可以,但是他要裴娇倩的那些照片。
他想要趁这个机会,牵制路在远。
可是路在远既然敢闯进吴可欣的家来找人,心里必然是有数的。
他说:“裴总爱女之心,我非常能理解。既然你开了口,那我就尝试着去跟邓嘉祥谈一谈。成与不成,我不能保证。不过我妻子和妻妹还在裴总家里,裴夫人在警方的手中,我想赵老爷子随时可能用我的妻子和妻妹的安全要挟邓嘉祥,而邓嘉祥极有可能因此改口。”
“哦?”裴天鸣微微一哂,“我岳父的手段,我最清楚。他这样做,若是能保我夫人摆脱这一次的麻烦,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你说呢?”
路在远哼了一声,说道:“既然裴总这样说,那我这一趟算是白来了。裴总不肯帮忙,我只好报警了。”
“年轻人不要急。”裴天鸣笑了,“如果你向警方报失踪,那也要48小时后才可以立案的。你护妻心切,我能理解的。不管怎么样,南家姐妹在我家里,我不能不管的。我这就回家去看看,如果我岳父真的扣留了南汐,我一定想办法说服他放人。”
路在远松了一口气:“那就谢谢裴总了。”
“那你答应我的事呢?”裴天鸣将眉毛一扬,神情凛冽地看向路在远。
路在远却依旧是刚才的语气:“邓嘉祥现在一定处于警方的控制之下,我怕是难见到他。等到我能见他的时候,我一定会去找他……”
路在远的这个答案令裴天鸣十分不满意,他叹了一声:“唉……说起来,这件事还是怪我。多少年的旧恩怨,现在连累了我的女儿。冤有头债有主,如果辛萍来找我,我任由她处置。可是她现在要陷害我的女儿,这就有点儿不公平了。娇倩虽然不懂事,可她是一个心思单纯的孩子,她是无辜的。在远,你也是男人,有一天你也会当爸爸,如果你的女儿被人这样伤害,你难过不难过?”
裴天鸣这一番话,没有威胁的意味,倒像是从一个父亲的角度,在为他的女儿求情。
路在远的心里有所触动,他说:“如果裴总能够把小汐和小河接出来,娇倩这件事,我一定尽力。”
裴天鸣点头,站起身来,拍了拍路在远的肩膀:“我非常喜欢你这个年轻人,但愿我们能一直在生意上合作愉快,不要因为某些事而成为敌人……还有,那部片子拍得怎么样了,有时间拿给我看一看,摄影师都跑了,片子还拍得下去吗?”
“还只是毛片,剩下的工作就是剪辑和技术处理,如果裴总想要看,等你不忙的时候,到我工作室来,我放给你看。”路在远避开Ben的话题,交待了工作进度。
“早知道会发生这些事,当初就不应该拍这部片子。可是既然我已经投了钱进去,还有合同握在你的手里,总要履约完成这部片子。希望你能好好地做完这件事,不要再出岔子。”
“裴总放心,我不会违约的,一切按合同执行。”
路在远说着话,站起身来。他看裴天鸣有离开的意思,于是他先告辞,离开了吴可欣的家。
一进电梯,他就拿出手机来看。
从他在机场挂断了那一个来自台湾的电话开始,回来的路上他的电话就没有消停过。可是他一概不接,因为他知道,接起来电话,就必然是要他离开D市。
进吴可欣的家门前,他把电话设置成了静音模式。
此时拿出电话来一看,竟然有二十几通未接电话。
本来在南汐的事没有解决之前,他是不想要与对方联系的。可是因为他答应了裴天鸣解决裴娇倩的偷拍照问题,他就不得不给对方回电话了。
他把电话拨回去,响了好久,没有人接,直到自动挂断。
再拨,依旧没有人接。
这是跟他赌气吗?可是他现在哪有时间哄她?这边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赵良卯和裴天鸣都开始关注他了,裴天鸣行事还算温和,赵良卯却仍然是他以往的黑帮作派,追杀,扣留人质,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所以他要格外地小心,如果他落进了赵良卯的手中,大概不死也会去半条命。
他急忙用手机联上网,希望与台湾那个人取得联络,把这边的情况向她说明一下,争取她的谅解。
可是无论他在这边如何呼叫,那边就是没有回应。
再打电话,依旧不通。
他站在人行道上,阳光刺目。他的心里一片茫然,突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的人生,除了报仇,就没有更有意义的事可以做吗?
从小到大,他的心里只有冰冷的仇恨。在他一贯的认知中,裴天鸣是一个贪图富贵始乱终弃的怂包男人,而赵良卯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因为这两个男人,他的人生破烂不堪,残缺不全,他们都死有余辜。
可是刚才,当裴天鸣在他的面前叹气时,当裴天鸣的手拍在他的肩膀上时,为什么他的心跳会比平时快几拍?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血脉相通?
他怅然叹息,心中有某些冰冷坚硬的东西在悄悄地融化。
果然是她说得对,一旦有了爱,心就会变得柔软起来,而一旦心变得柔软了,这个世界就变得不同了。
而现在,他站在早就预设好的人生轨道上,仰望明亮的天空,看见了自己的另一种完全不同的人生。低下头,他却不得不继续走脚下的路。
他没得选择。
他在阳光下站了几分钟,收起心中的万千感慨,又继续努力与台湾那边联络,各种途径,始终联系不上。
他开始担心。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电话响了。
是吴可欣打来的,电话一通,吴可欣劈头盖脸骂道:“你是不是疯了?跑到我家来找裴天鸣?是不是想害死我啊!”
“裴天鸣已经开始关注到我了,既然他对我的身份已经有了猜测,那么我能有办法找到你的家,他应该并不惊讶的,所以你大可放心,只要你够聪明,你只要镇定装傻就可以了。我倒是想问一问你,你抛下我跟她联络,是想怎么样?”
吴可欣当然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谁,她浑不在意地哼了一声:“我是被联系上的好吧?否则我怎么能找得到她?再说了,你们两个不是一伙儿的吗?还分什么彼此,真是奇怪。”
“我们是不分彼此,但是你要做什么事说什么话,一定要让我知道,懂了吗?”路在远要求道。
“放心吧,我认得你,不认得她,有事当然找你。”吴可欣是个聪明人,路在远这样说,她的语气就缓和了,“我这不正要找你说一件事吗?我听到你和裴天鸣的谈话了,你一定是听她说了什么。你的判断是对的,不过我还是要跟你说清楚了……”
“裴天鸣动手脚了?”路在远问。
“是,他料定赵良卯一定会想办法救自己的女儿,赵良卯的人际关系他非常清楚,他算准了赵良卯那边会有谁来干涉这个案子,然后找了那个人的上一级,给办案的警察施加了压力……”
“他和赵家父女的关系已经糟糕到这种地步了吗?”虽然已经猜出来了,但路在远还是不太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