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汐犹豫了一下,还是坐进了廖一江的车里,关上了车门:“我们走吧。”
廖一江见她脸色不太好,问她:“你是不是太累了?吃过晚饭后,我带你去做个按摩怎么样?松筋活骨,消解疲劳。”
“不用了,我不习惯被人按来按去。”南汐婉言谢绝。
“你是不是误会了?”廖一江笑着看她,“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地方,很健康的,按摩师也非常专业……”
“我没有误会,我妹妹回来了,我得早一点儿回家才行。”南汐委婉地解释。
“哦?南河回来了?给她打电话,叫上她一起吃饭吧。”廖一江客气了一句。
“她不会来的……”
两个聊着天的功夫,车子就到了千予日本料理店的门口。有迎宾的服务生过来开了车门,南汐下了车,跟着廖一江一起进了店里去。
这家店的日本料理的确很好吃。
两个人吃饭的时候,都没有聊到敏感的话题。
南汐是不想在吃饭的时候说那些扫兴的话,毕竟是她的同事,又是以前的上司,还是应该尊敬他的。
因为南汐一直在聊公司同事之间的一些闲事,廖一江找不到表白的切入点,跟着她的话题聊了一会儿,这一顿饭就吃完了。
饭罢,两个人喝着菊花茶,廖一江先开口了:“南汐,最近公司有许多关于你的传闻,如果我向你求证,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关于我和路在远的传言,对不对?”南汐很坦率地看着他。
廖一江点头:“虽然你一直说和路总是老朋友,但是我怎么看,你们两个都不像是认识很久的样子,你和他……”
南汐看着他疑问的目光,心里想:公司里对她和路在远的关系猜疑纷纷,这件事总要有个解释。他们两个有结婚证这件事,是无论如何不能说的,不如就把他们最单纯的那一层关系说出来吧。
于是她说:“路总是我家的房客。”
“房……房客?!”廖一江吃了一惊。
“对,我家房子大,你也知道的。路总从英国回来后,就租下了我家二楼那一层,交了一年的房租。那个时候他还是一个自由摄影师,我不知道他是回国创业的,更不知道他会买下智美的股份,成为我们的新老板。”
南汐将她和路在远的关系中最不重要的那一部分讲了出来,句句属实,算不上是撒谎。
廖一江不太相信,追问一句:“只是这样而已?”
“要不然呢?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关系?”南汐没有办法正面回答,只好反问。
廖一江自然不敢乱说,又不好问太多南汐的私事,便说:“你说他是房客,我相信你……既然你和他并不似传闻中那样的亲密关系,那是不是说,我的机会还是存在的?”
话题终于进行到这里了,南汐慢慢转着手里的茶杯,笑着回答廖一江:“头儿,其实我今天来,就是想把这件事说清楚。我的事你都知道,一段情伤,伤得我体无完肤。我现在一提感情的事浑身都哆嗦,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重新开始呢?你能理解的,对不对?”
“不要紧,我可以等你,你需要一段时间疗伤,我等得起。”廖一江坚持道。
“等我?”南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头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深情款款?我都不认识你了呢。你别给我这么大的压力噢,耽误了你的大好年华,我岂不是罪孽深重?”
“你不相信我?我是认真的!我也是被感情伤害过的人,这次我一定要找一个好女人结婚!”廖一江很郑重地看着南汐。
“可以结婚的好女人有的是,你还是把眼界放开阔一些比较好吧?我除了一个需要照顾的妹妹,什么都没有,我应该不算是好的结婚对象吧?”南汐没想到廖一江会这么认真,她本以为几句话就能解决的事,现在看起来复杂多了。
果然,廖一江根本没打算放弃,他说:“我不需要女人有太好的经济条件,钱我可以赚,但是我娶回家的女人,一定要是那种安定沉静的女人,能维系好一个家,长长久久的过日子……你身上就有这种气质……”
一直到廖一江开车送南汐回到家门口,南汐也没能说服廖一江放弃对她的期望。
从廖一江对南汐的执着态度来看,他喜欢南汐应该是很久的事了。只不过那时候南汐的身边有邓嘉祥,他完全没有机会表白。
现在南汐的感情生活终于出现空白了,他终有机会了,这一次他说什么也不能放过她。
南汐很头痛,她对廖一江完全无感,可她一时又说服不了他。
她在家门口下了车,看着廖一江开心地朝她挥着手,然后驾车离开。
她叹了一口气,转身要回家,却看到路在远站在二楼的阳台上,一只手端着咖啡杯子,另一只手扶着护栏,正朝她这个方向张望。
灯光从他身后那两扇玻璃门透出来,笼罩在他的周身。他的面容是模糊的,身影修长挺拔。
当他看到她从廖一江的车上下来的时候,他的心里会想什么?
她猜不到,因为她根本不了解他。
她低下头,不再看他,迈步往家走去。一进门,就见南河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南河见她回来了,急忙迎过来,跟在她身边,一直进了她的卧室,边走边问:“姐姐,你去哪里了?和嘉祥哥约会了吗?是嘉祥哥送你回来的吗?”
“你白天不是和邓嘉祥一起去游乐园了吗?他没有告诉你吗?他最近会很忙,没有时间和我约会……”南河张口闭口只有嘉祥哥,南汐听着很难过。
南河很敏感,立即察觉出南汐的语气不好,她小心地问:“姐,你不高兴吗?你和嘉祥哥闹矛盾了吗?”
南汐赶紧哄她:“没有不高兴,就是有点儿累了……你晚饭吃的是什么?吃饱了没有?要不要我去给你下一碗面条?”
一提到吃的,南河立即满面喜色:“从游乐园出来后,嘉祥哥带我去吃自助海鲜,我吃得好饱,到了晚上也不饿。嘉祥哥又给我买了好多的零食,我刚吃了一桶饼干……”
“你晚上就吃饼干?”南汐心疼妹妹。
南河嘟了嘟嘴:“楼上的那位先生做了很丰盛的晚餐,邀我和他一起吃晚饭,我才不吃他的东西呢!哼!”
南汐听到路在远给南河做晚饭,心里暖了一下。可是又听到南河那种鄙夷不屑的语气,不由地纠结,便问:“南河,你不喜欢路在远?”
南河点头。
“为什么?”南汐问。
南河又摇头:“不知道,直觉吧,直觉告诉我,这位路先生不是一个好人。”
直觉……心理医生都说,像南河这样敏感脆弱的孩子,直觉是最敏锐的。南河说路在远不是好人,难道他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姐,你能不能把他撵走?我每次看见他,都觉得他浑身散发着冷冰冰的气息,我总觉得他是一个很危险的男人,我们不能留他住在家里……”南河附在南汐的耳边小声要求。
冷冰冰吗?这个词跟路在远挨不上边吧?他虽然酷了点儿,但平时待人好像并不冷淡。
南汐不想和南河讨论路在远这个人,至少现在还不是一个恰当的时机。于是她说:“我和他签了租房合约,收了他一年的租金,违约要赔钱的。这件事你不要管了,你坐下来,我跟你谈一谈……”
“你是想让我回学校去吗?我不回去!”南河也不坐,倔强地站着。
“你不愿意回学校,就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我已经和你们辅导员老师打好招呼了,回头填一个休学申请就可以了……我是想……我们很久没有去看周医生了,明天中午我请两个小时的假,我们去周医生那里坐一坐,好不好?”
南汐说得很小心,但南河还是听懂她的意思了。
“姐姐,孙老师跟你说什么了?我没有病!我不要看医生!”
南汐见妹妹脸都涨红了,吓得她马上打住话题,没敢继续说下去。
算了,毕竟妹妹才刚回家。也许她回到家里,心里感觉到安全了,休息几天精神状况就稳定了呢。
于是姐妹二人又聊了几句,南河习惯早睡,就早早地回房间去了。
南汐洗了澡,看看时间还早,她不想睡觉,可是又不愿意走出卧室的门。
因为她知道,只要走出那道门,必然会与路在远面对面碰上。他现在一定在二楼关注着一楼的动静呢,他只是不确定南河是否睡着,所以还不敢大喇喇地到她房间里来。
她上了床,将笔记本架在膝盖上,打开后连网,刚登陆上□□,路在远的头像就跳了出来。
她立即隐身,似乎来不及了,因为路在远给她的留言是:“你还敢上线?你不怕我追杀你吗?”
南汐想了想,赶紧把笔记本放到一边,跳下床去,将卧室的门反锁上。
然后她回来,重新抱起笔记本,回了他一句:“你当自己是卷毛杀手啊?还追杀?你入戏太深了吧?”
“你说得对,我入戏了,可是你还在戏外,那怎么行?今晚的私人约会,你必须要向我解释清楚。”路在远回。
南汐看着他打出来的字,气得咬牙,迅速回道:“我不需要向你解释,正像你不需要向我解释,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的,互不干涉,保持适当的空间,你把分居协议翻出来看一看,明文规定,你也签了字的!”
“你还敢拿分居协议来搪塞我,你等着,我马上下去找你!”
他留下这一句话后,不到半分钟,南汐就听到门外有轻轻的响动。紧接着,门把手旋动了一下,“咔哒”一声,门没开。
南汐盯着门,得意地偷笑。
安静了两秒之后,门把手再一次被旋动,又是“咔哒”一声。
随即,南汐听到隔壁妹妹的房间门“呯”的一声打开,南河细细的嗓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几分怒气:“你干什么?”
“哦……我找你姐借一下电吹风,我的坏掉了……”路在远现编谎话,还挺镇定。
“就算你是借东西,你进别人的房间都不敲门吗?懂不懂礼貌啊?”南河又教训他一句。
“正要敲……”路在远回应了南河一句,然后南汐就听到敲门声了,“南汐!借我电吹风用一下,我刚洗了头,电吹风坏掉了。”
南汐本想不搭理他,考虑到南河在门外盯着呢,她觉得还是配合一下路在远比较好。
于是她应了一声:“等一下。”
她下了床,从卫生间里取出电吹风,走到门口,开了门,塞进路在远的手里:“一个大男人,洗了头用毛巾擦干就好了,还吹什么?”
“就是!”南河倚在自己卧室的门框上,盯着路在远,附合着南汐的话。
门已经敞开了,路在远多想冲进去,摁住南汐问个明白。
可是南河就在旁边盯着他,目光中充满了对他的警惕和反感。他忍下冲动,瞪了南汐一眼,拿着电吹风回二楼去了。
南汐叮嘱南河早点儿睡,然后关门,反锁。
回到床上,抱着电脑等,没一会儿,路在远就发给她一句话:“我的原则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选择了抗拒,你麻烦了!”
路在远撂下一句狠话,就下线了。
南汐看着他那变暗的头像,呆呆地坐了好一会儿。
然后,她关了电脑,关了灯,躺了下去,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睡意。
今晚她的耳朵十分敏锐,总是不经意地关注着门外的动静,稍微有一点儿响动,她就会精神抖擞地坐起来,盯着门看半天。
起初,她觉得自己是在提防着路在远。
她一直睡不着,脑子里面一直在想着:他会不会再下楼来开她的门?卧室的门钥匙就在电视柜子下面的抽屉里,会不会被他找到呀?
到后来,她发觉自己整晚都被那扇反锁的门牵着神经,难道她在期盼着路在远打开门走进来?
真是疯了!也不过同床了一段时间而已,没了他,就孤枕难眠了吗?
南汐!你不是这样耐不住寂寞的女人!别丢脸了!
她暗骂了自己一句,将被子蒙到头上。虽然外面根本没有什么响动,可她还是使劲地堵住耳朵,命令自己赶紧睡觉。
在被子里捂了一会儿,不但没睡着,连呼吸都变困难了。
她生气地把被子踹开,就在那一瞬间,她听到门外有走动的声音,轻轻的,像是怕惊动了深夜里熟睡的人。
这次她没有动,只是把头从枕头上抬了起来,认真地听了一会儿,的确是有人在走动。
可是她等了一会儿,脖子都扭得酸了,也没有听到钥匙开门或转动门锁的声音。她便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脚,踩着地板走到门边,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地听了听,那声音又没有了。
她轻轻地扭开门锁,将门打开一条缝,偷偷地往外望着。
客厅里没有亮灯,暗乎乎一片。
她又往二楼的方向看过去,楼梯灯也没有亮,二楼更是黑漆漆的,安静得很。
如果是路在远下楼来,他不可能不开灯的。难道是她今晚失眠,出现了幻听?
她有些沮丧,正准备关门,听到窗子那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就听“咔哧咔哧”的轻响,像是有人在吃薯片。
她走出去,开了窗台那边的地灯,一眼看见南河窝坐在窗台的下面,怀里抱着一桶薯片,眼睛望着一个虚空的方向,完全不受突然亮起来的光线的影响,正专注地吃着薯片。
“小河……”她轻轻地唤了一声。
南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像是灵魂出了窍,完全无视南汐的出现。
这样的妹妹,南汐多么熟悉,又令她多么恐惧啊。那些可怕的揪心的日子,难道又要回来了吗?
南汐心里一痛,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走过去,挨着妹妹坐了下来,转头看着妹妹的脸:“小河,你这是怎么了?你的心事到底有多少,跟姐姐说一说不行吗?”
南河视她如无物,继续吃薯片。
南汐知道自己叫不醒妹妹,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叫醒妹妹。她很难过,挨在妹妹的身边,默默地掉着眼泪……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她靠着墙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