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在远抬头看她一眼,笑了一下,拉了拉她的手:“你坐下来,我们好好谈一谈。”
“谁要跟你谈!”南汐虽然嘴巴里这样说,还是顺势坐在了他的旁边,把脸扭向别处,不看他。
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扳过来,面对着他。他郑重地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小汐,不管我们有没有离婚,在我的心里,你就是我老婆!我之所以跟你去领离婚证,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不想惹我妈妈发怒。你不了解她,她一旦愤怒,后果是很严重的。还有一个原因,最近在我身上发生了很多事,现在看来,这些事情基本尘埃落定,但是在这之前,我没有办法预料事情会往哪个方向发展。一旦我掌控不了局面,我会把你拉下水,所以离婚对你是一种保护。”
“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朝着对我有利的方向发展,这种情况下,把你曝光在公众的视线中,也不会对你造成太大的伤害。至于说到媒体的关注狗仔的跟拍,做为路在远的女人,恐怕这是你必须要面对的现实和承担的代价,你很勇敢,我知道你能应付得来。”
“你说来说去,也不过是在说你自己的道理!你问过我的意愿吗?我不愿意做你的女人!离了婚,我们的关系就一刀两断了,不要纠缠了,放过我吧,好吗?”南汐看着他那映着灯光的炯炯眼神,心里的防线在慢慢崩塌。
“是呀,我亲手切断了我们之间的旧关系,现在开始我要建立我们之间的新关系。我正式宣布:从今天开始,我要对南汐展开追求!我会倾尽心力去保护她爱她,直到她答应接受我做我的女人为止!”路在远举起右手,做宣誓状。
“要是我一辈子不答应你呢?你要在我家院子里睡一辈子帐篷吗?”南汐觉得他好幼稚。
“一辈子不答应?那不可能!我现在就已经听到你的心在说:这个男人太可爱了,答应了他吧,做他的女人吧......”他笑着,捏着嗓子学女人腔。
“呸!”南汐脸红了,啐他一口,“你这臭美的毛病真是很难改呢!我心里想什么?你能看得透?”
“当然看得透,你不就是顾虑小河吗?她对我有敌意,把我当坏人。你要和我在一起,小河会不开心,会反对,甚至会因为受刺激,病情出现反复。而小河是你唯一的亲人,你不会置她于不顾,所以只要她不接受我,你就不会接受我。你心里就是这样想的,对不对?”路在远很认真地看着她。
南汐被他这番话说得一阵鼻酸,眼眶也热了。她眨了眨眼睛,叹息道:“对,你说的都对。小河对你的敌意已经深入骨髓,如果我不顾她的感受,执意跟你在一起,会害死她的。我妹妹的情况你知道,她的爱和恨都是用刀子刻在心上的,我和她不能讲道理,我对她只有服从。”
“所以我宣布,从今天开始,我要努力改善自己的形象,争取小姨子的认同。她连邓嘉祥那种混蛋都能接受,我这么好的人,她会慢慢认识到我的好处,你放心好了。”路在远拍拍她的脸颊,安慰她。
南汐却对这件事没有信心,她摇头道:“你不了解自闭症患者的心理,你太自信了。也可能她一辈子都不会接受你,只要她恨你一天,我就一天不能和你在一起。你不必在我身上浪费这些时间了,全身心投入你那个精彩的世界里去吧,远离我,慢慢就会忘记我的。”
南汐说着说着,眼睛里就泛起了泪花。路在远心疼她,把她搂在怀里,她竟然没有抗拒。
“小汐,你不用伤心,只要相信我就好。我这个人命硬的很,本不该活着的人,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命运之神是眷顾我的。我想要做的事,几乎都可以达成愿望。所以我相信,我一定可以争取到小河的认同。”
南汐根本没有办法抗拒他的深情,可是她又深刻清醒,警告自己不能放纵感情。她在他的怀里哭了,边流泪边说:“我可告诉你,小河一天不接受你,我就不会接受你。这对你来说可能很艰难,你现在放弃还来得及。”
“我坚决不放弃!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小河能接受我,那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做夫妻,如果她不肯接受我......那我们也可以做一对野鸳鸯嘛,对不对?”路在远笑着逗她。
南汐恼火地打他一下:“胡说八道!谁要跟你做野鸳鸯!你趁早收拾帐篷回去好好睡觉,就算你要追求我,也不用睡帐篷这么艰苦吧?”
“那栋富丽堂皇的别墅不是我的家,我肯住那里,是为了我妈妈。现在我妈妈走了,我也没有必要回那里了。我睡帐篷很好的,想一想你离我那么近,我心里就高兴。”路在远抬手抹掉南汐脸上的泪水,顺势偷亲了她一下。
南汐瞪他一眼:“天太冷了,会感冒的!你别闹了好吗?”
“你担心我感冒,就把我领进你的房间吧,我可是巴不得的哟。”路在远朝她挤了挤眼睛。
南汐虽然心软了,但是还没有做好接受他的准备,她为难地摇头:“不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女人真麻烦!你快进屋吧,穿这么少,你才要小心感冒呢!我要睡觉了,好困啊!”路在远说着话,把她推出去,他自己钻进帐篷里,拉上了门,钻进睡袋里。
南汐站在帐篷旁边,心里好纠结。他睡帐篷,她还是会忍不住心疼。可是许多事她还没有想好,她又不能贸然把他接进家里。
“晚安,快进屋吧,别杵在那儿影响我休息!”路在远的声音从帐篷里传出来,紧接着,帐篷里的灯就灭了。
南汐无奈,拖着缓慢的步子,一步一步回了屋里。
经他这么一闹,她完全没有了睡意。她就坐在窗台上,透过玻璃看着院子里那一顶安静的帐篷,心中思绪万千。
本来她已经下定决心,这一辈子都不要再与他有瓜葛。可是他这么真诚这么努力地想要挽回他们之的感情,她很难不被感动。
这个像孔雀一样骄傲的男人,肯在她的面前做小伏低,她心里有再多的怨气,也在这一刻消散了......
好吧,就算以上的理由都不能弥补他给她的生活造成的灾难性破坏,可是她爱他啊!她一看到他,心头那不能抑制的雀跃,只有她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要怎么办?原谅他?
那妹妹怎么办?他说一定会取得小河的认可,他真的能做到吗?
想了很多,却没有答案。她睁着眼睛,在窗口坐到天明。
天蒙蒙亮的时候,她亲眼看着他从帐篷里钻了出来,随便抓了几下他一头乱蓬蓬的卷发,将帐篷收起来。然后他把帐篷丢进车后备箱里,上了车。
离开前,他往屋子里望了一眼。可是她藏在窗帘后面,他没有看到她。
“小汐姐,他已经走了,你要是再坐下去,就要成为一尊雕像了。”赵楚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恩?你醒了?”南汐回头看赵楚方一眼,一边说话,一边从窗台上挪下来。
坐得太久了,浑身都僵硬了,腿也麻了,她的双脚一着地,腿一软,差点儿坐到地板上。
赵楚方扶住她:“哎!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他都做到这种程度了,你为什么还要为难他。你们互相爱着对方,那就应该在一起啊!还纠结什么呢?”
南汐捶着自己的腿,苦笑一下:“我要是在你这个年纪,我一定会什么也不顾,扑进他的怀里。可是现在我不能,我有一个可怜的妹妹,所以我不能任性,必须要为她的未来负责。”
“哎!”赵楚方又叹气,“天意弄人啊!不过我看那人还不错,我试着劝一劝小河吧,虽然很难在朝夕之间就改变她,但是也不能小看了潜移默化的力量,每天都在她耳边唠叨几遍,相信她慢慢会接受的。”
南汐听到“潜移默化”四个字,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
是啊,她怎么忘了?小河不是正在接受治疗吗?那种治疗主要就是心理辅导啊!既然周大夫可以让她开口讲话,那说不定也可以让她从姐姐情变的阴影中走出来呢!
这样想着,她心里突然充满了希望。
她握紧拳头,用力在赵楚方的胸口击了一下:“你这小子!你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谢谢你!”
赵楚方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兴奋,揉着胸口,傻呵呵地笑了两声:“小汐姐太客气了,我只需动动嘴皮子而已,能不能有效果我可不敢保证。”
南汐没有说什么,只是冲他笑了一下,然后高高兴兴地去厨房做早餐。
吃过早饭后,她立即开车,直奔周大夫的诊所。
结果她到得太早,坐在诊所的走廊里等了好一会儿,周大夫才来上班。
周大夫看到她,怔了一下:“小汐?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是啊,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谈一谈。”南汐站起来,客气地打招呼。
“哦......到我办公室来谈吧。”
周大夫把南汐领进办公室,给她倒了一杯水,对面坐下,问:“你一大早就跑来,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吧?”
“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向你咨询一下。”南汐点头,“我最近太忙,一直没有关心过小河的治疗,我想知道,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处于哪一个阶段?”
周大夫眼神闪烁了几下,笑道:“就为这事?她的恢复情况,你应该都看在眼里。其实她很幸运,有一个肯为她付出一切的姐姐,还有一个能解开她心锁的嘉祥哥。事实上,自闭症患者像她这样短期内就有明显治疗效果的,还真是不多见。她现在处于一个非常关键的阶段,要么前进要么后退,就看我们怎么对待她。”周大夫没有从专业的角度向南汐做解释,而是强调了家人关怀的重要性。
她的话,给南汐刚刚燃起的希望吹了一股冷风。但是南汐既然来了,还是想咨询一下周大夫,她说:“这要多谢周大夫,你不但医术精湛,而且这么多年对小河一直很用心。周大夫,我想向你咨询一下,小河这次病发,是因为我家里发生的一些事,给了她很大的刺激。她到现在还对那件事耿耿于怀,好像已经成了她的心理阴影。你能不能通过心理辅导......或者是催眠治疗,引导她从心理阴影中走出来呢?”
周大夫没有马上回答,她抓起手边的一只笔,用力地握了握,又松开那只笔,丢到一边。几秒钟的沉默思考后,她问:“你是说对病人的情感进行干涉吗?”
“哦......可以这么说吧。”南汐点头。
“你是怎么想到这个主意的?”周大夫不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向她提问。
“我不愿意看到妹妹一直因为误会而深深地痛恨一个人,那是不对的。可是我又没有办法说服她,所以我想.....这件事也许周大夫通过专业的手段能办到。”南汐解释自己的目的。
“噢。”周大夫点了点头,又沉默了好一会儿,“理论上应该是可以的,但是这么做不好,虽然她是病人,但是她也有自己思想的自由。做为大夫,我们只能消解她的负面情绪,解开她的心结,让她勇敢地面对人生。但是通过专业的手段去影响病人爱谁恨谁,这种做法应该说......其实......是违反职业道德的。”
按照周大夫的理论,像南河这样的病人,大脑就如同一个写坏了程序,医生的工作就是把这个程序的错误之处找出来,修改好,让它能够正常运作。
如果像南汐说的那样,通过某些手段给病人消除病人以前的某些思想,重新灌输一些新的思想,那么就相当于把这个程序擦掉了重新写。最后,病人就不是原先的那个人了,而是按照某些人的意愿,被重新塑成了另外一个人。
“小汐,人之所以为人,而不是她机器,就是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智慧和个性,独一无二,不可更改。我相信你喜欢的也是原来的那个妹妹,尽管她有很多缺点,但是她叫南河。如果我们趁着她现在最软弱的时候,把她大脑里储存的某些过往记忆擦掉,重新写上你所乐见的新的东西,那她还是你的妹妹吗?你这不是把她当成是牵线木偶了吗?”
周大夫振振有辞,把南汐说得一句话也没有了。
南汐觉得好惭愧,自己竟然为了一己之私,试图改恋妹妹的个性和情感。
虽然那天被小河闯上楼,撞上那样尴尬的场面,的确是深刻地刺激到了小河,但是在那之前,小河就不喜欢路在远,不是吗?
她不能把妹妹当傀儡,当木偶,她能做的,只能是在妹妹自愿的前提下,尽力引导妹妹接受路在远。
“对不起,周大夫,我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我太天真了。让你见笑了,你就当我今天没有来过吧。”南汐打消了让周大夫通过某种手段影响小河情感的念头,起身告辞了。
南汐并不知道,她前脚刚离开诊所,周大夫就给邓嘉祥打了一个电话。
她深深地自责,觉得自己是一个极不负责任的姐姐,竟然会对妹妹动那样的念头。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她决定给妹妹买一套好的画具。
她去了美术学院后面那条街上的一家画具店,这是本市最好的一家画具店了,小河刚开始学画画的时候,她经常陪着来这里买颜料画笔等。
那个时候她的父母还在,家里的经济状况很好。
自从她家破产,父母去世后,她就很少来这里给妹妹买画具了,因为这里的价格实在太贵。
今天,她完全是出于一种愧疚的心理,觉得自己差一点儿成了坏姐姐,应该给妹妹一些补偿。
谁知道她一进店,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背对着她,路在远正在向店员咨询颜料和画布的价钱,他身上的衣服换过了,银白格子的法兰绒衬衫,水洗蓝的牛仔裤。头发也洗过了,不似早晨离开时那样蓬乱。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店去,在他身后说:“裴总早啊,你最近不是很忙?还有闲情逸致作画吗?”
路在远听到她的声音,转过身来:“你来这里做什么?给小河买画具吗?那你可以省下一笔钱了,我就是来给她买礼物的。”
“给她买礼物?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非年非节......也不是她的生日......”南汐疑惑地问。
路在远笑了:“你忘了?我昨天晚上不是说过了吗?我要努力讨好小姨子,我的命运现在都掌握在她的手里,把她哄高兴了,说不定她就让我进门了呢。”
南汐明白他的用意,好笑道:“原来是这样啊......不过你别高兴得太早,即便她让你进门,我也不会让你进门的。”
路在远不以为然:“我先搞定小河,对她需要用平和的手段。你这一关好过,撬门爬窗,我总有办法能解决的。”
年轻的店员听到他俩儿的对话,抿嘴笑了一下,转身忙去了。
南汐脸红了,瞪他一眼:“胡说八道!也不怕被人听了笑话!”
“笑话什么?别人羡慕还来不及呢。”他说着话,突然转身一旁假装忙碌实则在偷听的店员,“你说是不是啊?杨小姐?”
那年轻的店员知道自己偷听被发现,大方地转头取笑道:“是啊!我说路太太,有路先生这么帅的老公,你怎么忍心把他关在外面呢?要是换了我,天天开着窗户等他回家呢!”
“你听听,杨小姐说得多好......话说杨小姐,你家住几楼啊?太高的话我可爬不上去,我又不是蜘蛛人。”路在远回应店员的玩笑话。
店员见南汐变了脸色,没有把这个玩笑话接应下去,朝着路在远努了努嘴,笑着走开了。
路在远偷眼看南汐,见她绷着一张脸,好像是在认真地看颜料,实际上已经生气了。
他偷偷地笑,陪在她身边,把她伸手拿出来仔细看的东西,丢进了一只篮子里。
最后,在收银台那里结帐,是路在远出的钱,南汐也没有跟他客气,板着脸站在门旁,等他付了钱,两个人一起出去了。
出了门,南汐就直接奔她的车子去了。路在远提着一堆东西,腾不出手来拉她,就冲到她的前面,挡住她的去路:“嘿!陪我喝杯咖啡吧,我还没有吃早餐呢。”
“有地方换衣服,没地方吃早餐?那你刚才在店里的时候,怎么不约那位杨小姐啊?人家还说要开着窗户等你爬进去呢,这么明显的求偶信号,你都不回应一下吗?”南汐别扭地转了脸,哼道。
路在远笑容更大了:“求偶信号?你不如直接说约炮呢!这样吧,既然你不肯陪我喝咖啡,那我陪你去喝醋怎么样?”
“呸!”南汐没忍住,被他逗笑了,“别臭美了!谁吃你的醋?你爱约谁就约谁?反正你本来就是一个花花公子,现在变成了单身钻石王老五,你心里面那头小兽早就咆哮着要出笼了吧?”
“哇!你听到它在咆哮了?那你有听清楚它在喊什么吗?它在呐喊:快把老婆追回来吧,再追不到她,我就要饿死了!”路在远说完,放肆地哈哈大笑。
南汐既羞窘又尴尬,赶紧转身:“一顿早餐不吃,就把你饿疯了是吗?找个地方填饱你的肚子吧!真是丢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