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律仔细分辨着他脸上的表情,竟一瞬间看到了羞恼、愤怒、恐惧、和心虚,如此丰富复杂在他眼中全部沉淀下来,化作满满的深意。他记在心里,不及细思,转过头,就见到了他身后的墨书。
有意思的是,他竟然在这人的脸上也看到了几乎同样的表情,愣怔和愤怒,在掩眸又睁开的那一瞬间全部消失殆尽,恢复成平时样子的墨书。
他看着言律,淡淡道:“时辰到了,该吃药了。”
言律的腿疾,之前诊治了一段时间后秦素素称只需再涂抹墨书独家特质的一种药膏便可治好,不过墨书在重新为他诊治后,倒是建议他再搭配一种药汤服食,喝过药一段时间之后便能感觉腿~间有一股热气流窜,这时再涂抹膏药,双~腿能够更好的吸收药效,事倍功半。
为了给言律治病,墨书这几日一直都住在府上,熬煮汤药,调理身体什么的也是方便。
是以言律全然不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对他点点头,当然,这其实真的没有什么不对的。
但是言意的样子,就好像自己守着一个见不得人的秘密而今天终于被人揭穿,证实,又好像所有人都背叛了他一样的狂怒、愤恨,他指着墨书,眼睛却看向言律,近乎歇斯底里的狂吼质问道:“我问你,他为什么在这里?!!”
何为怒发冲冠,面若恶鬼他今日算是见识了。“这是在下的家事,并不用向言老爷报备吧?”言律皱了皱眉,“那件事情,恕在下无能为力,若言老爷没有其他事的话恕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奉陪了。”
“青竹,送客!”
青竹上前,在言意面前做了个请的动作。那般要面子的人,若换做以前,早在言律讽刺他时就已经甩袖大步离开,若不是突然看见墨书,就是现在,面对如此直截了当的赶人,他也是异常的理也不理一旁的青竹,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那边端着药碗靠近言律的墨书,腮帮子微动,隐隐有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
青竹直觉不对,不得不再次做了个请的动作,“言老爷,我家主子确实有其他事情要做,不如您改天再来......”
话还未说完,就被突然回头的言意一脚踹在他身上而打断,“放屁!老子来见儿子哪里还用得着这么多规矩,莫说我今天只是要他给我从牢里带个人出来,就是明日里我高兴让他给我在狱里带上十天半个月,他这儿子也必须得听我这老子的话去做!”
“除非——”他的眼睛看向对面的两人,忽然扬起一个讽刺而诡异的笑容,“除非他不是我亲生子,不过,即便如此,我也养育了他这么多年,他总该回报我些什么,这才是公平。”
说到这,他好像是找到了什么主心骨一样,又重新挺直了胸膛,来到言律面前。一双高高在上的眼睛施舍似的往下一扫,忽然抬手一扬,便将墨书手中的药碗甩飞了出去。
因为早对他有所提防,是以言律和墨书两人都没有被伤到,只是两人的衣衫却不幸沾上了汤药,星星点点的污迹,看着格外刺眼。
言意轻哼了一声,好似格外得意的看了一眼墨书,“哼,别以为你能抢走一次,还能抢的了第二次,我绝对不比你差!”
墨书依然垂首面无表情,言律却冷了眸色,“丁山,送客!”
比青竹身形更加高大的丁山闻声走了进来,在看到屋里明显不对劲的气氛时虽有些奇怪,却还是走到了相对来说更为陌生的言意面前,毕竟是上过战场经历过生死的人。在他面前,其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言意脸色一变,“好,真是好的很啊!”他瞪了言律一眼,但也知再无待下去的必要,直接绕过丁山离开。
“青竹,你可还好?”言律问道。
“还好,这点力道都不及平时我与秋菊打闹时挨的拳脚,所以少爷你放心,我没事的。”
言律放了心,挥挥手让他们退下,转过头,看了一眼墨书,意有所指道:“墨先生,从见到您的第一面时我便觉得您与言家,与我母亲,定然有一段渊源。所以一直以来我对您,或者准确来说应该是您与我父母之间的事情都抱有好奇和疑惑,可否请先生为我解惑。”
他的语气,用的可是肯定的口吻,不容拒绝。见墨书一直不肯开口,言律想了想,只是稍稍退后一步,“我的药也撒了,还是先劳烦先生为我再重新煮一碗吧,不过我所说的事情
虽不着急,但也希望先生能记在心上,莫要以其他接口敷衍在下就是。”
他推着轮椅行到房门口,顿了顿,“我的娘~亲她,至死都有一个心结,为人子的,我希望能够帮她了结,以慰她在天之灵。”
一直未有任何反应的墨书,在听到他提起的那个人时忽然身子一震,待他抬眼望去,言律早已不见踪影屋中只剩他一人,慕之不可思,思之不可念,念之不可亲,神色恍惚,犹有苦色,思乱如麻,不可解脱。
而这边路过大门的言律,忽而看见了韩渲的身影,她似与谁正在交谈,止步稍停,不过一会她就走了过来。
他见她眉头深锁,似在烦恼什么,不由问道:“怎么了?”
“无碍,不过是朝廷上的一些事情。”
联系刚才与她交谈的人正是几日前陷入医事纠纷中的那对夫妻,他们每次来无非是要求为他们当牛做马来报恩的,虽然每次都被大发了回去,但若是牵连到朝事,言律略一想,“可是因为南方遇灾一事?”
他既已猜出,韩渲也不否认,只是也不便再多说其他,是以只是默默地点点头。
言律知她从来都不会与自己商量朝廷要事,但也希望自己能帮上一些忙,是以试探道:“南方遭遇天灾乃是不可抗力,我们能做的也只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助他们度过眼下的难关。明日我就命人准备些粮食和棉被柴火之类的日常用品,走商道给灾区送过去,你看如何?”
韩渲眼前一亮,“这倒也是个法子。”她喜滋滋的看着他,只觉到底是自己男人,又好看又聪明,哪里都好,哪里都这般趁她心,如她意。
她忽然凑近,伏在他耳边悄悄耳语几声,稍后,看着眼前红的快要滴血的耳~垂,越发觉得心间有羽轻搔,痒得很,便上前咬了一口,用舌尖吸~允,牙尖轻磨,感觉掌下的身子忽然一颤,这才满意的一笑。
当晚,月起月落,红烛独燃,直至天明。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