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惫袭扰着每一位战士,篝火还在燃烧,苏军的营地中鼾声一片。
然而到了午夜,一记毁天灭地般的惊雷,惊醒了瞌睡的所有人。即便是普通人,对雷暴也是非常恐惧,何况这些频繁出入战场的军人。就仿佛营地遭遇德军偷袭,惊醒的战士们拎起枪械,迅速打开保险就瞄着四周。直到这时,他们才注意到,天空中的闪电正如扩张的蜘蛛网,轰鸣声不仅震耳欲聋,仿佛整个大地都在震颤。
莫济里地区的上空突发强对流天气,虽早有预兆,没有人对其重视。于是乎当暴雨突袭,士兵们没什么好做的,只能围坐在大树下避雨,祈祷着自己不是遭雷劈的倒霉蛋。
因为降雨来的非常突然,被雨水浇醒的巴尔岑,在意识到发生什么事后,最先相当的就是那些无后坐力炮的发射药包。
“如果药包浸水,火炮暂时就废了!”
科夫帕克麾下的所有无后坐力炮小组暂且归他管理,因担忧下雨,他给这些小组交待了一下防雨工作。然而当他看到药包后,发现为时已晚。
这些小组没有做好防水工作,或者说降雨来的过于突然。
药包通常是装在缴获的德军防毒面罩铁桶内,介于新的武器送的太急,药包完全是放在木箱内。想要给木箱防水是困难的,目前只好用毯子覆盖。谁都没想到,这类消耗品居然还有一定数量没有耗尽,如今浸水,也算是消耗掉了。
巴尔岑捧着湿漉漉的药包,轻轻一捏,湿润的粗纸就裂开口子,里面近乎浆糊状的黑火药掉落出来。
“真是见鬼!你们这么笨蛋是怎么回事?”
“雨……雨来的太突然了!我们……”一名炮兵颤巍巍的辩解。
“我不听你们辩解!现在抓紧时间保护好剩下的药包!”
假若这些人无法抱住剩下的,该对他们如何处罚,或者说部队该怎么办,巴尔岑脑子一时非常乱。
现在已经是七月的最后一天,晴朗的日子,白天的气温最多二十五度,夜里温度降到十五度。因为降雨,夜间的温度突然暴跌。可怜广大的士兵,他们的衣服是保暖的,沾水后弄得相当多的士兵冷飕飕的,而粘黏感更是使人浑身难受。
所有人都在雨中苦熬,因为害怕遭雷劈,大家就是安静的坐着,蜷缩一团等待雨停。
没有任何的避雨场所,黄豆大的雨点击打着钢盔劈啪作响,营地中不时还传来对降雨的抱怨,亦有对浑身湿漉的哀嚎。
“娜塔莎,套上斗篷,确实防雨了吗?”伊戈尔问。
“嗯。我感觉还行,就是有些冷啊!真是糟糕,我的衣服还是淋湿了。这场雨来的太不是时候。”
娜塔莎深知,要作为优秀的狙击手,各种困难境况,都必须硬抗。例如在野外遭遇降雨,这是最常遇到的麻烦,自己今晚被暴露糊了一脸,终归自己是有所准备的。
女孩蜷缩一团,涂油的斗篷完美的屏蔽了雨水,她也感觉到,斗篷之上仿佛有无数的溪流,身子能清楚的感觉到水流的流动。
“唉。伊戈尔大叔,其他战士。他们……他们应该有雨具吧。”
“他们?”伊戈尔摇摇头,“他们不像我们。亲爱的,你我的斗篷都从伞兵那里拿的,我们的科夫帕克同志,他的部队可得不到这样的装备。”
“哎呀!”女孩一惊,“我感觉气温已经很低了,如果他们还没有雨具,一场以后,只怕许多人要生病。”
“大规模生病?真希望这不会发生。”
听到这话,娜塔莎突然觉得伊戈尔对新的战友有些漠不关心使得。她侧过小脸,发现伊戈尔整个人突然缩入斗篷,似乎在翻腾什么东西。
不一会儿,伊戈尔拿出一小玻璃瓶,迅速拔出了软木塞。
“亲爱的,与其担心别人,你该担心自己。这个是磺胺片,你先吃下一片。”
“吃药?我根本没有生病!”
“傻孩子,你说这么冷的天,你若是生病了可如何是好?我该如何向司令交差?再说了,如果你是个病秧子,还如何达成四百杀敌数的夙愿?”
伊戈尔毕竟对医学不甚了解,按照他的逻辑,既然自己带了药品,现在吃了,总比娜塔莎病了之后再吃药更合适。
“好吧!我吃!”
娜塔莎没有废话,她吃了药,心想着这么做了病魔应该不会骚扰自己。但她也知道,很多战友一定会生病的。
大家在雨水中苦熬,不停的闪电活动世界恍若白昼,女孩清洗的看到战友们的苦痛躯体,情不自禁的想到,这次行动是不是巨大的错误。
她联想到了五月初的那场撤退,行军途中部队也遭遇暴雨袭击,相当多的人生了病。得益于部队距离鲶鱼村距离不远,病人得到了妥善救治。
现在的部队却距离游击共和国一百多公里,药品什么的数量稀少,一旦众多士兵非战斗减员,整个部队不仅是战斗力跌落,更要分兵照顾病患。顿时,一种责任感浮上心头,她毕竟接受过医疗训练,可惜她现在能做的,就只是默默祈祷情况不要太糟。
那么,部队的情况糟不糟?
简直太糟糕!
科夫帕克本人也没有雨具,他掰断一些树枝,将毯子支起来。结果沾水的毯子压断树枝,直接糊在身上。
“该死!早知道这样,我就老老实实后撤!”他牢骚几句,又把毯子支起来。
忧心忡忡的巴尔岑终于找到了这个浑身湿漉漉的兵团指挥官,两人皆满脸是水,在闪电的蓝光下,两人看着对方的老脸,不禁苦笑。
“科夫帕克同志,我不得不告诉您一个糟糕的情况。”
“请讲。”
“我们的无后坐力炮的发射药,大规模的浸水受潮。请您务必做好最坏的心理打算,未来的战斗中,我们不能使用这些火炮了。”
“这……真是个糟糕的情况。”科夫帕克叹了口气说,“我很抱歉,白天的时候您做出了这样的警告,可是我的人!想必他们一定是疏忽大意,再说这场雨来的突然,雨势更突然。”
“的确,夏季的雨来的突然,它结束的也突然。希望降雨不会过于干扰到我们未来的作战。”
科夫帕克绷起嘴:“在雨中继续行动,真不是个明智的选择。我现在觉得,我们的西进作战根本不合时宜。这场雨会,只怕许多战士会生病,病人是难以参与作战的,强行让他们作战只是无谓的增加伤亡。我现在有个想法,我们应该撤退。”
“撤退?”巴尔岑一惊,“难道您已经下定决心了?”
“不……是我本人向将军交待了这次行动,得到了他的大力支持。如果我天亮后直接拿下,或许能使部队遇到许多难以预料的麻烦,却也失去了荣誉。”
巴尔岑听得出,此人是想要听听自己的意见。他将老脸凑了过去,郑重其事说:“我们决不能撤!”
部队继续按照既定计划进攻,即便是暴雨也不能改变这一目标。见得科夫帕克有些动摇,巴尔岑作为“顾问”的责任感,驱使他必须说服之。
巴尔岑有着足够的理由,他的文化程度不高,不过重点接受过一些思想文化教育。他一个大老粗,身为指挥官就必须到耶莲京娜那里学习一下《马哲》,其中的辩证法令他受益匪浅。
“我们必须辩证的看待这场大雨。这场雨来的非常突然,只怕整个莫济里地区都陷入暴雨,我甚至相信,游击共和国也暴雨如注。如此暴雨,整个大地变得泥泞不堪,那么我们无论进攻还是后撤,都将面对泥泞。无论我军进攻还是撤退,面临的困难都是一模一样。
然而这场雨对于敌我双方都是一场灾难。德军主力应该在昨日撤到了莫济里,他们在外作战多日,又逢大雨袭击,理所当然展开休整。如此一来,德军绝不会在泥泞中向南进攻,他们甚至不会展开新的大规模军事行动。
因为我军沿着河畔向西打,我军兵力相当于两个步兵团,面对的敌人却是零星的小部队。现在我军正面临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是吗?”
“好机会?什么好机会?!”科夫帕克激动的问。
“这场雨使得道路泥泞不堪,德军的重武器,乃至相对灵活的半履带装甲车都难以操作。我们在德军占领区肆意破坏,以多打少,德军却只能以轻装步兵进行增援,我们将得到进一步歼灭敌人有生力量的重大机会!得此机会,您又岂能气馁呢?”
“我……我现在决定了!继续进攻!”激动之余,科夫帕狠狠地拍了几下巴尔岑的肩膀,“同志,我本以为您只是一般的侦察兵,没想到真的有着参谋员的资质。我看您别给别列科夫同志干了,给我做参谋长吧!”
“什么?”巴尔岑摇摇头,“不!不!我有自己的职位,我也更乐意追随我的将军。”
“好吧!人各有志。别列科夫同志很善于指挥作战,等到这场战役完全结束,我会派一些同志在游击共和国学习,希望你们能将更优秀的战术教会我们。”
……
暴雨持续到了凌晨两点,在这之后雨势渐渐衰弱,雷暴也几乎停滞了。到了早晨,陷入阴霾的世界依旧被淅淅沥沥的的小雨所支配。
忍受了一宿降雨的战士,无可奈何的继续忍耐着衣服的湿漉。士兵携带的军粮,主要是大量的土豆,和一些被粗加工过的炒面粉。
将空投和缴获的面粉,加入食盐进行炒制,铁匠村出色的完成了这一工作。只是这样的应急干粮不过,无论男兵女兵,军粮还是以土豆为主。
如今生火的干柴荡然无存,篝火也被暴雨轻易浇灭。生火烤土豆,实在是难以完成的任务!
科夫帕克的战士们,一些人在莫济里缴获了些许德军的面包块,更多的人就只能吃着被雨水沾湿的炒面,甚至冒着拉肚子的风险,吃着被雨水污染的干面粉。
早晨的气温仅有十度,数千人的衣服湿漉,雨水也持续着,体感温度实际低很多。在吃了糟糕的早餐后,科夫帕克强令部队继续行军。
“同志们,立刻行动起来,身体走热之后,就不会难受了!”
至少运动起来不会觉得冷,也能一定程度降低生病的可能性。
那些无后坐力炮的药包果不其然全部受潮,它们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然火炮和弹头依旧重要。无奈之下,巴尔岑只能令炮兵继续带着炮行军。
部队目前失去了两公里外御敌的重要武器,攻坚利器也不得不又迫击炮担纲,好在缴获的德制迫击炮的炮弹数量还凑合。
部队排成纵队,纵队外围则有一些侦察兵活动,于主力保持两公里距离的,则是兵团的侦察队。
恢复行军后,兵团和铁匠村的指挥部取得了联络,除了汇报他们成功忍过了暴雨,也询问了一下沼泽地腹地的情况。果不其然,这场憋了许久的降雨,终于以暴戾方式降下,整个游击共和国仿佛遭遇了大暴雨,甚至铁匠村这种地势较高的地方,居然出现了内涝。
最糟糕的当属鲶鱼村,迅速涨水的普里佩特河,河面突然扩张了一倍,掩埋了大片的临河湿地。鲶鱼村里本有大量水塘,一宿过后,许多池塘连成片不说,村内许多路段被浅水淹没。淌水行动的村民,甚至徒手抓获了不少乱窜的鲶鱼和泥鳅,这也算是自然灾害下值得欣慰的事。
游击共和国经历过太多麻烦事,科夫帕克相信他们能平安的解决这些自然灾害后的困难。他的部队距离沼泽地实在太远,他估摸着游击共和国军民士气会因为暴雨遭受打击,那么就由自己在这边高歌猛进,来振奋军民士气。
科夫帕克将第一个打击目标定在名为彼得里科夫的城镇。
该城镇距离部队最近,只是城镇主要部分在普里佩特河左岸。地区地图对这个城镇没有更多细节描述,只是用一个符号表示城市存在一座石桥,以连通河两岸。
既然定下了首个攻击目标,科夫帕克寄希望于这次作战,能通过胜利振奋士气。再说部队也需要一次补给,洗劫城镇里德军的物资,也能进一步提升士气。
该如何进攻,科夫帕克没打算用什么复杂的战术,就一个词概括——突袭。
毕竟部队有四千多人,强袭拿下那座桥定是轻松的事。
但在展开进攻前,先头部队却在森林中,惊奇的发现了一片异常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