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林家所有人都起了个大早,其实说是起大早也不对,因为这一夜,没人睡得着,林云也不例外。
身为穿越者,林云思考的问题和林家其他人有些不一样,林家之人想的大多是林大志被抓回衙门之后,将会受到怎样的待遇,而林云,她想的则是这起事件之中,谁会是策划者,而谁,又会是执行者。
在原主的记忆中,林大志一向闭门读书,很少外出,算得上是一个妥妥的宅男,这样的人,一般不会和其他人有冲突,当然,也不会和其他女人有情感上的纠葛,排除了仇人的诬陷和情人的报复之外,最大的可能,就只有利益驱动这一说法了。
马克思曾经说过,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会铤而走险,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下任何罪行,甚至冒着被绞死的危险。
林大志若是因为作弊一事而被捕,他那举人的身份铁定会被取消,到了那时,他所空出来的位置,恐怕就要有人要替上来了。
想到这,林云的思维顿时清晰了不少。
到了衙门之后,只要了解一下谁能补林大志举人身份的缺,谁就将是这起阴谋的最大嫌疑人。只要确认了嫌疑人,就可以通过他的蛛丝马迹,慢慢为林大志翻案了。
心中有了主意之后,林云不再像之前那般慌张,在去衙门的路上,她不停安慰着哭肿眼睛的杨氏,让她不要太过悲伤。
一路同行的林大同见状,也过来劝道:“大嫂且宽心,昨天晚上我和娘子商量过了,不管大哥有没有舞弊,都是要将他救出来的,今日前往衙门之前,我已在身上准备了足够的银两,只要县太爷不是油盐不进,大哥总归能平安回来的。”
“有劳二叔了,我们一家一直承蒙你的照顾,现如今因为大志被抓一事还要你出财出力,这个恩,可让我如何来报。”杨氏听到林大同的安慰,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林云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在心中忍不住长叹了一声,在古代,男人就是一家的主心骨,这男人一旦有事了,家中就足以慌了神。
好在,自己隐隐之中把握到了一丝线索,如若不然,还真不懂怎么破这个局。
林云想到这,暗暗握了握拳头,心中发誓一定要帮助林大志洗清冤屈,还他一个清白。
两个时辰过后,三人来到了县城的衙门门口,林云看着衙门头顶上那写着“明察清廉”的牌匾,再联系到昨日那两个官差收银子的熟练程度,觉得这真是个莫大的讽刺。
但愿这个县太爷能像牌匾上所说的那样,明察清廉吧。
林云在心中默默祈祷了一句,就要往前迈步。
咦,杨氏和林大同怎么都不动啊!
林云向前走了几步,发现只有自己在往衙门内走,杨氏和林大同颇有些犹豫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娘、二叔,你们怎么不进去啊?”林云回到原地,上前问道。
林大同顿了顿,接过话题,“云儿啊,这里可是官府的衙门啊,我们难道不用做些准备再进去么?”
林云听到这,顿时明白了当前是个怎样的状况。
说到底,杨氏和林大同都是处于底层的老百姓,对于见官这种事,心中还带有一定的畏惧。
“我们又没犯法,只是来问问情况而已,不用怕的。”林云知道总要有人带头,自己现在的身子年龄小,正好可以用初生牛犊不怕虎来掩饰。
于是她当先一步走进衙门,向守在衙门门口的官差作了个揖。
“官差大人,我想求见县老爷。”
门口的官差居高临下地看了林云一眼,喝了一句:“大胆,县老爷日理万机,是你想要见就能见的么?”
杨氏看到林云被呵斥,生怕她被官差吓到,也顾不得畏惧,上前护着林云,向着官差说道:“这位官爷,我家相公昨日被县太爷请回衙门,我们想要打听一下他的情况,还请官爷行个方便。”
林大同这时也走过来了,很识时务地将一锭银子塞到了官差的手中。
官差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银两,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嗯,你们会办事,我也不会与你们为难,说说吧,你家相公姓甚名谁啊。”
杨氏感激地看了林大同一眼,回官差道:“官爷,我家相公姓林名大志,乃是……”
“噢,我知道了,你家相公是昨天放榜时中举的举人。”官差一听林大志的名字,还没等杨氏说完,便打断了她的话。
杨氏倒也没有计较自己的话被打断,当她听到官差说出自家相公名字的时候,顿时喜了,连忙答道:“正是,正是,官差大人,你可知我家相公的具体情况?”
“咳咳。”
官差假装咳嗽了一声,眼睛却是看向林大同的方向,“你家相公的情况我当然知道,只不过嘛,县太爷有令,不得透露林大志的情况,你这么问我,我很为难啊。”
你对得起你头顶上的那块牌匾么!
林云一看官差的做派,就知道他想要继续索要银两,可是现在人在屋檐下,这句话她也只能在心里说说,无法诉诸于口。
林大同是个明白人,一听官差的意思便知不是县太爷不给说,而是没有银子不给说,无奈之下,他只好再次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塞到官差的手里。
官差将银子收好后,不慌不忙地整理了下衣服,慢悠悠地说道:“这话我只说一遍,你且听好了,林大志因乡试舞弊,已于昨晚押往千里之外充军流放,县太爷还有令,由于此事影响重大,林大志三代家人均不得再参加任何考试,我的话言尽于此了,请回吧。”
“相公!”杨氏一听到林大志在昨晚已被押走,悲哀地喊了一声,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林云听说林大志连审都不审就被押去充军,顿时怒了,这分明就是草菅人命的节奏嘛!
她本想上前和官差理论一番,然而杨氏昏过去了,她也没辙,只能先把杨氏扶住,不停地给她按人中。
“娘,娘,你要挺住啊!”林云给杨氏揉了好半天,终于把她给揉醒了。
杨氏默默地流着泪,一言不发,在这个年代,所谓充军,基本和判了死刑没啥区别,林大志是个读书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试问这样的体质到了军队里,和炮灰有何区别。
林云看着杨氏心如死灰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声气,也顾不得问官差是谁将会顶替林大志举人的身份了,当务之急,是要先把杨氏给安顿好。
“二叔,能否在附近先租个牛车,我们回家再商量如何应对此事吧。”林云抬头看了一旁的林大同一眼,出声询问道。
“好,好,回家再说。”林大同的眼睛骨碌地转了转,同意了林云的建议,自行跑到一旁边租牛车去了。
林云将杨氏扶起,柔声地劝道:“娘,你可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刻倒下啊,爹爹现在只是被押去充军而已,他还没死,你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他还没死,还没死,没死……
恍惚中的杨氏呢喃着林云的话,顿时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对啊,自家相公只是被押去了充军,他还没有死!
虽说充军是死亡的代名词,可毕竟还有存活的几率啊,万一相公真的没死,日后回来看到自己没照顾好家,自己还有何脸面面对相公。
林云看到杨氏的眼神渐渐恢复精气,知道自己劝说的话起了作用,不由得长长出了口气。如果杨氏在这个时刻倒下,那这个家庭可就真的彻底毁了。
两人说着话间,林大同已租好了牛车,赶到了衙门面前。
林云小心地搀扶杨氏上了车,和林大同打了一声招呼,独自一人来到官差的面前,值此时刻,她仍不忘来时的初衷,那就是一定要问出顶替林大志中举的人是谁。
“你怎么又回来了?”官差看到林云的身影,颇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这位官老爷,我爹被剥夺了举人身份,不知能否告知,是哪位老爷顶替了他的缺?”林云身上没有银两,也不知那官差会不会回答她的问题,只能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小心翼翼地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那官差倒也不笨,一听林云问出如此敏感的问题,顿时变脸了,“去、去、去,小孩子一边玩去,举人老爷的身份,是你能随便问的么?”
林云一看官差这架势,就知道不可能在这官差身上得到答案了,无奈之下,她只能先上牛车,日后再来慢慢打听,反正中举如此大的事情,特别是补缺中的,过些日子肯定会有许多人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