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刘肇留在嘉德宫陪两人用餐,刘肇高兴喝了几杯小酒,邓绥和阴柔也各自陪着喝了几杯。
夜越来越深,刘肇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阴柔心头的暖意渐渐寒了起来,他明明说过今天晚上要陪自己的,邓绥一进宫,他便什么都忘了。
甄氏将她搀扶回宫,坐在空旷的宫殿中,尽管宫内物品极尽奢华,可她的心却如这寒夜一般渐渐被浸透,冷的全身止不住的打颤。
甄氏为她了披了一件凤袍,阴柔还是觉得全身冷的如坠冰窖一样。
甄氏摸了摸她的额头,吩咐玉萧令小厨房煮了一碗红枣姜汤过来为她祛除寒气,阴柔趁热喝下,这才觉得全身有了一丝暖意。
头还是昏昏沉沉,满脑子都是刘肇与邓绥情投意合,你侬我侬的画面。
她心里嫉妒的要命,她多渴望刘肇也能深情的凝望自己,她多希望刘肇也能将她看作心头肉……可是刘肇对她,只是帝王对皇后的尊重,却不是一个丈夫对妻子该有的柔情。
正是心烦意乱之时,可甄氏偏偏还在一旁煽风点火,“陛下如此宠爱邓贵人,娘娘心里就这么停当?”
阴柔揉着太阳穴,不以为然道:“小姑受宠,本宫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
甄氏为她捏着胳膊,“娘娘就是心地单纯。虽说您和邓贵人关系非同一般,但今非昔比,如今她进了宫,就是娘娘的竞争对手,陛下对她的恩宠多一份,对娘娘的恩宠就会少一份,娘娘绝不能跟没事儿人似的。”
阴柔内心强撑起来的情感轰然倒塌,又气又恼,冲她喊道:“小姑才不是这样的人呢。以后不要再说了,别人会跟我争,她绝对不会。”
甄氏自小照顾阴柔,从没见过她脾气,见她恼怒,急忙跪下道:“娘娘,怪奴婢多嘴。”
阴柔心有不忍,“你这是做什么,本宫没有怪罪你的意思,起来吧。”
甄氏这才起身,再不说话,走到床边整理被子,“娘娘,您早点休息吧。”
阴柔隔着窗子看了看外面,屋檐下昏暗的灯笼随风摆动,隐约只听到有个小宫女说话的声音,之外却是一片寂静。
“陛下,今晚是不会来了,本宫还是睡下吧,睡下了就再也不会乱想了。”
“娘娘”甄氏心疼不已,“娘娘何必。”
阴柔转过身来,一双清冷的眸子流着两行泪水,“我真心爱着陛下,陛下却爱着小姑。为什么?”
甄氏上前为她擦着泪水“娘娘,您就是有泪也得在心里流,有苦也不能说啊。”
阴柔抽泣道:“为什么陛下爱的人不是本宫,而是心里藏着别的男人的小姑?本宫心里真的不甘啊。”
“所以,娘娘咱们更应该争啊。”
“争?”阴柔苦笑,“那岂不是更中其她人的诡计,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得利的会是谁呢?”
“娘娘是说耿娘娘她们。”
“就算是争,咱也得暗着来。”阴柔一想到此刻刘肇宿在嘉德宫,妒火便熊熊燃烧起来,从脖子上颤抖地解下那块凤形玉佩,放在手心中,“这是陛下送给本宫的,因为本宫救了陛下一命,陛下便送了这块玉佩给本宫。这是陛下的生母留下他的,这也是陛下最心爱之物,他竟然送给了本宫,可这东西再珍贵有什么用,他还是把他最珍贵的心给了小姑。”
“娘娘,陛下心中还是有娘娘的。”
“他的心中有吗?”阴柔将玉佩缓缓递给甄氏,“明天一早你代我还给邓贵人吧,陛下的珍爱之物还是送给陛下的珍爱之人吧。”
“娘娘,您真的要送给邓贵人,万一陛下问……”
“陛下,不会问,他只会夸本宫懂事。倒是小姑,她那么聪明,不会不懂。”
“娘娘,奴婢明白了。”
邓绥接到玉佩时,猛然记起当日刘肇送阴柔这块玉佩时的情形。
她记得清清楚楚,刘肇说过不会负阴柔。
阴柔命悬一刻时,刘肇只能给她承诺,尽管这承诺含着太多的含义在里边。
阴柔救了他一命,他给了她一个梦寐以求的后位,他觉得他对得起她,可她想要的却是他的心,但他的心却已经被邓绥占满。
此刻的邓绥内心骤起波澜,阴柔此举正是在试探她的心,为了打消阴柔的顾虑,她能做的便是将玉佩再还回去,然后将刘肇往外推。
可是刘肇第二日翻的还是邓绥的牌子。
刘肇不爱女色,平日大多时间用在政事上,但自从邓绥入宫,便像个爱粘人的孩子,时时刻刻都想见到她,邓绥越是往外推他,他对她越依恋。
他不是不明白,这种宠溺会将她推到风口浪尖上,可他自信他能保护好她,让她享受这独一无二的恩宠。
他就是想疼她,爱她,想用短暂的一生给她绵延不断的幸福。
她何尝不知,可她却忐忑。嫁给帝王,便注定不能独自拥有他,她必须适应与其她女人一起共享一个丈夫,尽管心中会痛,会难过,可是不得不将他往外推。
她更怕伤害到阴柔,一个深爱着刘肇,一个拥有着最纯洁心灵的女人,她希望她不要变,永远是最初的样子,而她愿意在背后默默保护着她,尊着她,只要她高兴。
傍晚的时候,刘肇又来蹭饭,邓绥只好为他重新布置饭菜。
刘肇心情看似不错,胃口也不错,比平日多吃了碗饭。
吃完饭,刘肇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邓绥不得不主动提出来,:“肇儿,皇后娘娘昨夜受了风寒,早上绥儿向她请安时,见她脸色也不大好,你该去看看她了。”
刘肇点着头,“朕已经赏了一堆好东西给她,晚些时间朕再去看她。”说着从后边搂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肩头上,“绥儿,你真的舍得将朕往别的女人那里推?”
“舍不得也得舍得啊。”邓绥转过身来,摸着他的脸,“陛下,您不仅是绥儿的夫君,您也是皇后娘娘,是其她娘娘的夫君啊。”
“可是朕就只想守在绥儿的身边,哪儿也不想去。”说着手不老实的在她的身上游走。
邓绥将他从身边推开,故意板起脸来,“肇儿,你再这样绥儿真生气了。”
“好”刘肇笑道:“你再让我抱你一会,就这样静静地抱着你,朕心里安稳。”说着一连串的吻落在她的耳边,脖颈上,脸颊上,一直到唇。
邓绥再无力抗拒,沉溺在他火热的柔情中,迎上他的吻,相互缠绕着,再也无法分开……
缠绵过后,邓绥躺在刘肇的怀中,两人不说一言,内心却澎湃万千。
半响,邓绥低语:“肇儿,绥儿是不是太贪心了。”
“朕希望你贪心,你贪心了,朕才知你心中有朕。”
“可是……”邓绥还想再劝,刘肇低头用唇掩上她的话语,再次如火山爆发一样,缠绵到一起。
又是一个寂寞长夜,阴柔躺在榻上咳嗽着,甄氏端来药,“娘娘,该喝药了。”
阴柔强撑着沉重的身子坐起来,接过碗来,闭着眼睛将药喝个干净。
“陛下今晚又宿在嘉德宫?”
甄氏点头,愤愤不平道:“娘娘,您念着邓贵人是小姑,可人家呢?娘娘您心就是太善了。她要是心里但凡还有娘娘,怎么会不劝陛下来看娘娘您呢?”
阴柔微微喘着,“不要说了,陛下人虽然未来,那一堆珍贵物件不是来了嘛。你将那些东西都分了吧,本宫也用不上。”
甄氏知她心重,再说反会令她更难过,便悄悄地退了出去,守在外间。
甄氏一走,阴柔的泪水便滚滚而来,手捏着被角,任眼泪打湿枕头。
做了一夜的噩梦,梦中邓绥拿着一把鲜血淋淋的刀追着她,她跑到刘肇的面前呼救,刘肇却将她绑了起来,后边的邓绥渐渐靠近,那把明晃晃的刀直冲她的心脏刺来。
她大喊一声,醒来,却见甄氏在耳边呼喊道:“娘娘,你被梦魇住了。”
阴柔直觉浑身沉重无比,嗓子像火在烧,之前的伤口也痛的像刀刮般。
天已经微微亮,阴柔哑着嗓子自言自语:“陛下该去上早朝了吧。”
甄氏哼了一声,“陛下沉醉在温柔乡里,今日早朝都去晚了,让一帮大臣等了一个多时辰。”
新婚夫妻恩恩爱爱原本正常,但因刘肇是帝王,寻常夫妻应有的恩爱对他来说,便成了奢侈。
只想赖在她的身边,多待一刻是一刻,拖来拖去便延误了上朝时间。
刘肇索性不去,抱着邓绥,“真想就这样守着你,朝朝暮暮,天长地久。”
邓绥点了点他的额头,“肇儿爱绥儿,那就快点去上朝议政。”
刘肇脸在她身上蹭来蹭去,“朕再待一会儿。”
邓绥含笑道:“陛下不是立志做一个明君吗?昔日光武帝每旦视朝,日仄乃罢。又数引公卿、郎、将讲论经理,夜分乃寐。陛下不能做得超过光武帝,也得以光武帝为榜样,勤理朝政才是,否则倒是绥儿的不是了。”
刘肇这才起床更衣,去上朝,自此,再无出现今日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