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德殿内,刘肇铁青着脸坐在御榻上,胡庸等太医跪在殿前,任嫱等人在一旁哭哭啼啼,邓绥在一旁小声劝说了一会儿,几个人总算安静下来。
刘肇看着下边跪着的一地人,“宫内会有野猫,真是闻所未闻。那猫在哪里?朕倒想看一眼那畜生长什么样。”
郑众一挥手,那李闰便提着铁笼子上来。那猫被关在铁笼子中饿了两三天,再也没有之前的那股子凶状,温顺的蜷缩在笼子中,一双眼睛可怜兮兮的看向刘肇。
任嫱看着那猫本能的后退,“就是它伤了本宫,陛下,您一定要替本宫做主啊。”
刘肇不理她,反而仔细的打量着那只猫,“任贵人,你确定是它伤了你?”
那猫冲着刘肇讨好的叫了几声,刘肇竟然生出想要去摸一摸它的冲动,眼神中流露出对那只猫的喜爱之情。
邓绥看在眼中,在一边说道:“大长秋,把这只猫带下去吧。”
郑众挥挥手,让李闰将那笼子提下去。
任嫱哭哭啼啼跪了下来,“陛下,就是这个畜生扑倒了嫔妾,将嫔妾的脸挠成这样,害的嫔妾流产。”
任嫱的脸自被那野猫挠坏了脸后便一直蒙着纱巾,不想让别人看到她满脸的伤疤。
刘肇安慰道:“你放心,朕会查清楚的,你脸上的伤朕会让最好的太医来为你医治。”
“谢陛下。”
刘肇转身看着胡庸,“胡庸,你是总管太医,你先说说这些日子娘娘们的胎如何?”
跪在一边的胡庸急忙禀道:“微臣自受命以来,丝毫不敢大意,每天要和诸位同僚一起给娘娘们把脉,望闻问切,只要发现稍有异兆或哪位娘娘稍有不适,臣等就会一起商讨,共同采取预防措施,娘娘们平时用的补药、膳食,也是由大家一起酌定,大家确认无误后再给娘娘们食用。故臣认为,除了任贵人的胎稍显不稳,其她两位娘娘的胎很好。”
看着刘肇淡定的神色,太后心里反而觉得忐忑不安,“皇帝,宫里出了这样的事,母后也有责任。”
阴柔在一边附和说道:“陛下,嫔妾作为后宫之主,没有照顾好几位妹妹和皇子,对此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恳请陛下责罚。”
刘肇没有回话,转身看了看跪在一边正忐忑不安的耿惜,耿惜急忙说道:“陛下,跟嫔妾没有任何关系,嫔妾这些日子一直在宫里反省,再之后就是去太后宫里看胜儿,嫔妾一心悔改,怎会去做害人的事。”
潘美人突然扑到刘肇的面前,哭泣道:“陛下,你一定要给嫔妾做主啊。
嫔妾猜测定是有人背后作祟,请陛下一定要严查到底。”说着狠狠剜了一眼耿惜,耿惜又狠狠地剜了回去。
刘肇扫视了一圈众人,“你们一个个真是了不得,朕走了一个多月你们就弄出这样的事。任贵人被野猫袭击,潘美人轿子侧翻被摔倒在地,魏美人被鬼上身投井自杀一尸两命。现在朕的家事被人传的沸沸扬扬,你们让朕的脸面往哪里放。”说着一挥手将案几上堆放的竹简全部扫了下去,众人见他发火都噤若寒蝉,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这种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朕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如果是天灾,那就是老天爷要断朕的子嗣,朕也就认了,但如果是人祸,无论是谁,朕都要灭他的九族,将他千刀万剐。”说完这句话刘肇便抱着头倒了下去。
众人一起扑了上去,“陛下。”
邓绥急忙冲郑众说道:“快将陛下抬到榻上,传胡太医过来。”
太后在一边下命令,“除了邓贵人,谁也不准进去。”
众人乖乖地退了出去,在外屋等着结果。
里屋胡庸为刘肇扎完针,刘肇才醒了过来,抱着头痛苦的看着邓绥,“绥儿,朕的头好疼。”
邓绥坐到他的身边,握住他的手,“陛下,不要说话,绥儿在这里。”
“陛下,邓贵人,臣下去熬药。陛下劳累过度,又急火攻心,一定要好好休息才行。”
胡庸说完退下,郑众也跟着退下。
待屋内只剩下两人,刘肇躺在邓绥的腿上,任由邓绥为他按摩着,“绥儿,朕心里好痛。”
邓绥安慰道:“陛下,你真打算追查到底?”
“查”刘肇忍着疼痛,“绥儿,这件事朕必须严查到底,若是她做的,朕这次绝不饶她。”
隔日,郑众便接到刘肇的命令,让他全权负责此事。郑众自帮助刘肇铲除窦氏一族后,便一直想寻找机会再做几件大事。这件事虽然棘手,郑众还是接了下来。
郑众带人分别将伺候任嫱、潘美人和魏美人的宫人带到掖庭一个一个审问,每个娘娘的宫室也仔细查看了一番,后宫所有的奴才也一一传问,不放过一件可疑的事,更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
夜里,掖庭灯火通明,噼噼啪啪的板子声和宫女们的惨叫声交织成一片,令人毛骨耸然。
郑众喝着茶,一个吏卒侍奉在一边,“大长秋,再这样打下去可要出人命了。”
郑众皱眉,“打死一个少一个。”
“大长秋,若是陛下怪罪下来……”
郑众一脚将那吏卒踢倒在地,“打,打到她们一个个都说出来。”
“求大长秋饶命啊”在魏美人身边伺候的一个叫长青的小宫女被打的皮开肉绽直求饶。
郑众走到她的跟前,捏着她的下巴,“你说你没看见那鬼?”
长青直摇头,“奴婢真没看见那鬼,但魏美人说她看见那鬼就是死去的明霞。”
那吏卒在郑众的耳边说道:“当晚陪魏美人的几个宫女都说并没有见到那鬼,定是魏美人心里有鬼。”
“再审那抬轿子的人,看是不是有人背后买通了他们?”
“大长秋,小的去那地方查看了一番,地上湿乎乎的一片,看不出什么来。但是……”
“但是什么。”郑众一个耳光打过去,“还不快说。”
“大长秋,的确是有人陷害潘美人,小的仔细寻找了一遍,在那路的四周倒是发现了几颗遗落的豆粒。”那吏卒将那几颗豆粒放到郑众的手中。
郑众看着自己手中的豆粒,略有几分得意之色,“这便是证据,再仔细查,看这几日是谁出现在那路上。我就不信查不出来。”
一连审了几日,郑众只把审理结果禀告陛下,其余下一无所知。
长秋宫内阴柔焦灼不安地在宫中走来走去,甄氏站在一旁道:“看来陛下这次是真发怒了,不查个水落石出绝不会罢休。”
“乳娘,怎么办?”阴柔慌了神,“万一被郑众查到咱们头上怎么办?”
甄氏握住她发抖的手,“娘娘,您先别慌,他们即便查到咱们,这些事也都是老身自己做的,与娘娘您无关,娘娘您尽管说不知道就行。”
“乳娘,我怎么会扔下你不管。”
“娘娘,咱们现在先不要慌,咱们想想办法。”
这时李闰从外面匆匆跑进来道:“皇后娘娘,听说掖亭里已经打死了好几个。”
甄氏问道:“那她们可说什么了?”
李闰摇摇头,“不知道,师傅那里什么都打听不到。但是听说好像是拿到了什么证据。”
阴柔急问:“什么证据?”
李闰再次摇头,甄氏急道:“你再去打听。”
李闰答应着出去。
阴柔只觉得全身仿若陷入冰窖,冷的上牙与下牙直打架,“乳娘,怎么办?怎么办?你快想想办法。”
甄氏也有些慌了,但还是努力镇定下来,劝道:“娘娘,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大长秋帮忙了。”
“大长秋?”阴柔念着这个名字,“乳娘,大长秋可是陛下身边的人,他历来对陛下忠心耿耿,他怎么可能会帮咱们呢。”
“娘娘,人都是自私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咱们只要投其所好,满足了他的私欲,他不一定不帮咱们。”
“您是说贿赂他?”
“光贿赂还不行,要想让他敢冒这么大的风险,还得有比钱财更能让他动心的才行。”
“除了钱财,咱们还能给他什么?给他封官许愿,可他现在已经是大长秋了,再没有比这更高的职位了。”
甄氏怏怏一叹:“是呀,宦官能做到这个位子,已经到顶了……”
两人苦苦思索片刻,甄氏突然想到什么,“娘娘,老身曾经听李闰无意中说过一句,说大长秋一心想往上爬。”
“可他是个宦官,他能爬到哪里去啊。”
甄氏回道:“娘娘,陛下在乎的是大长秋一片忠心,赵高也是个宦官,还做了丞相呢。娘娘可奏请陛下封他为候。宦官封侯是从来没有的先例,对这些阉人来说,提高他们的地位,比给多少钱财他们,可能更让他们动心。”
“宦官哪能封侯?闻所未闻,陛下又岂会同意?”
甄氏回道:“娘娘,陛下不同意那是陛下的事,只要娘娘人情做到了就行,况且以老身看,陛下不一定不同意,撇开他伺候了陛下这么多年不说,就说当年诛灭窦氏逆党,功劳最大的就是他,陛下待他一直很亲厚,平时有什么事儿谁说都不灵,只要他一开口,陛下即使不是百依百顺,但多少会给他一点儿面子。”
阴柔眼前一亮,“乳娘,本宫这就去见陛下。”
甄氏急忙拉住她,“娘娘,现在不是时候,咱们现在最应该见的就是大长秋。”
“他能见本宫吗?”
“娘娘,您是后宫之主,您就光明正大的召他来问案情,别人看见了又能怎样。”
“好,乳娘,你这就去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