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最可怕的,并不是一贯的狠戾,而是突如其来的、不怕死的狠戾。
就像此刻的莫楚涵,他已经被冷修压制了好多回,而每一次他被冷修压制,那道徘徊在脑海的“跳楼自杀”就越频繁,那种压迫性的声音,刺激得他整个人都有些疯狂。
终于,莫楚涵忍受不了了,猛地就用自己的肩膀和头颅去撞冷修的腹部。
虽然,莫楚涵的膝盖被冷修的脚压制在地上,双臂也被冷修反剪在背后,但,跪着的他,肩膀刚好到冷修的腹部,那猛力而突然的一撞,还是把冷修撞得后退了一步。
冷修钳制莫楚涵的手终于松开了。
莫楚涵立即站起身,并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扑向冷修。
冷修本就在后退之中,被莫楚涵这一扑,猝不及防,直接被扑地往后倒……
两人身后1米处就是天台的边缘,冷修185公分的高大身形倒下,即使有半个脚是跌在天台的地面上的,也因着莫楚涵压在自己身上的重力,而整个人跌出了天台……
两道身影,就这么从众人的眼前坠落了……
“冷修,爸!”
“冷少!”
“伯父!”
只听寂寥阴暗的夜风里,莫小语凄厉的叫声划破天际,保镖惶恐的声音震破耳膜,赫连夜难以置信的嗓音漫着惊惧。
莫小语今天本就因莫雪瑶的突袭而惊魂普定着,此时,见冷修和莫楚涵竟然双双在自己眼前跌出了天台,惶乱的心跳和血液在失控到某个顶点后,她忽地瞳眸一瞠,眼帘一翻,昏厥了过去。
……
邢岩坐在宝马车内,食指轻敲着方向盘,焦急地看着前方的路况,今天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路况这么拥堵。
他现在位于十字路口,其实再两三百米就能到对面的华光医院了,可偏就是这么点的距离,他已经在这里堵了整整10分钟了。
天色已经阴暗了下来,虽然有着路灯,却依旧掩不住那种阴暗的光线所带来的窒闷感。
邢岩瞅着眼前拥堵的路况,再看看那阴暗的天气,心情蓦地就烦躁了起来。
怎么回事,为什么他总觉得有种心慌意乱的感觉。
下意识地,邢岩抬眸从车窗内看向了对面的华光医院。
华光医院总高22层,在这个地段也算是一幢地标性的建筑,傍晚时分,医院灯火通明,耀眼的灯光经由口字型的窗户透射出来,一层接一层地排列着。
邢岩顺着那光亮,一层层地向上看。
这,本是堵车中漫不经心的一望,可这一望,却让邢岩的眉头渐渐地拧了起来。
那医院的顶层天台上,是不是有两道人影?
这么高的地方,那两个人是吃饱撑的,赏夜景赏疯了么。
不知为何,邢岩在觑见那两道人影的时候,心头的那种烦躁和慌乱感更甚了。
人有时候就是一种直觉性的动物。
邢岩一双黑眸沉了沉,蓦地从储物柜中翻出了望远镜,接着,透过车窗,往那医院的天台望去。
而这一望,彻底让他的心跳失序了,站在天台上的那两个人,竟然是冷修和莫楚涵!
他们两个在天台做什么?对峙吗?
而且,他们离天台的边缘也太近了,就那么两三米的距离,摔下去怎么办!
心惶地仿佛被丢进了撒哈拉大沙漠,邢岩立即垂眸去拿手机,刚划开,就发现手机电量只剩2%,还没翻到电话薄,手机就自动关机了。
他今天一天都在外面,根本没时间充电。
Shit!
邢岩低咒了一声,也顾不得车子,拿了望远镜,拔了车钥匙就下了车。
然,就在邢岩再一百米就要奔到医院楼下的时候,他倏尔看到天台上的两道人影就这么突然从天台坠落了下来。
“冷少!”
邢岩嘶吼了一声,惶恐就像汹涌的海浪一样扑打在他的身上。
虽然知道自己即使赶过去,也阻止不了什么,邢岩依旧像狂奔的马儿一样,奔向了坠落的两道人影。
……
冷修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有从天台跳楼的一天,那简直是白痴才会去做的事情!可他竟然被迫做了!
妈的,莫楚涵你要死还不够,竟然还敢拉我下水!
你死了不要紧,因为你本来就该死,但若是我也死了,谁来照顾你女儿!
冷修不是没想过,干脆直接转个身,把莫楚涵压到身下,让莫楚涵当个肉垫,这样摔下去,莫楚涵必死,但自己应该能活,虽然会摔折,但至少不会死。
但……一想到莫楚涵死了,还是因为自己而死的,莫小语和他之间就会产生一道难以消弭的裂痕,所以,冷修放弃了拿莫楚涵当肉垫的念头。
唇瓣抿得死死的,冷修黑眸凌厉,迅速地伸出双手,右手按住左手腕表上的当中一个按钮,只听“咻咻咻”的几声,有一根极细的软钢丝从腕表的一个小孔里窜出,钢丝的一头带着一个尖锥型的钢片,钢片迅速地往两边窜出了两个倒钩一样的尖刺,刺入了医院外层的墙壁里,嵌住。
冷修手腕上上的腕表是特制的,里面除了安装GPS定位,还有一些简易却实用的小暗器。
这钢丝,就是其中一样,它极细,最长能伸出30米,极能承重,还能嵌入墙壁,是极好的爬墙工具,此时,就恰好用来保命。
只那么两秒的时间里,两人原本急速下坠的身形在离地面约15米的地方顿住,冷修右手圈住莫楚涵,左手则顺着钢丝绕了几圈,缠在自己的手心。
两人下降的重力顿住后,就顺着钢丝嵌在墙壁上的那个角度,呈抛物线向墙上撞去。
钢丝极细,两人的重力让冷修拉着钢丝的肩膀瞬间脱臼,而他缠着钢丝的掌心更是被钢丝割破皮肉,鲜血流出,顺着他的掌心往手腕处蜿蜒。
冷修俊眉微拧了一下,却还是圈住莫楚涵的身体,寒眸凌厉地在盯着即将撞去的墙壁。
在即将撞上的前两秒,冷修快速地伸出脚,借力使力地抵了一下墙壁,两人弹出去了些许,再以一个小角度撞向墙壁,冷修再用脚抵了一下墙壁,才将所有的冲撞力抵消,接着,拉着钢丝,圈着莫楚涵,贴靠在墙壁上。
这一串的动作下来,冷修的额角就汩汩的渗出了一层冷汗,脱臼的肩膀和掌心刺入肉里的钢丝,让他的面色开始泛白。
周围依旧聚拢了十几个人,全都惊惧地看着冷修圈着莫楚涵荡在医院大楼的半空中,距离地面大约15米左右。
有人迅速地奔进医院,请求支援,只要搬些床垫棉被之类的铺成一个厚度,冷修和莫楚涵就能保命了。
然……冷修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莫楚涵竟然在这种时候,发现自己荡在半空没有死成,竟然又跟疯了一样地开始挣扎起来……莫楚涵开始扭过身体,伸长手去抓冷修握着钢丝的手,当然他够不着冷修的掌心位置,但他够着了冷修腕表的位置……
“莫楚涵你特么给我住手!”
冷修本就一只手臂脱臼了,早就失了力气,此刻莫楚涵这般乱动又去抓他的手腕,瞬间让他握拳的掌心骤松了一下。
嵌在肉里的钢丝像利刀一样割着冷修的掌心,他的面色刹那间就煞白如雪,握拳缠着钢丝的那只手,更是渐渐地松开……
“咻咻咻……”
失去了握力的钢丝因着两人的重力,源源不断地从腕表的小口子里出来,让两人的身体开始往下坠……
本来,若只是这么往下坠,钢丝从腕表里出来的速度虽快,但最多让两人摔残,不会没命……但莫楚涵乱抓着冷修腕表的五指,竟然正好按上了那一个可以从表内截断钢丝的按钮……
一瞬间,冷修感觉到腕表上的钢丝断了……没有了任何的拉力,两人的身体开始急速地下坠……
冷修紧盯着依稀有人影围观的地面,苍白的面色间看不出情绪。
莫小语……
我说过要待你鸡皮鹤发,依旧牵着你的手去看每一个日出和日落的……
可我好像要食言了……
莫小语……如果我食言了,你会怪我么……
如果我没有食言,但却只能让你推着轮椅带我看日出日落,你会怨我么……
莫小语……无论我是否食言,都带着宝宝,坚强地活下去,好么……
伴着“砰”一声的巨响,两具高大的身体同时坠落在地面。
地面上,是莫楚涵摔得有些扭曲的四肢,他的身体是整个人趴在地上的,他的脸侧歪,眼睛大大地睁着,有血从他的脑袋下蜿蜒开来,形成了一道血泊。
而冷修,虽然有半个身体压在莫楚涵的身上,但同样有汩汩地鲜血从他压迫在地上的额角流出,弥漫出刺目的猩红。
邢岩挤开人群奔到冷修身旁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刺目的画面,那画面,就像几千万只利剑,刺戳在了他的身上,让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冷少!”
邢岩凄厉的嗓音在周围议论纷纷的人群唏嘘声中显得异常刺耳和尖锐。
邢岩就这么扑通一下跪在了冷修的身侧,“冷少……”
双目猩红到流泪,邢岩的一双眼就这么被浓重的雾气弥漫了,氤氲的泪水将他眼中的血红侵染得更为刺目。
有医生推着担架车赶过来,将冷修和莫楚涵送进了手术室。
邢岩看着门牌上的“手术中”三个字,只觉得心中一片惶恐和悲恸。
冷少……
你千万要活着,千万要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