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的人群随着车马的临近,都自觉的让到了路的两边,有眼尖的人认出那辆精致的马车是当今丞相的座驾,立马喊了声“是丞相!”,于是人群的声响更是嘈杂,隐约还夹杂着一些其他的词语,那叽叽喳喳的声音让马车内的中年男子的眉头皱了起来。
耳尖动了动,当听到人群中有人不时提到“大小姐”,“初云郡主”“药师”等等词语的时候,花儒一双精明的眼里闪过了一丝寒光,他后背挺的直直的,衣袖下的手不住的敲击着大腿,沉了沉心神,只听到“嘶——”一声高昂的马鸣,然后就响起帘子外的小厮恭敬的声音:“老爷,到家了。”
府门口一群早就等候许久的人,见那玉竹制成的帘子被微微拉开,个个眼里都冒出了激动的神色,齐齐行礼高呼了一声:“欢迎老爷回府。”这一派井然有序的样子,看的路人一阵感叹:不亏是世家之一,这派场,这礼数。
花梦裳一起身,就看到那紫金马车的流苏帘子下,走出了一个身形偏瘦但是有力的中年男子,只见他带着一个朝中大臣特有的朝冠,身穿刺绣华美朝服,他的眼睛虽然饱经沧桑,但是这份沧桑却酝酿了他的精明,藏匿了他真正的情绪,让人一看就知道是朝堂上的老手,而不敢与之勾心斗角。
“父亲!可有想梦儿啊。”花梦裳扬起一张天真无邪的脸,径直的朝着刚落地的花儒小跑了过去,一幅父女情深的戏码,只是这次……
“花初七呢?”一声冰冷严肃的问话直接让花梦裳脸上的表情僵硬了,花儒却全当没有看到,绕过身前的花梦裳,复又对着她身后呆楞的众人问了一遍:“你们的大小姐人呢?怎么没有来接我回府?”因为情绪的波动,身为绿阶灵者的花儒说话,直接带上了灵气。
一股强大的灵气扑面而来,终于唤起了蒋氏等人的心神,瞥了一眼脸色不善的花梦裳,蒋氏连忙小心翼翼的上前一步,对着一脸怒容的花儒小心说道:“哎呀老爷,你可不知道,自从你走后,这个大小姐的脾气是越来越来,上个月还害死了梦儿的一个侍女紫雪,这不,今天知道老爷要回来,竟然也不来迎接。哎,都怪妾身管教不好,毕竟不是亲生的母亲,她又是嫡出的千金大小姐……哎。”
她身后一群知情的人,此时看到蒋氏这恶人先告状的样子,顿时心里一千一万个鄙视:这侍女明明是你的宝贝女儿亲手打死的,竟然算在大小姐头上,只是话又说回来,大小姐又为何不来呢?这下子可正好中了二夫人的心思了。
花儒锐利的眼神看了看故作姿态的蒋氏,又装作不经意的看了看她身后一群人完全可以说得上是诡异的神色,心知有异,再联想他这一路道听途说的传闻,当下也是试探的问道:“怎么,这个孽女当了郡主所以现在开始无法无天了吗?”
郡主!蒋氏和花梦裳惊慌的抬头互看了一眼,他们不是早就让人封闭消息不准给他知道吗!怎么会?来不及想那么多,二人立马收回了一瞬间迸发的情绪,蒋氏强颜欢笑道:“老爷,你都知道了啊……”说完,怯怯的抬头看了眼气势凛然的花儒。
在感受到花儒一下子变得冰冷的情绪,蒋氏连忙继续跪了下去,埋头解释道:“老爷,不是妾身故意隐瞒的,实在是,是……”蒋氏心里暗自着急的想道:她怎么知道老爷这么快就知道,她原本是想这几日就动手的,到时候,哪还有让他知道的理由!谁知他竟然提前回来也不提前通知一声,这让她能找什么理由搪塞过去。
花儒见“是”了半天,蒋氏都找不出正当理由,当下大手一挥,掌风一过,就让蒋氏闭了嘴,脸上神情肃穆,也不知道再想着什么。
这时候,花梦裳再也忍不住花儒对她的冷漠无视,咬了咬鲜红的嘴唇,踱步到花儒的身边,柔声说道:“父亲,你问那个废物做什么,你可不知道她在大朝会上做了些什么丢脸的事呢!”
“哦?说来听听。”花儒装作很感兴趣的问道。
花梦裳一见有戏,连忙把自己从别的小姐那儿道听途说来的,又添油加醋的说道:“父亲,女儿这次虽然没有去参加大朝会,可是啊,对于大朝会上发生的事情也是知情的,而女儿听说的,正是那个废物在庄重的宴席上,竟然公然和陌生男子亲亲我我呢!而且听说那个男子长得一幅小白脸的模样,对她可好了,二人在宴席上十分亲昵。父亲你说,这等样子是不是伤风败俗,丢大了我相府的脸啊!”说完,花梦裳还求夸奖似的昂起了头。
此时要是花初七在场,一定会猛拍桌子乐的找不着北儿。小白脸?咳,若是鸿蒙知道他高冷绝傲的形象被人说成小白脸,会是什么反应嘿……
原以为花儒听了这番话,一定会气的大发雷霆,可是出乎花梦裳等人意料的是,今日的花儒竟然丝毫没有盛怒,反而面色平静,就在众人以为他没有生气的时候,突然听到他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呵,还真是和她那个母亲一样,尽是会沾花惹草!”
听到花儒口中提到花初七的生母,只要是知情的人立马就恭敬的垂下了头,心里打着鼓,半个气儿都不敢出,暗自想道:整个相府谁不知道,相府最大的禁忌就是花初七的生母。在慕容倾死的那一天,花儒盛怒之下定下了铁规:从今往后,谁也不许提她的名字,否则逐出相府,死路一条。
这个铁规后来不知怎的,就流传到了外头被广为人知。许多人称赞说当今丞相用情至深,独爱一人。可是随着后来他飞速的娶了蒋氏,逐花初七等事之后,又有人谣传说,其实丞相是恨慕容倾夫人,所以才不许提到她的名字。
然而事情过去了许多年,很多人都记不清原因了,只知道留下了这么一条根深蒂固的死命令。于是今日老爷竟然再次提到了那位,于是个个都吓破了胆不敢多言,包括蒋氏,此时也是老老实实的伏在了地上,还不忘提醒花梦裳不要轻举妄动。
一群人就那么恭恭敬敬的沉默了许久,久到花儒终于从过去的回忆中挣脱开来,看到眼前的景象,复又扫视了一圈,这才恢复了常色,问道边上的柳氏:“怎么,那个孽女不来,毅然那个臭小子也没有来吗?还是又去哪儿闹啊疯去了,这段时间有没有给我闯什么祸端?”
花儒的话虽然严肃,但是分明透着真心实意的关心,只是他这机关枪一样的连串疑问,着实把柳氏给问住了,当下柳氏心头一慌,强自镇定的回答道:“老爷,这段时间毅然在府里可听话了,而且他的灵阶,也从赤阶升入了橙阶高级了呢。他,他这次不来是因为……因为他病了!嗯,是毅然病了才没有来门口迎接老爷的,”
柳氏越说心里越慌,那张妖媚的脸上带着满满不寻常的神色,要是换做以前,精明的花儒一定早就看出不对劲了,只是他一听到“生病”两个字,立马就身体大于行动,着急的脱口而出:“什么,毅然那个臭小子生病了?你们一个个都怎么照顾少爷的,怎么把人给我照顾病了还!等我一会再来收拾你们!走,都先陪我看看毅然去!”
说着,花儒就火急火燎的往府里冲了进去,一点没有方才的稳重自持。让府里众人包括路过的行人不由得感叹:都说当今丞相最宝贝他那个一脉相传的独子,今日一见,果然是宠溺的很啊。啧啧,和那位传说中的相府大小姐花初七的待遇,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在花儒急匆匆的身影走过去老远,一群人也连忙跟了上去,走在队伍最后的蒋氏和花梦裳却是对视了一眼,双双看到了对方眼里如出一辙的算计。
花梦裳和蒋氏肩并肩走着,看着前方嘴里却是小声的吐出几个字:“母亲,那个花毅然也是个毒瘤,若是不早日除掉他,恐怕我们娘两儿以后的日子……”
蒋氏在旁边冷哼了一声,头也不转,径直轻声回答道:“真不愧是母亲的好女儿,果真和母亲想到一块儿去了。这个花毅然可比花初七危险多了,毕竟,他可是男的,将来世家的势力和丞相府的资源可都少不了他的……不除掉他,我们,喝西北风去?”
一对母女在队伍的最末端直接达成了共识。一股阴寒的风莫名的吹在人的脖颈,只惹得人惊疑:大白天的哪来的一股习习阴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