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墨低着头,将折扇开了合合了开,声音没有丝毫情感起伏,语调一成不变:“你似乎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了。”
苏凉笙听得寒碜,危机感直线上升不带拐弯的,苏凉笙在心里默念古人留下来的道理脑例如“好汉不吃眼前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识时务者为俊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等等。然后苏凉笙立刻收敛眉目:“我没有,只是情况突然,我……”
季青墨冷冽地打断苏凉笙的话,折扇一扫,苏凉笙旁边的花瓶支离破碎,发出清脆的声音。季青墨清冷寒凉的声音混杂其中,却依旧那么具有穿透力:“我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应付你的情况突然,正常情况下,你根本就不需要别人告诉你怎么做。”
苏凉笙缩了缩脖子,小声地嘀咕着:“情况突然我也不需要别人告诉我怎么做。”苏凉笙不是提线木偶,她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主张。
“看来你很不服气啊?”季青墨内力深厚,自然是听到了苏凉笙的话,他的眉毛都拧在一起了,凌厉的杀气不受控制的乱窜,身边的书本被吹得烈烈做响。
苏凉笙这个人从来吃软不吃硬,要比硬气是吗?等会,她立刻把她碎成渣的骨气拼回来,浇点水施点肥,估计会长得很好了。
如此一想,苏凉笙立刻站起来,挺直胸膛,声音坚定清晰:“我当然不服,我何错之有?”
季青墨点点头,居然真敢说,季青墨是什么?专治各种不服的良药啊,季青墨冷笑了一笑,你不服我便说到你服:“第一,你不遵守对我的承诺,这是不诚;第二,你不服从我的命令,这是不忠;第三,你的鲁莽冲动陷兮花于危险,这是不义;第四,你差点把自己送个了淫贼,这是不智!你有什么话好说?”
苏凉笙张张嘴巴,我靠,你辩论呢?那么有条例依据!可是苏凉笙怎么会如此轻易认输呢,她毫不畏惧地抬头瞪着季青墨:“光天化日之下,女子身陷险境,凉笙怎能无动于衷啊,还望六王爷明察秋毫,将心比心。六王爷要罚凉笙,此举甚伤人心,凉笙请六王爷认真考虑,莫让英雄流血之后还要流泪!”
倒真是伶牙俐齿啊,季青墨的脸色阴沉,杀气更甚,书本都被掀起,在空中散落,季青墨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很难得地说出了一大段话:“你心地纯良自是好事,可是救人要量力而行,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你救人就是在跟死神做斗争,从他手里抢东西,如果惹他老人家发火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如果你做的好,那皆大欢喜,平安无事,倘若你做的不好,非但人救不上来,就连你自己,也可能是小命不保。”
冷漠呵!
趋利避害,人之天性。这个在现代不断发展的诟病,自古便有了。苏凉笙在心里冷笑一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你可曾想过,若人人自危,世道浇漓,人心日下,国将不国!”
“朝廷若器,民众若水,是官府的冷漠,让路人不得不冷漠,此次一事,本归六扇门管理,与你何干?”
苏凉笙忆起鲁迅老先生的一句话,她抬起胸膛,认认真真地回答:“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与我有关。我所站立的地方,就是我的国度。我怎么样,国便怎么样。我是什么,国便是什么。”
季青墨盯着她,若人人都如她这般所想,世界和平便不远了。但是,入我门,受我理,苏凉笙终究不明白她的错误在哪里啊?季青墨久久地沉默着,脸色阴晴不定,散落的书页环绕在他的身侧,凌乱而无序。
按理而言,苏凉笙只是他挟持回来的一枚棋子,不可能按照守望者的规矩来处罚,毕竟守望者的规矩嘛,季青墨自己定的,他着实清楚那规矩是多么不通人意,残酷无情。
此番作为,险胜而归。
自然让苏凉笙理直气壮,但是情花笑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若果你们二人陷入了情花笑,苏凉笙是否还会如此胡搅蛮缠?
罚,必须罚!
季青墨却想不出怎么罚,因为苏凉笙不是他守望者的人,而且苏凉笙这种人吧,一般的处罚恐怕不会奏效啊。
像什么杖刑啊,鞭刑啊,针刑啊,这些恐怕都不能用。
苏凉笙看季青墨一脸变幻莫测,以为他被自己说服了,便想着以进为退,顺手给季青墨一个台阶下:“我知道我有错,但是世间万事岂能尽如人意,不求尽善尽美,但求无愧我心。”
“有罪便当罚。”季青墨冷冷地说,让他再好好想想怎么罚!
苏凉笙有些惊悚了,怎么她退了,季青墨这厮反而得寸进尺啊。苏凉笙也只能认栽,她能怎么办?扑上去咬他吗?太野蛮了。
虽!然!她!也!很!想!
苏凉笙握拳,警告自己务必冷静,万一是自己退得不够多呢?她再退退吧,季青墨这种人比较傲娇,苏凉笙缓缓松开拳头,庄重地跪下:“凉笙认罚。”
“今日罚你今天不准吃饭,在大堂给我跪上一夜,好好反省!明日告诉我,我为何如此生气!”季青墨毫不留情。是非不分赏罚不分是一切罪恶地开端。
苏凉笙心顿时凉透了——嘿!这丫的居然!他是来真的!苏凉笙怔怔地看着季青墨走远,他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便下了这样的决定。季青墨,你很好!真的,你够狠!
人家是退一步海阔天空,我他妈是退一步一脚踩空!
苏凉笙立刻站起来,她就不应该顾及季青墨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她现在就跟她同归于尽!
季青墨看到苏凉笙恼羞成怒的样子,看起来她对这件事情毫不在意,似乎没有察觉到一丝愧疚,就连认错也是敷衍自己的!季青墨忍不住怒火,直接拿起桌上的毛笔扔出去,打击在苏凉笙的小腿上。
苏凉笙的小腿一麻,整个人不由自主地跪下,磕在冷硬的地上,让人生疼。
苏凉笙忍不住红了眼眶,她微垂着着头,不愿意再抬起来,她的声音平稳干净,怨气缠绕:“季青墨,若果那日的女子是柳卿卿当如何?季青墨,你如此冷硬心肠,不怕报应吗?”
“不怕。”季青墨的脸色阴鸷了一下,居然敢那柳卿卿来说事!
苏凉笙微不可见地勾起嘴角,如同冷风过境,留下一世间薄凉,苏凉笙膝盖的疼痛终究被适应,眼中酸涩终究被回收,声音带着恨意狠意:“无情之人不配有情人,你既然此般薄凉,我诅咒你……”
季青墨猛然睁开眼睛,折扇轻展,横扫千军之力默然生成,直接击向苏凉笙。这女人,居然还要拿柳卿卿说事吗?
苏凉笙眼睁睁地看着灾难一步一步地靠近,在冷静地思考着,自己会受多大的创伤,包括身体和心灵,将来要如何向季青墨索赔之类的事情。
不是没有想过要逃走,但是……逃得开老娘决计要逃的,逃不开她也就懒得浪费力气挣扎了。
强劲地风力将苏凉笙推开几丈,直接撞到大堂的柱子之上,苏凉笙觉得头昏眼花,眼冒金星,背脊火辣辣的疼,忍不住咳出了一口血腥。
苏凉笙无力地滑落在地上,心里想着这个季青墨真是好本事啊,断句断在这种该死的地方,她本来准备说的话本来也就此掐住了,她才不是要诅咒柳卿卿的啊,柳卿卿是无辜之人,她苏凉笙何必诅咒于她呢。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女人用来为难男人正好。
可季青墨倒好,直接干脆利落地出手了。
苏凉笙伸手擦干嘴角的血腥,她抬起头,露出一个明媚的微笑,如田野里的茂盛麦穗撩拨流阳,但是季青墨却察觉一股寒意,苏凉笙的声音轻轻的:“季青墨,你好狠的心啊。”
季青墨拂袖而去。
苏凉笙怔了半响,缓缓地坐起来,花兮花一直闭目养神的眼睛突然睁开。
大眼瞪小眼。
她是要我继续跪吗?苏凉笙在心里揣度着,立刻端正地跪好。
“你可以随意。”花兮花坐在窗棂上,月华如水悠然泻斜,映着她的面颊,平日里平凡的小脸居然漾得温软如玉,额前凌乱碎发骚动着月光。
苏凉笙静静看着,她寂然背影,在星空下茕茕孑立,恍如出尘谪仙。有故事的人啊,通常都有一种隐忍冷静的气场,当然不排除一些比较不正常的,伤的越厉害就越没心没肺。
花兮花被苏凉笙盯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两声解释道:“六王爷并没有吩咐我看着你跪。”
苏凉笙的笑意在唇齿间荡漾开来,其实吧,救人源自于心中的道德,却忽略了自己身处的时代。或者,道不同不相为谋,本来以为与季青墨应该是君子之交,她可以助他成就大业,她只是想成为他的伙伴,不想成为他的下属。
所以,季青墨,你有什么资格罚我呢?
苏凉笙低下头,嘴角的笑意冷然:“圣经说:罚,是最深沉的爱,既然是爱,我苏凉笙哪有不领的道理,他让我跪我便好生跪着吧,省得到时候说我不领情。”
花兮花不再说话了,她本就是沉默寡言之人,心已死,已经慵懒到不愿动感情,圣经?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