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墨依旧低着头,神情慵懒而自然,睫毛随着上下阖动的眼皮微微颤动,竟让人有种不想打扰的错觉,但是这丫的分明就先开口坏了这可怕的宁静,而且是用可怕的声音:“你为什么不让御医上报药人已死。”
“我以为你会希望我这么做的。”苏凉笙安稳地躺着,不痛不痒地回。
“你以为?”季青墨嗤笑一声,却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这语气,充满不屑,好像其他人的观点不是观点,只有他的观点是永远的真理。
苏凉笙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苏凉笙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睁开双眼死死地盯着季青墨:“对,只是我以为,因为你永远不会说。就算你置我要于死地,你也不准备提前跟我商量一下。所以,如果我的自以为是不小心坏了你的计划,罪在你身上。季青墨,我郑重地告诉你,我苏凉笙不喜欢被人摆布。”
苏凉笙说完之后,忍不住咳嗽起来,一直没有存在感完全为忽略不计的刘水娘立刻上前拍抚着苏凉笙的后背。
六王爷和六王妃聊天的方式真是太独特了,比起苏宁海和锦玉芝吵架时又打又骂还要诡异。
苏凉笙没忍住又咳出一口血腥。
季青墨慵懒地掀开眼皮:“身体虚弱就给我好好躺着。”
苏凉笙更加怒了,到底是谁在她好好睡着的时候来骚扰我的,她直接掀开被子下床,苏凉笙从来就经历过各种惊险各种生死,本来就不矫情,她直接过来指着季青墨的鼻子,一字一顿问得很认真:“我可以打你吗?”
“你很生气?”季青墨终于认真地抬起头看苏凉笙。
苏凉笙从来就是有话直说的类型,只不过以前话少也没人惹她而来,就算有人惹了直接揍,但是面对季青墨,也得揍得过才行啊,所以苏凉笙只能靠骂人泄愤:“对,我很讨厌你这种自以为是的家伙,你老是在算计别人。”
“想不想我死啊?”
“想的话你会去死吗?”
“不会。”
苏凉笙翻了个白眼,直接一掌劈向季青墨。她现在真的很生气,忍不了!
季青墨轻而易举地握住了苏凉笙的胳膊:“太没有力量了。”
苏凉笙正想反驳,却突然察觉有些不对劲,季青墨的手,是暖的?!
是她的手太冷了吗?
嘶——好像是烫的。
“季青墨,你怎么啦?”苏凉笙握住季青墨的手,真的烫的。
苏凉笙抬头去看季青墨,这才发现这个男子脸色是极其苍白的,凌厉的眼风似乎都减弱了些许。
“病了。”季青墨挣开苏凉笙的手。
“哦。”苏凉笙在心里默默地加了一句,病的好极了!
“消气了?”季青墨低声问。
“从今天开始,我要学会不生气,再学会气死人。”苏凉笙瞪了季青墨一眼。
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她还能怎么办?对待一个身体残疾心理也残疾的人,她能怎么样?怎么样都觉得自己low爆了!苏凉笙吃瘪地躺在床上,等待着。
安静着。
苏凉笙在进行深邃的思考,她最近太容易生气了,她以前不是这样的,脾气变得暴躁了呢。
可是,为什么要生气呢?苏凉笙想不明白,她已经想好了复仇的方法,她应该淡定自若笑如春风的等待着时机啊。
季青墨曾经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被皇上调戏,看上她的才华还把她囚禁,为了扳倒苏府,理所当然地对她下毒,理直气壮地把画扇送入监狱。
那么她苏凉笙的计划,可以毁掉整个六王府空中阁楼甚至三王爷。
可是,在苏凉笙心里,她不喜欢自己的计划,牵涉的无辜的人太多了。
牵连无辜,是她最看不起的行为,为什么就没有办法单独只伤害到季青墨呢?
归根结底就是,她那么善良,为什么世界要来伤害她?季青墨,你为什么要选择伤害我,放过你我做不到,惩罚你我不想做。
老天给她一副好心肠的同时,为什么还给她一副有仇必报的天性呢?不知道她纠结着很难过吗?
在这片安静里,有四个人,闭目休憩的季青墨,伫立一旁的千雀奴,躺在床上的苏凉笙,站在边上的刘水娘。
这个空间,就像没有人一样。
为难刘水娘了,居然跟他们三个怪咖扯上关系,不知道她此刻的内心是不是崩溃的呢?苏凉笙想着。
不过,苏凉笙知道,宁静总是短暂的。只要她醒来的消息一传开,估计有不少人上门求情!
苏宁海来了。
苏凉笙由刘水娘扶起,看着苏宁海。对于他现在六神无主的卑躬屈膝的模样,苏凉笙表示很满意。
苏宁海的声音沙哑:“凉笙啊,爹收到消息了,大理寺的徐志谦许大人一会要来问问案情,你能不能放过你大娘啊。”
苏凉笙靠在床上,一副娇弱的模样:“父亲,时至今日,父亲仍然不愿意为女儿做主吗?”苏小姐真的是充话费送的吧。
“我一定会好好管教你大娘,可是你得给爹管教的机会啊。”苏宁海简直老泪纵横。
苏凉笙不喜欢看到苏宁海的嘴脸,特别猥琐,特别虚伪,真的!苏凉笙想起她之前对刘水娘说过的话,觉得很方便就顺手拿来敷衍了,苏凉笙幽幽一叹:“终究是我家啊,我的夫君是个残废,若果没有了婆家,这日子可怎么过啊。只希望父亲日后好好管教大夫人。”
不过,苏凉笙显然忽略了,这次房间里有一个人叫季青墨,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立刻看向季青墨,非常诚恳地低头:“夫君,我错了。”
“我接受。”季青墨面不改色地点头,这些话他听得不少,如果每次都要生气的话,那么他已经气死多少回了,即使说这句话的人是苏凉笙,他!都!不!会!生!气!
季青墨把手中的淡定伸手,千雀奴立刻给了他一个茶杯,季青墨面无表情地捏碎,变成了粉末。
苏凉笙觉得脖子一凉,但是却继续挖苦着季青墨,她对苏宁海苦笑:“你看,我夫君不仅是行动不便,脾气还不好。父亲,我还指望您给我撑腰呢。”
似乎形成了一种敌对的气场,苏凉笙就是要心直口快,想要骂着季青墨。这点,无需掩藏,也藏不住!
季青墨就默了,这个女人好像越来越不怕他了。
苏宁海也默了,好像他说什么都不对吧,原则上帮六王爷说话绝对没有错的,可是实际上自己又是在求苏凉笙。
两边不是人。
“凉笙啊,六王爷可疼你了,这几天他茶不思饭不想的,你不要那么多心。如果他真的欺负你,爹绝对站你这边。”苏宁海尽量说得两边都不得罪。
苏凉笙想了想,露出一个笑容:“嗯。”
“你是愿意放过你大娘了?”苏宁海再次确认。
苏凉笙低下头:“父亲你都亲自求情了,我这个做女儿的还能说什么呢。况且女儿也没事了,家丑不可外扬,就让它过去吧。”
季青墨闭着眼睛继续休息,这苏凉笙说得真是极其真诚的,要是苏宁海知道苏凉笙就随口说说,会不会觉得生错这个女儿了呢?当初她出生的时候就应该把她给掐死,免得祸害人间,贻害万年。
苏宁海有些不可置信,在他眼里,苏凉笙不是这样一个人,她看上去温顺柔和,实际上思想独立,有她自己的一套,随时随地可以玩转一个人的心。
就连那个赤子之心已死,真诚之血已枯的废人季青墨都为她情动劫生。为了揪出凶手,居然毫不犹豫地与苏府为敌。
“你有什么条件?”苏宁海将信将疑地问。
季青墨在心里嗤笑一声,说话怎么就那么直接呢?亲情在他们的眼中就如此不值一文吗?
苏凉笙也在心里嗤笑一声,条件姑奶奶都懒得跟你提!苏凉笙不想与苏宁海继续聊下去了。她装腔作势地揉揉额头:“爹,女儿有些头疼,能否让女儿休息一下?夫君,帮我招呼一下父亲。”
季青墨犀利的目光瞪向苏凉笙,然后不咸不淡地开口:“雀奴,本王爷来到苏府水土不服,帮本王爷招待一下苏大人。”
苏宁海心里忐忑不安,但是苏凉笙的态度已经毫无掩饰地表明,让他事先准备好的话无处可说啊。苏凉笙太过轻易的答应让他有种受宠若惊,甚至心惊胆战的感觉。
但是,他还能说什么呢?苏宁海最终还是拱拱手:“那,我便不打扰六王爷和六王妃休息了。”
再次恢复了宁静。
但是苏凉笙知道,这宁静,也不会维持多久的。
苏凉笙等待着。
有人破门而入,是苏晕染。
苏凉笙连眼睛都懒得睁开,把曾经说给刘水娘的话再次拿出来敷衍:“终究是我家啊,我的夫君是个残废,若果没有了婆家,这日子可怎么过啊。只希望晕染妹妹日后好好劝导你母亲。”
苏晕染跪在苏凉笙面前,伸手拽住她的衣服,眼泪花了妆容:“你一定一定要放过我的母亲啊。”
“嗯。”
苏晕染有些不可置信:“你答应了?”
苏凉笙再次把说过的话改了称呼就说出来了,声音温柔魅惑:“晕染妹妹你都亲自求情了,我这个做姐姐的还能说什么呢。况且姐姐也没事了,家丑不可外扬,就让它过去吧。”
“嗯嗯。”苏晕染破涕为笑,站起来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