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就算再怎么等下去,我们今夜也不可能有什么进展,于是只好先开车回到县城的宾馆。
我俩都有些睡不着觉,但也没啥心情聊天,只沉默着等待孙大仙的电话,心情非常忐忑。
毕竟,我们曾经和王渠打过交道,在我的印象里,他可是一个冷酷无情的黝黑农民。
是的,冷酷无情这个词,修饰到农民的前面,确实听起来非常的别扭,但在我的印象中,确实是这样的。
这个电话,我俩一等就是一夜,不知何时,竟然都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小丽不需要睡觉,很乖巧的分别帮我俩加了被子盖上。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天亮,我发现自己趴在桌子上,嘴下面一滩口水,身上裹着被子,整个后背都非常的酸痛。
小丽站在我的旁边,看到我醒来,急忙帮我倒了一杯热水。
周茹初睡在床上,呼吸均匀且重,看样子应该睡得很沉。
我不忍心打扰她,竖起食指在唇前,向着小丽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小丽很乖巧的点了点头,示意她明白我的意思。
周茹初的手机还在桌子上距离我不远的地方,我拿过来一看,发现没有来电,也没有短信。
仔细回想我和周茹初昨晚的反应和状态,我忽然觉得有些可笑。我俩实在太过紧张了,那么晚打扰了孙大仙不说,还以为对方也会那么晚去打扰王渠。
反正不管怎么说,今天白天,应该会等到一个结果吧?
我这样想着,扭头看向窗外。
今天有点雾霾,即使在这小县城里面,从屋内向外看,也感觉外面黄蒙蒙的一片,害得我眼中所看到的整个世界都变得压抑了起来。
路上的人已经在匆匆赶路,去上班,却买菜,去为生活忙碌。
我在屋里,等待着一个电话,等待一个关乎两条人命的结果,等待我自己的命运。
以前我总在想,如果一切能够重来,我还会不会被骗到那么传销组织,会不会去参合陆锦宽救他儿子的计划,会不会……
唉,过去已经过去,未来终究没来。我能做的,就是把当前的每件事做好,尽全力做好。
我想着,嘴角扬起无奈苦笑,扭头看一眼床上躺着的周茹初,却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正坐在床上皱眉看着我。
“你笑什么呢?大清早就傻笑,你有病吗?”周茹初盯着我说道。
我有些尴尬,笑容凝固,一声不吭扭回头再看向窗外,但我不是看风景,也不是看路人行色匆匆,更不是看那县城街道罕见的车水马龙,而是为了躲避尴尬。
周茹初下床抓起桌子上的手机拿到眼前看,有些恼火的说:“这个孙大仙怎么回事,怎么还不来电话?”
我说:“昨晚咱们找他的时候太晚了,现在时间还早,多等等吧,今天应该就能有个答案。”
话音刚落,手机忽然响起,居然是孙大仙打来的。
周茹初急忙接过电话,越聊脸色越难看。
“怎么样?”我急忙询问。
周茹初凝重的冲我摇头说:“孙大仙昨天晚上先给王渠打的电话,和王渠说了咱们这边的事情,但王渠只说他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孙大仙还是挺想帮咱们的,今天一大早就跑去找王渠,却发现王渠不在家里。他找人一打听,原来王渠几天前就已经出去了,一直没有回来。”
我听后陷入沉默,心里莫名的烦躁起来,觉得我们这一次还真是各种不顺。
君梦尘爷俩和那黄仙之间的恩恩怨怨,我们到底要不要参与进去,还真是挺让我纠结的。
如果不管,他们爷俩就算不死,估计也和死了差不多,周父安排给我的任务就一定难以完成;如果管,我们没有那实力与黄仙作对,现在又找不到帮手,根本就没法管。
我再看向周茹初,发现她正盯着屏幕黑着的手机,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什么。
“车钥匙借我一下,我去再买些烤鸡烧酒什么的,今天晚上咱俩再去找黄仙谈谈。”我说着,向周茹初伸出一只手。
周茹初有些生气的说:“谈?怎么谈?昨晚能说的都说了,能做的都做的,现在根本就没有办法说服那黄仙,再这么下去,咱俩都要有危险,难道你还没意识到吗?”
“我想试试。”我很认真的对她说。
周茹初表情凝重的盯着我看了几秒,然后起身下地,一边穿鞋一边说:“我和你一起去。”
我摇头说:“让我自己去吧,我想静静,你太吵。”
周茹初怒道:“什么叫我吵?你才吵!你当我喜欢和你一起去吗,自己去吧。”
说完,她将车钥匙砸到我的胸口,砸得我有点疼。
我没说什么,秘密接住钥匙,带着小丽出了宾馆,找到车,向着君梦尘家所在的那个村庄找去。
小丽似乎看出路线不太对,怯生生在一旁小声问我:“哥哥,你不是和姐姐说,要去买东西吗?是不是走错了?”
我一边开车一边故作轻松的笑着回答:“她说的对啊,昨晚能说的都说了,那我们和那黄鼠狼精还有什么好说的了呢?它不是说把君海爷俩种在山上了吗?我去山上找他们。这一趟过去,可能会非常危险,我不能让周茹初和我一起去。”
小丽听后沉默了许久,忽然问道:“哥哥,如果你死了怎么办?”
我没有回答小丽的问题,在沉默了几分钟之后,问道:“小丽,如果我死了,你会替我继续照顾姐姐吗?”
小丽闻言愣住,然后哭了起来,抽噎着说:“我……我不要哥哥……死……”
我笑着说:“我本来就是将死之人,这几个月来,我每一天醒来,发现自己还活着,都会感觉自己多么幸运。没有周茹初,我早就已经死了。其实,一开始我也很怕死,但我现在已经不怕了。因为,我终于知道,这世界上,还有比活着更重要的事。”
小丽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问:“什……么事?”
“就是让你爱的人,好好活着!”
烟尘在汽车后面翻滚,淡黄的雾霾如瘴气一样,降低了我的可视度,但却减弱不了我的决心。
这一次,请让我一个人去面对这一切吧。如果我出事了,亲爱的小初,请好好活着,好吗?
我先开车来到了君梦尘的家,确定他不在家中,院门还是我们昨晚离开时那样关着,我确定,无论君海还是君梦尘都没有回来过。
回到车上,我正要继续开车,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我掏出手机一看,发现是周茹初打来的,于是连忙挂掉,并将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
这么长时间没有回旅店,估计周茹初已经有些着急了吧?着急就着急吧,只要她安全健康,比什么都强。
我再次启动车子,在扬洒的灰尘中,在两排农家建筑之间,沿着乡间水泥路,向着村尾而去,最终来到了昨天晚上我们停车追踪黄鼠狼的位置。
被踩塌的那一片农田之中,一个老农正蹲在地边,一边抽烟一边骂娘,那样子气愤无比。
我稍稍调整状态,让小丽先在车里等我,然后走到那老农旁边,在他疑惑的注视下,取出一根烟递给了他,问道:“大爷,怎么回事啊?”
老农接过烟,用力抽了一口,然后疑惑的问我:“你是干啥的?”
我说:“我来找人,君梦尘你认识吗?”我没敢提君海,我可不想再碰一鼻子灰。
老农皱眉上下打量一番我,反问道:“认识啊,你没去他家找他吗?”
“他不在家。”
老农点了点头,“哦”了一声,不再说话,只闷头气呼呼的抽烟,看样子还在气头上。
我用下巴指了一下农田,再次装作和自己没关系一样问道:“大爷,这是什么情况啊?”
老农恨恨的咬牙骂道:“不知哪个狗日的糟蹋庄稼,就不怕遭天谴,被雷劈吗?别让我找到是谁干的,让我找到了,肯定打得他亲妈都不认识。”
我心里很是尴尬,但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干笑着说:“可不是嘛,简直丧良心啊。”
老农抽完一根烟,起身就要去收拾那些被踩坏的庄稼。我急忙喊住他,并又递了根烟给他。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老农接过烟,但没有点上,而是把他额头上那松垮垮的褶子皱紧,看我的眼神也有警惕了起来。
我摇头说:“我能有什么事,就是找君梦尘没找到,琢磨找个地方先打发打发时间,等到中午再去他家看看。”
听我这么说,老农才稍稍放下心,又蹲了下来,陪着我一起抽烟。
我和那老农又聊了几句,觉得差不多已经套得够近乎了,于是问道:“大爷,你听说过把人种山上的故事或者传说吗?”
老农愣了愣,随后点头说:“听说过啊,住在大山附近的人都知道啊,不过不像你说的那样。什么把人种山上,那应该是山精的传说。”
“山精?”我惊讶问道。
老农点头说:“对啊,山精。你知道山精是什么吗?就是活在山上的动物啊或者植物啊之类的东西,活得年头久了,成了精,但那只能说是妖精。山精,是被大山选出来的妖精,不仅受大山的庇护,还必须要保护大山。不过这都是传说,我活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过一只活的山精。”
原来那只黄仙是个山精啊,难怪那么厉害。
“那山精和把人种山上,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急忙追问。
老农用力吸了一口烟,长长吐出,开始了他的讲述:“那个传说,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