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焕和路明雪并肩同行着从森林公园里出来,回到了医院。
“没再和其他人道别,真的没事吗?”
“你们送的礼物我都收到了,而且也跟夕晓打过招呼。过阵子应该也可以用手机了,社团的事情我还可以远程参与,但是软件的问题就要你自己多花时间了。下下周就是期末考试,我们暂时也不用特别着急,正好等我治疗结束,再让项目动工起来……”
“……”
林焕一脸讶然地盯着路明雪。自从路明雪醒来之后,他总觉得有些地方十分地违和。这种违和感将自己今天和昨天对路明雪的印象完全独立开来;倒不如说,昨天一天的路明雪,是独立于他所认识的路明雪以外的路明雪。
“你在干嘛?为什么要一直用那副令人看了反胃的狗眼盯着我?”
“我说你怎么——”
林焕话说到一半,整个人突然就像愣住了一样。
……
路明雪是个机敏的姑娘,见林焕怂成这副模样,心里也有了些底——
路明雪的母亲站在两人面前不远处的地方,她的视线冰冷地足以把面前的林焕给直接冻住;但林焕还是熬着绝对零度的冰冷朝前走了一步,身体下意识地拦在路明雪面前。
“小雪,你在这里做什么?你不知道你是病毒性肺炎吗?为什么连口罩也不戴?给你的同学添麻烦了怎么办?”
她的语气很重,但她终究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不会在公共场合做出丢颜面的事情。
“阿姨……是我强拉路明雪同学出来的,责任在我——”说这之类的话,林焕可说不出来。
“既然你知道那是你的责任,但你知道该怎么负责吗?”
路明雪的母亲的语气很重,林焕整个人都是愣着的状态,他现在很懵,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是低着头微微摇着;但是他始终站在路明雪的前面,就像那是他恪守着的底线一样。
路明雪的母亲摇了摇头,她对现在的林焕没什么好说的,别人家孩子的教育轮不到自己来管,她也没有这个时间找林焕的父母去说教——她其实已经计划好了搬家的事情,等那边安顿下来,小雪休学结束之后就会转到那边的学校念书,跟这些孩子也不再会有瓜葛。
“小雪,到我这边来,收拾一下我们准备出发了。”
路明雪虽然在学校里一副冷若冰霜、无所畏惧的模样,但是这样的她也会有无法违抗的对象——这个对象就是自己的母亲。
由于对长女的疏于管教(母亲对姐姐路明倩违背家庭的命令,擅自在高中毕业后出道投身演艺事业这件事十分不满,一直到路明倩依靠自己的努力确实打拼出了成绩,才和家庭的关系趋于缓和),致使母亲对路明雪的家教一直极为严格,从小受到母亲管教的路明雪自发地难以违抗母亲的命令。
而也正如路明雪的做法经常不近人情但是却合理的状况,路明雪的母亲也是这样——她们在性格上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两人都有着极强的控制欲。面对母亲的命令,路明雪不敢违拗——但是,即使是这样,她也在从林焕身旁走过的时候,不自觉地望了林焕一眼。
我到底在期待着什么呢……真可笑。
期待某人能站出来,抓住我的手,告诉我的母亲,我不想离开这里吗?
呼……这种明明是少女漫画里才会出现的桥段,我竟然也会在期待呀……
果然,一旦向一个人求助以后,便会无休止地想要去依赖那个求助对象,期盼着他能拯救自己,能实现自己的愿望,能成为自己的英雄。
不过,从某种方面来讲,某人确实是一位英雄。
他成为了夏沫的英雄,让她起死回生,重新获得二次的生命。
他也成为了夕晓的英雄,让她变得不再单单地依赖自己。
英雄就是那样的一种存在,只要他出现了,人们就会放弃自己的努力,就会变得脆弱起来……
不过,如果我也总是一直只是在祈求英雄到来、祈求神迹拯救的话,那我就不是路明雪了——
虽然那匆匆一暼只是一瞬间的过程,但路明雪的脑海里想到了很多的事情,不过这些事情最终也都只是沦为理性的力量,驱使着路明雪向母亲的身边走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她并不期待的身影,却再一次拦在了她的面前。
“那个、请、请等一等!我知道这是很任性的请求、在出发之前,”
林焕一脸诚恳地望着路明雪的母亲,“我想请阿姨带路明雪同学再去医院确诊一下病情。”
“这种任性的幼稚行为,给我适可而止吧。”路明雪的母亲有些愠怒。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没有向林焕发脾气,这已经是足够仁至义尽了,结果这孩子却得寸进尺,丝毫没有一丝悔过的感觉,“你觉得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吗?”
“呐……你、你看,阿姨。”林焕让开了道,拉着路明雪到自己身前,“路明雪同学今天的气色很好,从昨晚我陪着她一直到现在,我都没见过她咳嗽过……”
“昨晚?”路明雪的母亲只是认为林焕这是跑来见路明雪最后一面,却没想到竟然还有昨晚的事情;林焕说漏了嘴,一时半会没来得及改口,支支吾吾地岔开了话题,“总而言之,我觉得路明雪同学现在可能、可能没有转院治疗的必要了。”
“哼……怎么,”路明雪的母亲盯着林焕的眼睛,“你是想告诉我,我女儿陪你待了一晚上,肺炎这就已经痊愈了?开什么玩笑!”
路明雪对母亲的严厉了然于胸,但她却从来没有见过母亲这么生气的模样——她的愤怒已经从声音里溢了出来,让人感受到深深的压力。
但是,某人似乎也并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自己今天确实感觉状况好了许多,喉咙里也不会有咳痰的感觉,但是,这难道是在告诉我,真的出现了?但是,就算是神迹,也应该是要有理论依据才对的啊……某人究竟是知道些什么——
“请、请阿姨相信我……”
某人的身体一直在颤抖着——他的心里可能也没底吧?那只是试一试的心态才对,可是——
“如果、如果路明雪同学的病情没有完全好转的话,”林焕一字一句地开着口,虽然身体颤抖着,但语气里的决绝却是不容置疑的,“我保证、以后绝对再也不会来打扰你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