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手机震动又响起。
小海和季洋同时吓了一跳。
但不同的是，小海吓着之后整个人弹起来了，季洋吓着之后，就只是人一激灵，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小海看了下来电号码，还是“老公”。
觉得他洋哥醉成这样，多半是和这个“老公”有关了吧？不然这都后半夜儿了，谁敢给他洋哥打电话啊？以他洋哥这火爆脾气，有人吵着他睡觉，第二天他不得拎着砍刀去找人算账啊？
纠结了片刻，最终还是怀着忐忑的心情接了起来：“喂，老公……啊不是，洋哥老公是吧？洋哥在我这儿喝醉了，看起来心情儿挺不好，你来把他接回去啊？”
“在哪儿？”手机那端传来了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却出奇的好听。
小海愣了一下，直到那边追问了一声儿“在哪儿”，才紧忙把酒吧的地址说了。
挂断电话，小海把手机轻轻放在吧台上。
季洋耳边忽然响起了一声撞击的轻响，混沌的脑海里，忽然随着这声轻响，浮现出林允琛的后背重重撞击在车门上的画面。还有他被狠狠扔在停车场上……
好像电影画面似的，每一下都是缓慢的、深刻的，每一下都在脑海里激起了一片水花般的涟漪……
“允琛！”季洋叫了一声儿，猛地站起来。
“洋哥，你醒啦？你老公……”
“哎……洋哥……你去哪儿啊？”小海怕季洋出事，放下手上的活儿，和一旁的同事说了一声儿，忙追了出去。
“洋哥，你别走了……你老公给你打电话了，说很快就来接你！”小海手里摇着季洋的手机，跟着季洋身后猛跑。
但哪里能跑得过季洋啊？最后眼睁睁地看着他洋哥坐进驾驶位，开着车疾驰而去。
“洋哥，你这可是严重酒驾啊……洋哥……”小海冲着季洋的车大喊。
然而很快，这两白色的车就消失在了浓夜的霓虹中。
“哎……”小海摇了摇头，揣着季洋的手机回了屋。
和洋哥认识三年了，还从未见过洋哥有这么不理智的时候呢，疯了么？
可能是疯了，季洋一路疾驰直到了小店儿门外，看到冰冷冷放下来的卷帘门，这才想起来，他……他已经和林允琛分手了啊。
他是为了和林允琛分手，才把林允琛重重摔在车门上、才把他像是扔垃圾一样从车里拖拽出来。他已经和林允琛分手了……
头很沉、脚很软……这里，是让他觉得安心的地方。
一瞬清明之后，季洋又糊涂起来，走不了了……
就想在他身边儿待着，就想离他近一点儿，再近一点儿……
林允琛打车找到酒吧，给季洋打电话，还是刚才那小酒保接的。
“喂，洋哥老公，洋哥走了，我没拦住啊……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他手机在我这儿，我在吧台，你过来拿回去吧！”
“我去！你就是洋哥老公？”小海话音刚落，就见面前站着一个高高壮壮帅惨的男人。
男人放下手里的手机，声音依旧是电话里那般醉人：“他走之前，有没有说什么？”
面前的男人实在太帅了，高挑的身材、刚毅的棱角、冷峻的表情……就像漫画里的人一般，让人挪不开眼。小海傻乎乎地摇了摇头……但随即便想起来：“对了！洋哥说了两个字儿，好像是一个人的名字，叫什么……允……允……允什么来着？”
当时音乐太吵，后面的那个字，他听得不太清楚。
“允琛？”林允琛问。
“嗯嗯嗯！对，就是允琛！洋哥原本醉倒在吧台上，睡得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怎么，忽然就醒了。忽然喊了一声儿‘允琛’就站起来，诈尸似的。然后就一路狂奔着出去了。”小海道。
林允琛点点头，从小海手里拿过手机，转身出了酒吧。
“喂……洋哥老公……”小海追了上来。
林允琛走得快，酒吧里音乐又吵，他没发现小海跟出来，直到出了门儿，才听到有人在身后叫他：“洋哥老公……”
林允琛挺住脚步，回头看去，耐心地问他：“还有什么事儿吗？”
“你……你真是洋哥老公吗？不是开玩笑的那种？”小海问。
“你看我们像是开玩笑吗？”林允琛反问道。
“不……不像。”
“今天谢谢你了。”林允琛急着去找季洋，又是转身就走。
小海想想，还是追了上来。
他长得文弱清秀，个子也不高，站在林允琛面前，比林允琛矮了一个头，但却气势汹汹地说道：“你让洋哥不高兴了？洋哥已经为你喝了两次闷酒！之前洋哥从来都不喝多，就因为你，他把自己灌成狗，两次。洋哥是宝贝一样的人，就连鹏哥那样儿的，都不敢碰他不敢冒犯他，你得到了却不懂得珍惜。再有下一次，我就告诉鹏哥，让鹏哥去收拾你！”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林允琛很认真的保证道。
如果再有下一次，不用王鲲鹏收拾他，他自己都要狠狠收拾他自己了。
林允琛一路狂奔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和司机师傅说了一个地方。
他希望，能在他以为的这个地方，见到季洋。
出租车停在小店儿门口，路灯的光芒笼罩着卷帘门边坐着的一个人。
林允琛付了钱，站在街边，看着蜷缩在门口儿的人，脚步却是僵硬得不敢动。
季洋……季洋……
这是宝贝一样的人，可此时，却被他折磨成这样儿。
北方的三月冷得刺骨，夜里尤甚。他就只穿着一件羊绒大衣，单薄的蜷缩在凌晨的冰冷里。军绿色的羊绒大衣，在昏黄的路灯下，现出一种病弱的怪色。映得他露出的那一半儿脸，惨白惨白的。
他把脸深深地埋在膝盖里，不知道是睡过去了、还是昏过去了。
双手的白色护腕下，遮着的，是两道深深的疤。
那是他留给他的疤。
如果没有认识他，如果没有和他在一起，此时的季洋，该在哪里？在做什么呢？
他在舒舒服服的房间里，做着甜蜜的梦……
认识他、喜欢他、爱上他，所以，此时这个宝贝一样的人，便落到了这样狼狈的境地。
冷静下来，他知道，季洋应该只是不想让他一起承担。
即便已是深夜，他却依旧确定季洋没有睡，他知道离开他，季洋睡不着。
“宝贝儿……”林允琛脚步沉重地走到季洋面前，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脸。
夜这么冷，他的脸，却是滚烫。
“宝贝儿！”林允琛慌了神儿，忙将卷帘门升起，抱着季洋进了屋。
三五下地脱了他一身冰冷的衣服，给他换上了舒服的睡衣，塞进了温暖的被窝里。
可季洋还是难受得直皱眉。
他烧得厉害，也醉得厉害。
林允琛叫了他几次都没醒，忽然就觉得，他很累，他不想醒。
他不想醒，他只希望有人能抱着他入眠，像之前的每一次那样。
林允琛喂季洋吃了片儿退烧药，也换了睡衣上床，紧紧的抱住了滚烫的季洋。
季洋滚烫的时候很多，每一个心灵相交的结合里，他的身体的都烫得灼人。那时候的他，就像一团火，在撩拨着你所有的感官，令人狂喜。可此时的他，同样的滚烫，却如同一块烧红的烙铁，放在心口，烧得人一颗心紧揪着疼。
季洋醒来的时候，发现林允琛正紧紧地抱着他、心疼地看着他……应该是梦，在梦里，是没有关系的。所以他紧紧地抱住了这个人，疲惫地将头埋进他的胸膛里，深深呼吸着他的气息。
渐渐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不是梦。
林允琛已经起了，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儿，正在阳台的小饭桌上摆饭。摆的是包子、鸡蛋和牛奶，也不知道是早饭还是午饭。
那身原本合身的黑色真丝睡衣穿在身上，此时却像是要掉下来一般，松松垮垮的。他好像又瘦了些。
接连的折腾，才一个多月，就让他垮成了这副模样。
还记得初见之时，在大理石和阳光的交相辉映下，他一身匀称的肌肉处处都散发着蓬勃的气息。只一眼，便勾起了一生痴迷。
“你醒啦？”林允琛乐呵呵地跑到他身边来，拿下他额头上放着的湿毛巾，用嘴唇轻轻碰了下，道：“好像退了些。”
又拿出他叼在嘴里的温度计，道：“太好了，三十七度八，不用去医院了！”
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切，还是从前的模样。
季洋狠狠皱了皱眉，起身下床，去拿沙发上放着的自己的衣服。
“你糊涂了吧？今天是周日，不用去上课。病成这样儿也不能去练拳了，你就老老实实地给我在家里待着！”林允琛冲上来拽下了他的衣服。
明明是挺紧张的举动，但话却说得很随意。
季洋也没往回抢，只是由着他拽了去。
看着他，道：“你放手吧。”
他指的，当然不是衣服。
可林允琛却只想谈衣服：“我不放，有本事你来抢啊！抢到了我就让你出去玩儿！”
但却也没跑。
“放手吧”，季洋道，“可能我们真的不适合。”
他说的是“可能”。如果不加这个“可能”，他说不出“我们不适合”这样的话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