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因为父亲早逝,他个人的理想破灭,辍学后便开始抽烟,后来甚至增加到一天两包多的烟量。
刚才抽烟接烟,是他延续了前世的习惯。
他没想到,他不仅延续了前世的思想,还包括抽烟这个“恶习”。他还记得,前世的“老婆”就相当反对他抽烟的,为此,家庭没少发生矛盾。
他和前世“老婆”的关系不好,抽烟肯定不是主要问题,但也是矛盾之一。
“爸!我……”饶是顾为西心理素质超越现在四五十岁的人,但在父亲面前,他依然是小孩,是儿子,是晚辈。父亲对他有天然的威慑力。
从人类学的角度说,这是源于血液里,连绵数千年的基因惯性。
“为西,你在学校里进步……非常大。”顾春华都不知道用什么词来概括儿子的巨大变化,“学习不错,值得肯定和表扬,但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而且动作比我这个老烟民还熟练自如……”
顾为西惭愧的笑了,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我其实高二就开始抽烟,不过没什么瘾头,偶尔抽几支。这次下工地田野考古实习,开始有了点瘾……”
他只能选择善意的欺骗。因为没办法说实话。
顾父甩甩头,见鬼了,儿子一个月前还在家里联合他母亲,坚决反对抵制他在家里抽烟。转眼间,儿子居然有瘾头了?
顾为西讪讪一笑,“爸,您放心,我会控制烟量的。”
“嗯,你爸爸也不是不开通的人,你是个男孩子,这个年龄抽烟有些过早……要抽也得少抽,不能过量。”
“谢谢爸!”
顾为西煽情的神态让顾父有些不习惯。他有些恍惚的点燃香烟。
“对了,爸!我在工地上听教授和当地文管所的人说,最近全国接连发生严重的盗墓事件,估计我们省年底会有针对性的进行一轮打击盗墓专项行动,您这段时间,可千万别接触涉黑品。”
“哦……”顾春华有些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你妈买菜怎么还没回来?”
这时,店铺外传来一阵锣鼓声。
“杨昌和的百宝轩今天开业。”顾春华站起身,似乎想出去凑凑热闹,但犹豫半晌,又缓缓坐了下来。
杨昌和?百宝轩?顾为西在记忆里搜寻这两个名字。
他脑子轰然一震!他想起了历史上今天要发生的一件事。这条古玩街的领军人物,未来安西古玩界的巨头杨昌和在百宝轩开业庆典当天,捡了个大漏,一万八千元买了一个官窑将军罐。后世拍卖价值四百三十五万元。一度这个捡漏故事还上了许多报纸。
求雅斋要发展壮大,父亲转行,自己的经费,都需要钱,那么……事不宜迟。
他马上对顾春华开口,“爸,给我点钱。”
顾父毫不犹豫掏口袋,零整加起来大约三四百。在这个年代,这笔钱真不算少,一个普通工人两个月左右的工资。
“好像不够……”顾为西没有去接。
“嗯?这都不够,你……”顾春华不想毁坏他刚和儿子建立起来的父子温情,大度的掏出一串钥匙,“你自己去里屋开箱拿。”
以他对儿子的了解,破了天也只会拿千把块,儿子在钱事方面,胆子比较小,有时候让他独自拿万把快钱去银行存,儿子都要喊上母亲作伴。
他如果当时知道儿子把铁箱里的备用金一扫而空,估计他再疼爱宽容也不会同意。
当然,也就没有后来的捡漏传奇。
顾为西把店里的准备金“兜了底”,在房间里找了个书包,出门和顾父打了个招呼,“爸!我出去下。”
“为西,你妈知道你今天回来,特地去买菜给你补营养,下午记得回来吃饭。”顾父叮嘱道。
“好的爸!下午一定赶回来陪爸妈吃饭。”顾为西出了门,又转身返回,在父亲的胳膊上拍了拍,这才大步出门而去。
顾父笑着摇摇头,他今天的确有些不习惯儿子的变化。
他不知道的是,儿子的变化今天才开始,接下来的每天更像是一场梦幻。
顾为西出了店门,便看到一排排店铺,以及街道中央稀稀疏疏的路边摊贩。
这个时代,南大街背街的古玩店铺不超过三四十家,而街边散摊也不过维持在几十个上下,人流量也不甚高。
而再过五六年,这里的店铺超三百家,路边摊档更是密密麻麻,古巷纵横交错,每条巷子里都人声鼎沸,人头攒动。
顾为西在摊点上看到整提包的古钱币、斑斓的铜器、玉器、陶瓷、木器、字画、紫砂壶……
他只是随眼一扫,就能发现有年头的真家伙。
顾为西感概万千!难怪很多捡漏故事大多集中发生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中期。这是因为,这个时期古玩市场赝品较少;媒体的触角初步介入文物古玩市场,很多人不知道古玩收藏的价值和潜力;拍卖市场初步兴起,影响力影响面都不够大。
在这个特定时期常常会出现一种现象,那就是一些持宝人无论他是商人还是家庭藏宝者,对自己手持的藏品只知是老货而不懂其身份和价值,这时就让那些既懂文物知识又了解市场价值的玩家捡漏多多。
从九十年代后期开始这些情况都在快速改变,媒体对古玩市场炒作火爆,拍卖行如雨后春笋遍布天下,天价古玩不断刷新记录,老百姓都知道古董值钱,家中若有民国的大路货他也会觉得价值连城,收藏知识在社会上广为普及,全国各地城乡都有古玩城古玩店,在这样的一个形势转变后的时期,捡漏的几率大幅降低,简直到了可能性微乎其微的地步,相反“吃药”成是许多收藏爱好者的现实。
“还有一到两年的捡漏空间……倒是可以用来筹措经费,多做储备……”顾为西精神振奋,他强行让自己把注意力从路边摊的物品上收回,也许这其中也藏匿着不为人知的珍品。但不管是那个时代,珍品率出现的概率都是极低的。
而可以确定的一件珍品就在今天现身。他必须抢在杨昌和前头下手。
他一边在街上四处搜寻着,脑子里一边搜索着杨昌和捡漏故事中的具体特征。
比如,卖家是个中年妇女。地点在百宝轩对面的巷角。
有了这两个特定条件。顾为西加快脚步朝“百宝轩”走去。
百宝轩门前锣鼓喧天,一个外形儒雅,气态温润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前迎客。男子身后是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女。
顾为西认识他们三人。
但这三人却不认识他。因为今生前世他和他们之间距离过大。无论是杨昌和,还是他的一对女儿,在他的前世,都是需要他仰视的人物。
杨昌和自不用说,他的名字在安西古玩圈里,就是一块金字招牌。
杨昌和的儿子杨庆云现在名声不显,但未来的成就却远超他的父亲。成为故宫博物院最年轻的研究员之一,古器物部陶瓷专家,国家古陶瓷研究会理事,文化部青年委员。后来鉴定热潮在各大电视台掀起后,杨庆云更是凭借其年龄、儒雅外形及口才拥有粉丝上千万。是文物鉴定界的大明星。
和北大考古系博士毕业的哥哥相比,妹妹杨西苑的起点稍低,目前就读于景德镇陶瓷学院工艺系,但十八年后,杨西苑却成为法国卢浮宫博物馆与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双聘东方艺术馆藏类陶瓷系保护和修复专家。
可以说是一门三杰!
看到杨家父子女三人,顾为西的目光马上流转,在距离“百宝轩”大门一百多米处,他看到了一个中年妇女,蹲在一个巷子口的角落。
地上铺着一件旧衣裳。
衣裳上摆放着一个陶瓷罐子。
顾为西大步朝中年妇女走去。
他靠近时,正有两个路过的人大肆嘲讽地离开地摊,“一件康熙朝出口瓷中的普品,几十块的价格,居然狮子大开口两万,呵呵!想钱想疯了。”
“几十块我都不会买回去啊。这罐子说白了,就是当年的尿壶啊!买个尿壶回去供起来?”
还有几个看热闹的行人,一听,顿感晦气地挥手退离。
顾为西接近中年妇女的地摊时,他特意放缓脚步,先没看货,而是打量卖主。
卖主三四十岁上下的年龄,身穿一件半新半旧的外套,头发很随便的扎了个马尾髻,凌乱的发梢随风飘摇,但女人脸上依然能看到曾经美丽的影子,只是现在年华已逝,她眼神凄苦的同时,还有一丝羞愤和无助。
顾为西蹲下来,看向地上摆放在罐子。
罐身为直口,丰肩,敛腹,平面砂底,附宝珠顶高圆盖。罐口径约八CT,高27CT。
此件将军罐全器气势恢弘,粉红釉色泽鲜明,龙纹气势轩昂。成双龙逐日之势,极具动感富有皇家气派!
好东西!顾为西强忍兴奋,伸手抚摸罐壁,感受乾隆釉里红的肥润釉质。
乾隆釉里红传世极少,其胎体细腻,釉面洁白,再和明艳的釉里红相配合,达到了釉里红工艺极高的境界。而且还出现了以白釉铺地剔花填红釉的新技法,所填红釉已经略微高出白釉釉面,这是宣乾隆里红的一个特点。
没错,就是青花釉里红。虽然顾为西几乎用肉眼就敢断定是否开门,但他还是很谨慎的伸手甄别。甄别老的将军罐可以把握一个关键之处,那就是摸一摸罐子外壁是否有凹凸不平的感觉,就像人体身上的橘皮纹一样,这是拉坯过程中自然形成的。
因为将军罐是使用器,所以工匠在修坯的时候并不特别在乎这些细节,这反而成了将军罐的特征。当然,要甄别不同时代的将军罐,就需要套用鉴别其他瓷器的一些相关经验了。
“大姐,怎么卖?给个价呗!”顾为西头也不抬问。
“三万。”大姐大概是气愤顾为西没事找她调侃,所以索性报了个高得离谱的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