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名叫百花楼是大理最大的客栈,它分为上下三层,一楼是客人喝茶吃饭的地方,二楼和三楼就都是住店的客房,这客栈凡有窗处都种满了鲜花,墙壁上也攀着许多类似牵牛花之类的藤蔓植物,倒也算得上名副其实。
三人刚到门口便又小二迎上来,道:“三位可是江公子、商公子和黄姑娘?”
江迁月微微点头道:“正是。”
黄洛洛小声说道:“果然。”
“三位请进吧,已有一位先生为安排了三间上房,三位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就好。”
“先准备一桌上好的酒席,你们店里有什么好酒好菜尽管招呼。” 黄洛洛轻车熟路地说道。
“诶,得嘞。”
“你还吃得下?” 商吾秋看着黄洛洛手中方才包鲜花饼的油纸,这已经是她进大理以来吃的第五份小食了。
“不吃白不吃嘛,再说到了百花楼就能见到那位先生了,无论他有什么话,总是在饭桌上更好说不是?”
自从三人进了云南以来,每到一处就有人安排好吃食住处,甚至有一次晚上,他还为江迁月和商吾秋安排了两个陪寝的姑娘,不过被江迁月怒斥走之后,那人就再没安排过,因为这事商吾秋还埋怨果江迁月来着。
江迁月每每问起是谁安排的,小二却总推说不知,只说到了大理百花楼就知道了,如今终于到了百花楼,三人还对那神秘人有些好奇,江迁月问道:“安排这些的那位先生现在何处,可否邀来相见?”
“诶,那位先生就在楼上住着,我帮您叫去。” 小二殷切地说道。
“有劳小二哥了。” 江迁月道。
“爷,您客气了。” 他说着就转身上楼叫人去了。
江迁月几人寻了一张八仙桌坐下,黄洛洛接着刚才地话说道:“你还没说呢这世上真有蛊毒之术?若真有情蛊,那苗疆的姑娘岂不是想让谁欢喜她便叫谁欢喜她?”
江迁月说道:“情蛊一说虽然古来有之,但我觉得也不过是中原人对苗女敢恨敢爱的性子曲解所至吧。”
“啊……情蛊虽是无稽之谈,但蛊毒之术可是确有其物。” 一个带着几分懒散的声音说道,三人寻声望去,二楼走下来一个中年男人,那人看上去三十出头,穿了一身青色衣裳,他的面色有着一种病态的苍白,唯独眼睛处有两个乌黑的眼圈,两只眼睛看着天花板,瞳孔却没有实际的焦点,看上去就好像三天三夜没睡觉一般,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楼下走,江迁月看到他的十个指甲都如同墨染一般。
“看来这位就是那位先生咯?” 黄洛洛说道。
“嗯。” 商吾秋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他看到那人便转过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仿佛对他毫无兴趣似的。
“自入云滇以来,多受先生照顾,不知先生高姓大名?”
那人翻了个白眼说道:“江湖上的事你们江家不是都知道么,哥仔是哪个你就猜猜呗?” 那人的口音中有几分吴乡软语的意思,但却不强烈,仿佛是儿时的乡音难改,他找到江迁月他们的桌子旁坐下,拎起茶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说道:“哎,在自家地盘喝个茶还得自己倒……”
江迁月接过茶杯帮人斟满,对方的举止虽然看似无力,但江迁月看到他手背上青筋十分突出,可以确定对方手上的功夫一定不入,斟茶的功夫他在脑中过了一遍云滇的高手,云滇昆明大理亦有不少武林世家,十万大山之中宗门更多,其中最有名的便是花神谷,花神谷本就是修炼毒功的门派,这倒是跟他指甲染毒的特征一致,他又想了一下花神谷的高手之中样貌与性格相符之人,心中便已有了定数。
“赫先生三十一岁登花道一品可谓天纵之才,‘化骨芙蓉’名不虚传,请。” 江迁月说道。
此人名叫赫丹红,精通指爪功夫,武器是一副铁爪手套,不过因为从小修炼毒功,故而指甲才会变成乌黑之色,运起内功之时便可将毒逼入敌人经脉之中,故而与他内功相仿之人也不敢轻易与他对掌,若是被他抓伤,毒气也会由伤口进入尸体,若不能及时医治,七日之内浑身骨头都会被毒气化尽,人死之时只留一瘫血肉,化骨芙蓉的名号也由此而来。
化骨芙蓉翻了个白眼道:“你们江家才是真的名不虚传。”
商吾秋听到此处不禁冷笑一声。
“这位小哥怎么称呼,为何发笑?” 化骨芙蓉问道。
“他是笑你啊。” 黄洛洛说道:“这一路来几乎每个江湖中人都要问他你刚才问的问题,结果也都是你这幅样子,你们的表情真实好笑。”
江迁月听黄洛洛说的直接,他怕化骨芙蓉尴尬,便接过话头说道:“这位是玄幽教的少主商吾秋,这位是黄洛洛。”
他对黄洛洛倒是不怎么上心,不过听到商吾秋的名头倒是提起几分精神,道:“你就是去年在清平镇闹得风风雨雨的商吾秋,假死脱身哥仔佩服你了,你们家的五方鬼帝诀你到底会不会?”
“你要试试吗?” 商吾秋瞥了他一眼说道。
化骨芙蓉还未说话,黄洛洛便问道:“你刚才说蛊术真有?莫不是信口胡说的?”
他看向黄洛洛,喝了一口茶说道:“哥仔骗你做么事?你看这蛊字乃是上虫下皿,制蛊之法也便是将百毒冲放于器皿之中,让其互相残杀,百中存一者便是蛊了,蛊与毒相比胜在方便操纵,可惜哥仔不精此术,不然当即就弄几只蛊虫给你玩玩。”
“真的,你可说准了,若是有机会帮我弄两只蛊虫玩玩。” 黄洛洛一听有得玩便兴奋的说道。
“这又何难?哥仔二哥尤善蛊术,等遇到他帮你要上十只八只也不难。”
“你总说哥仔哥仔的那是什么意思啊?” 黄洛洛问道。
“哥仔就是我,我就是哥仔啊,小丫头。”
江迁月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喝着也不插花,这云滇之地多是花茶,采新鲜花瓣用糖腌透,喝时便捡上几片用开水冲泡,喝起来口感甜润之中又有一股花香,倒是别有一番风味,他心中却想着花神谷算不上正派,他们与江家交情也不深,这次却如此殷勤,看来肯定是有事相求,不过他也不着急询问,既然他将几人引到大理,那说明出事的地方离这里一定不远,他若是着急自然会说。
不多时一桌酒菜便已上来,几人到了云南之后,每次在酒楼吃饭总是少不了菌菇,但是一真吃到今日,他们也极少吃到重复的菌菇,这里的山菌真是千奇百怪,绝大多数他们都叫不出名字,只是知道好吃,而桌子中央正是一锅汽锅鸡,这锅鸡汤讲究的便是不放一滴水,纯以砂锅中间的水汽将鸡蒸熟,每一滴汤水都是醇正的鸡汤,只是这菜味道多少寡淡,黄洛洛并不爱吃,反而深得商吾秋的喜欢。
菜上齐之后,化骨芙蓉作为东道主自然免不了介绍一番,哪盘是牛肝菌,哪道叫鸡枞,每种菌菇又有何好处,几人到了云南以来,终于算是吃了一顿明白,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化骨芙蓉才说道:“今日请你们吃饭也不是白请,实是有一件事想让你们帮忙。”
江迁月和商吾秋对视了一眼,两人心中暗道:来了。
江迁月说道:“前辈,有事但讲无妨,可是谷中出了什么难解之事?”
化骨芙蓉十分没前辈形象的挠了挠发痒的头发,说道:“如果是谷中的事,哥仔还能在这悠哉悠哉的跟你们吃饭?” 他喝了一口酒才说道:“不过这事与谷中也有关系,说到底还是怨那个麻烦的少谷主。”
“呵,前辈话还是说明白些吧。”
“昆明沈家你知道吧?” 化骨芙蓉问道。
“金剑沈家?” 江迁月问道。
“正是。” 化骨芙蓉说道。
“什么沈家,为什么你们都知道就瞒着我一个人?” 黄洛洛问道。
江迁月说道:“这沈家乃是云南的武林世家,也算是正道响当当的世家,他们家不仅在武林中有一席之地,祖上在成祖时也曾在朝中做过大官,因立下大功被成祖赐下镇宅金剑,不仅可免一次死罪,而且对六品以下官员均有先斩后奏之权,因此被称为金剑沈家”
“哼,什么正道邪道,不就那么回事……”化骨芙蓉不屑地说道。
“世间本无正邪,只是人心妄加区分罢了。” 商吾秋说道。
“没错,小哥说的有理。” 化骨芙蓉说道:“虽然我们与沈家道不同,但是我们花神谷多在群山之中行走,少来昆明,本来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可谁知年前我们少主与沈家姑娘瞧对眼了,这事还让沈剑南那老家伙知道了。”化骨芙蓉说道。
“呃,沈前辈膝下有五子只有一女,向来视为掌上明珠,他又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气,这下怕是不好收场吧?” 江迁月讪笑道。
“是啊,也不知那妖女给我们少主使了什么妖法,我看这世上若真有情蛊,那也肯定是妖女给我们少谷主下的。” 他这句是跟黄洛洛说的。
“然后呢?” 黄洛洛说道。
“谷主没办法,只好把少主软禁了起来,本来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可是几天前我正在昆明办事小住,却传来了沈家女儿被毒杀的消息,而且不久之后,昆明就闹了时疫,你也知道,哥仔别的不敢说,只有在用毒上略有所长,沈剑南便偏说是我杀了他的女儿,我懒得与他们争辩,恰好听说江家公子到了云南……”
“所以就打上了我的主意?” 江迁月问道。
化骨芙蓉呵呵一笑,说道:“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