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近了四更,天上乌云飘过,将月光掩了起来,一片昏黑。
地上传来沙沙声,塞上四兽果真循着气味寻了过来。
游返坐在树下,一阵紧张,手紧紧握着剑柄。虽说历经磨难,人也变得豁达起来。可是面临生死存亡,尤其是未知是兽是人的怪物,曾经一度消失的恐惧感又袭上心头。
脚步声渐渐接近,当确定树下有人后,那几个怪物停下脚步,在外围不断低吼,并不鲁莽闯过来。
游返站起身来,重重将剑往地上一顿,大喝道:“何方妖孽,快快前来受死!”说着,将剑指向其中一个长毛怪。
那怪物正是之前负伤的,月光下可以看到,此刻居然止住了血,并且右手手臂上缠了厚厚的布条。游返不由眼皮发麻,这只会吼叫的蠢物,居然能自行包扎,明显是有一定神智,怪不得怎么围剿诱杀都无法得逞。
另一个长毛怪突地大吼一声,大步跨了过来。游返摆了一个架势,用剑削它手臂。
那怪物颇为灵巧,身体一扭,去势不变,却躲过这一剑。
游返喝了一声好,又是一剑砍下。其余三兽步伐微移,也渐渐围了上来。
游返与其中一个交战,已十分吃力,其余三兽围上来,虽然未曾出手,可那气势,已压得他心惊胆战,只得勉力支撑,静等东方笑出手。
突然间,上面树枝一阵颤抖,发出漱漱声响。那围上来的三兽均是吃了一惊,未曾料到树上有人,纷纷仰头向上瞧去。
一阵树叶纷飞,东方笑飞身而出,一剑将正在与游返纠缠的长毛怪刺个正着,洞穿了整个胸口。那怪物蓦地一声哀嚎,胸口鲜血迸出,直挺挺往地上倒下。原来东方笑并未藏身在树上,只是在树上系了一根绳子,牵动绳尾,发出声响,令对方以为树上有人,却从树后窜出,一举除去一兽。
剩下三兽顿时红了眼睛,嗷嗷直叫,全部跳了上来。
两人背靠大树,肩并着肩。其余三兽因是东方笑杀了同伴,红着眼纷纷攻向东方笑,因而游返这侧压力较小。
东方笑在狭小范围挥舞长剑,剑招绵密,如覆雨一般,水泼不进。三兽手中提着木棍,硬挥硬砍,凭着臂力惊人,一时已占上风。
游返心知若是东方笑体力耗尽,将陷危局,反而冷静下来,默默观察形势。
那原来手臂受了伤的长毛怪因为牵动伤口,哇哇乱叫,稍退了一步。旁边两怪得了空挡,木棍挥动更急。
游返蓦地往地上一滚,脱出了包围,径直到了那刚退了一步的长毛怪身前,一剑击出,那长毛怪绝想不到他能如此行险,且不顾东方笑之安危,心下大骇,慌忙连连后退。
东方笑心生感应,剑芒大盛,牢牢裹住其它两怪,不令其轻易脱身。
游返一剑落空,心知到了危急关头,咬紧牙关,疯狂扑上,又是一剑递出,用上了五色剑的赤剑法。
赤剑法如烽火燎原,一往无前,犹是惨烈。须知急攻者自伤,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为对敌大忌。
也不知那长毛怪是否因受伤而心生惧意,竟生不出反击的念头,任凭游返进招,只知后退。
那赤剑法游返只记得几招,一遍使完,无以后继,只得再使一遍,幸好对方也只是人形畜牲而已,并不识得甚么剑招。
在游返逼迫下,长毛怪终于出错,用力挥棍出了岔子,一棍打在地上,竟将棍子折断,其中一段弹起,飞入草丛。
游返得空,一声大喝,镔铁长剑的钝锋直砍在其伤臂上,喀一声将手臂折断。长毛怪一声怒吼,双拳直击他胸口。
游返一侧身,拼着被其一拳打中,剑势横扫,这却不是五色剑的剑法,五色剑没有一招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砰,长毛怪头被长剑砸中,头开脑裂。同时也一拳命中游返右肩,疼得游返龇牙咧嘴,连吸冷气,倒退开去,坐倒在地。
长毛怪晃了两晃,终于跌倒在地,不再动弹。
另外两怪听这边安静下来,不再有吼声,纷纷怪叫,攻势凶猛起来。东方笑支持了许久,也不免脱力。
幸好游返及时从背后杀了回来,一人接着一个,捉对厮杀起来。只是他本来就不是任一怪物对手,又经历恶斗,体力下降得厉害,一时竟连连遇险。
东方笑喝了一声:“组阵!”游返心领神会,身形一动,与东方笑汇合一处,全力合击其中一怪。
那四兽徒逞勇力,哪识得这等阵法,当下一怪被围,哇哇连叫,另外一怪却在外围看热闹,却怎么也帮不上忙。
初时两人有些生疏,忙中出错,靠着东方笑神妙的剑法,硬是隔断两怪,频频救险。后来游返已沉浸其中,渐渐心领神会,默契起来。两人互补其漏,交替攻击,阵法运转畅意起来。
又是砰一声,那怪物手中短棍被东方笑一脚踢落在地,又被游返一剑正中胸口,肋骨顿时坏了几根,倒在地上,翻来爬去。另外一怪来攻,又被东方笑拿剑堵住,进退不得。
此时天边泛白,映出各人的脸容,那些怪物固然狰狞可怖,游返脸上也是涂满了红白之物,甚是惨烈。
又过了一刻,剩下两怪终于不支,逃脱不得,授首于东方笑剑下。
游返心底一松,躺倒在地,已是汗流浃背,浑身无力了。
东方笑也甚是吃力,可还拄剑挺立,道:“游兄,脱力以后若是放松,对修为不利,不如坐下调息片刻,可增强内息。”
游返忙一骨碌爬起,盘腿坐下,调匀呼吸,又起身照着小颠步诀走了几步。干涸的内息渐渐奔腾起来,润泽了经脉,颇为舒服,果然如东方笑所说,是练功的绝佳时机。
过了半晌,远处传来马蹄声响,数骑人马渐渐奔近。到得近处,马上众人均是一惊。
其中一人指着地上尸体,叫了起来,只是叽哩哇啦听不甚懂。
游返听声音熟悉,抬头瞧了一眼,说话那人正是先前见过的西夏人拓跋烈。
拓跋烈也注意到两人,咦了一声,用汉话道:“你们莫非是昨日那两个外乡人?这塞上四兽是你们杀的么?”
东方笑站起身来,朗声道:“在下昆仑龙门派东方笑,这位是边城游侠游返兄,我们二人途经此处,听闻塞上四兽为害乡里,机缘巧合之下,方手刃此獠。”
马上众人肃然起敬,其中一名大汉声如洪钟:“本人乃是大夏皇帝座下长信侯领一品堂执戟事野利突元。一品堂搜捕塞上四兽久矣,昨日拓跋烈兄弟于附近发现四兽踪影,吾等方尽起堂中高手一路寻来,没料想四兽已然伏诛。两位为我大夏除害,居功甚高,容我等割下四兽头颅,为两位好汉请功。两位好汉从昆仑远道而来,一品堂当尽地主之谊。”
拓跋烈笑嘻嘻从马上下来,检查了一下尸体,割下了其头颅,挂回马上。
西夏人极重荣誉,头颅便是军功,因此须请得两人准许,方才割下头颅。
东方笑本想请辞,但野利等人盛情厚意,令其难却,便一同前往城内。
骑马到了城内,先去了衙门交了塞上四兽的头颅,附近百姓听说是四兽伏诛,纷纷敲锣打鼓,欢呼起来。随后官府张贴榜文,正告百姓事情始末,东方笑与游返之名也出现于榜文,兴庆的百姓纷纷打听这两人是何方神圣,却不知两人早已躲至客栈内休息了。
晚间,一品堂众人前来邀请两人至酒楼用餐,却是全羊宴。初时众人不熟悉,还算拘谨,两杯黄酒下肚,便吆喝开来。
酒楼里的其它客人听说是诛杀塞上四兽的英雄,纷纷前来举杯邀饮,兴奋地大喊大叫。
那野利突元举起酒碗道:“天降英雄,诛灭异兽,此乃我大夏吉兆,为我大夏皇帝英明神武喝一盏。”
众人纷纷大吼大叫,干了手中的酒。
野利突元又道:“为两位英雄远道而来,诛杀恶兽,再喝一盏。”
众人又轰然尽饮,不少还发出掌声。
游返本就不胜酒力,此刻已是微醺,看到自己已成众人心目中的大英雄,受人敬仰,从小受尽屈辱踩踏的他哪有过如此际遇,不由热泪盈眶,心中飘飘然无处着落。
野利又举起碗来,道:“最后,为战无不胜的大夏猛士举杯,定川一役,宋军被我们杀得屁滚尿流。已有消息传来,我大夏国已与宋庭达成和议,宋国年年上供,永为兄弟之邦。”
众人顿时欢呼起来,喊声震天,不少人还用力擦擦眼泪,毕竟前线将士不少是其亲属。酒楼内外,众人纷纷载歌载舞起来,唱起不知名的歌谣。
游返受气氛感染,又多喝了几盏,已站立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