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宫归来以后,游返本想着返回山庄。但此时要办的事情还未有结果,便继续等着。他身体有伤,也只能静养。若是路上颠簸,出了差错,伤口入了邪,便不好办了。
这段时间楚谨也协力办事,关节上的许多事情都顺畅了。户部兵部的官员对金剑山庄的批文无不爽快放行。而后,皇帝的御笔一挥,给金剑山庄题字“天下第一匠”。这年头皇帝题词还是罕见,因而在朝中反响激烈。对金剑山庄的事情便不能等闲了。而言过了几天,相应款项便已到位。游返手一挥,左手口袋到了右手口袋,换成了各种物资,着人送往镜缘村。
镜缘村按时日而言,已经开工。西夏青盐一事,比武一事以后,趁着野利突元尚在汴京,便旁敲侧击了一番,不想野利突元反应积极,急着要回国与西夏皇帝商讨此事。反而薛青纹还未找到人,具体细节便无从谈起。游返将孟紫蝶和孔斑留在汴京,继续着手这件事情。便与楚谨等人启程返回大名府。
已经记不得在汴京和大名府这段路上奔波了几回,这一年来,游返只记得为山庄之事操劳,马车上的时间,感觉上倒比与庄文清相处的时间更长。这回事情已了,此后便只需关注镜缘村的进展即可。
一路无话,到得大名府地头,尚在离山庄较远之处,便有山庄的一名护院在此等候,游返认得是颜老手下的小黑。小黑这人死板,颜老让他在此处迎接等候,他便真的每日死等。只因游返养伤,耽搁了时日,他便在这里多等了好几日,但也不回报颜老,只是傻等。
游返看见他也是颇为亲切,这小黑可是自己挑选并提拔的,做人最是忠心不二,老实可靠。这时小黑却苦着张脸,游返心中一沉,忙问起缘由。
小黑不肯说,只是道:“三娘身体有恙,最近卧床不起。颜老吩咐让我等姑爷,一旦等到,就立即返回山庄。此外也没有多说。姑爷若是问起,还不如回山庄问颜老。”
游返涌起一丝不详的感觉,令队伍快马加鞭,迅速赶回山庄。
一入山庄,却未发现有什么异样。一切还是如常,只是庄内下人的脸上,也和小黑一样黑着张脸,闷闷不乐。
他拉过颜老,忙询问究竟,颜老苍老的脸上涌过一丝苦涩,说道:“姑爷你走后,一切还是好好的。可是就前几天,山庄内却突然起火,将天锤房给烧了。虽然是晚上,没有人在,却将天锤房内一应事物烧得干净,连房子也损毁了。火势逼人,要不是三娘指挥下面的人灭火,控制住了火势,否则其余两房也要遭殃。”
游返大惊道:“岂有此事?怎么会起的火?”
颜老支支吾吾道:“可能是有人未关闭火炉,火星溅出也未可知。总之现在一片灰烬,也无从查起了。”说着叹了一口气,又道:“最糟是现在三大房的弟子被这火势搅得人心浮动,整日不肯开工。互相指责,天锤房的人指责天火房的人纵火。而天火房则指责天锤房的人血口喷人。这些人整日吵嘴,偶尔还会干上两架。劝都劝不休。”
游返心头火起,之前他将三大房中能吃苦耐劳的中间力量都调走去了镜缘村,留下的都是有些资历,但好吃懒做的老油子。那些能干的被调走,脏活累活便要由这些人做,这些人本来生活安逸,混日子吃喝,想不到游返上任便让他们干这些苦活,嘴上难免有些抱怨。但有活阎王陈七叔镇着,暂时还出不了事情。没想到这回失火一事倒成了由头,让这些人有了发泄的口子,这才使得事态有些扩大。
游返沉声问道:“那陈七叔呢?他没有控制住手下的人么?”
颜老嗫嚅道:“他啊?虽然也想压下去,但他心里向着天火房,一碗水无法端平,虽然有心控制,但实际上却适得其反,使得手下的闹得更厉害。”
游返叹了一口气。陈七叔这个人什么都好,人也严厉,但就是太护短,义气当先,与自己的亲近的人犯错,什么都好说。这在主管天火房一房之时还没什么关系,但在掌管整个三大房时,便成了一个致命的软肋。若不是山庄里面数他资格最老,游返还不会将这件事交托于他。庄文清请来教授游返的世伯几个月前便返回去了,这时山庄里老人就只剩下了陈七叔。
颜老又低声道:“那晚失火,三娘整夜在寒风中指挥灭火,结果身子又累垮了,此时在床上躺着。你赶紧过去看看。”
游返听了,心中着急起来,三步并作两部赶往庄文清居所。
庄文清这时已经身体恢复了一些,风寒的症状还未去,斜倚在床头喝些药,捏着鼻子便灌了下去。见到游返归来,心中也极为高兴。但刚喝完药,正要歇息,游返不便打扰他,便拍着她的背,让她睡下,有什么话,等身体好起来再说也不迟。
到了傍晚,庄文清又醒来,见到游返一脸铁青,幽幽叹了一口气。
游返见她醒来,连忙唤丫鬟小娥去拿来热水,给她擦拭一下。
庄文清道:“你知道了?”
游返咬牙道:“知道了。这次失火恐怕不是简单的失误罢。是有心人故意纵火。”
庄文清斩钉截铁的说:“是二伯遣人做的。”
游返的拳头瞬间握紧。
庄文清又道:“虽然没有证据,但我敢肯定,是他做的。”
二庄主庄书海在游返出行以前,曾面授机宜,将京中大人的关系给他分说了一遍,也中肯地提出了建议。那一刻,连在他手上吃过亏的游返,也相信他在庄主过世以后,已经改头换面。况且毕竟是山庄的人,怎也该以山庄的利益为重。
庄文清见他生气,转开话题道:“游郎,你在东京办事还顺利么?”
游返这才注意到自己失态,也想让妻子开心一下,于是将御前比武一事说了一遍,最后还将皇帝御笔亲题说了出来。只是将自己受伤的事情隐瞒了起来。
庄文清这才露出笑容,依偎着游返,柔声道:“我挑的郎君,自然不会令我失望。你从来未令我失望过,是也不是。”她心里回想起游返以前在她手下做事,两人一点一滴的相处,顿时心里甜蜜蜜的。
游返见她仍是很虚弱,额头还有些发烫,大起怜爱之心,让她重又躺下。丫鬟小娥见他们叙话,点起灯来,默默退出房外。
游返见桌上热过的饭菜还未有动静,责问道:“怎么一下午都未进食?”于是拉过桌几,将饭碗拿在手上,开始一口口喂她。
庄文清本来胸口发闷,食欲不振,这时也只好将不知味道的食物吞咽下去。
饭毕,庄文清道:“郎君,你在御前比试,对手又是辽国精挑细选的高手。哎……你辛苦了。快也赶紧歇息吧。”
游返见她吃了许多饭菜,有些欣慰,笑道:“我武艺高超,那些辽国高手算的了什么。”见庄文清似笑非笑,又安慰道:“那些辽国高手自然有宋国高手应付,我只要对付一些小兵小虾,没用多少力气。”
庄文清幽幽道:“可是你身上的金疮药味道如此浓烈,可出卖了你。别嘴硬了。郎君,你为了山庄如此拼命,我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说着,眼泪珠子如串一般掉了出来。
游返连忙替她擦掉眼泪,忙道:“说这些作甚。你我夫妻,需要谢来谢去的么?”
庄文清道:“本来你为山庄尽力,我也只是骄傲而已。可是现在二伯如此胡闹,尽然伙同外人将山庄的天锤房给烧了,显然是撕破脸皮要和我争夺山庄了。可是我身子弱,又躺在床上了。这可怎么跟他争啊。现在外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站在他那一边。万一……我是说万一……你拼命为之付出的山庄被他夺了去……”
游返用手指抵在她唇边,说道:“没有万一。你二伯扑腾不出什么水花。你尽管放心睡吧,后面一切有我。”
“妾身……”
“三娘,你现在的任务便是修养好身子。”
庄文清见他一副认真的神态,心里涌过一丝暖流。这时进餐以后,也确实有些疲累,这些日子游返不在身旁,总觉得少了一些什么,连睡觉也不踏实,这时才能在他怀中,安心睡去。
游返等她安心睡着,看着她长长睫毛上的细小泪滴,心头着实烦恼。他从她颈下抽出手来。起身来到屋外。
楚谨正静静坐在小亭子里饮酒,寒风吹过,吹得衣服猎猎飘动,可是楚谨的身子一动不动。
平时游返也不知楚谨的武功深浅,此时推断应该是极高的。
楚谨看他出来,问道:“三娘病情如何。”
游返想起楚谨毕竟也算庄文清娘家的远亲。于是道:“暂时应无问题。”顿了一顿,道:“之前定的计划,要尽快推行起来。”
楚谨笑了笑道:“不用这么快罢,庄老二还闹不到这一步。你是否过于紧张了?”
游返摆一摆手道:“你不是想在江南开一座别庄么?名字想好了没有?准备做什么?”
楚谨愣了一愣,道:“名字我想好了,就叫明月山庄。从扬州贩私盐。之前我调查过了。扬州一路的私盐,运到蜀中,利润惊人。一年足抵金剑山庄五年。”
“你的胃口还真大。”游返笑了一笑,严峻的神色缓了一缓。
楚谨也笑道:“我的胃口一向很大。”
游返道:“那决定了,这件事情结束了。你爱做什么自己放手去做吧。我给你钱和人。以后不用跟着我啦。”
楚谨叹气道:“还真有些舍不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