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成懊恼的接通,“嗯、啊、哦!”的应付几句,眉头越皱越紧。
末了,他挂掉电话,对她道,“公司有点急事要处理,我先送你回病房吧。”
“不用,你去忙吧,我散散步。”
“记得早点回去。”韩成顾不得多说,交代一句,急匆匆的走了。
“嗯。”舒安宁淡淡的应一声,等他走后,慢步到医院后面的小树林中,神色恹恹的独坐。
从回国到现在,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先是韩成退婚,再是和夜相亲,然后相处、相知、接受他的喜欢,期间也不乏争吵和误会,更是因此让他命悬一线,自己也身伤手废。
一路走来,她经历了韩成感情的背叛,也收获了夜掏心掏肺的对待,让不轻易动情的人动了情,乱了心。
在感情上,其实她是个懵懂者,只懂得拒绝,不懂得回应,就算是年少时对韩成义无反顾的付出,那也仅仅是因为多年相伴的喜欢,随心所欲的追求自己喜欢的。
然,当今天他不再有矜持的冷漠,热情的向她表达内心深处最真挚的想法,她无措了,除了拒绝,只想逃避逃避再逃避!
她不懂,为何多年的期盼成真,她却没有了当初的激动。难道内心深处,她也是多情的女人?
所以恋上了夜,厌了韩成?
她轻轻的闭上眼睛,任夏日的阳光洒落在身上,驱逐内心的黑暗,迎来心灵上的光明。
仁爱医院院长办公室中。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伏案的周丰仁身上。
他低着头,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内,他花白的头发几乎全白了,脸上的皱眉也增加了好几条,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最宝贝的外孙女受伤所致。
他认真研究手札,琢磨怎么下针才能更好的达到预想的效果,而又该如果做才能让人甘心情愿冒着手被废的危险,答应做他的实验者。
其实,从内心的道德规范来讲,他并不愿意这么做,尽管他可以支付高昂的费用、甚至是普通人几辈子都挣不了的金钱,但总归是违心之事,一贯秉承救死扶伤的他免不了纠结。
但是,舒安宁啊,是他倾尽一切心力培养出的孩子,聪明伶俐、头脑灵活、尤其是对医术有着非同凡人的敏锐,但凡他交过的东西,不说过目不忘,也几乎很少让他说三遍以上。
可就这样一个风华正茂的女孩,谁能想到,会因为一场车祸毁了一只做过无数次成功手术的小手,断了她从医的夙愿!
她的医术有目共睹,想想周家的传承,想想医学界少了这么一个优秀的后起之秀,不说他,就算界内的专家们知道了,估计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治好她!
可一时之间,就是过不了心理的那一关。
“咚咚!”轻轻的敲门声惊醒了他,“请进。”
季娟笑盈盈的推门进来,亲切的喊道,“周爷爷。”
收拾起浑身的惆怅,周丰仁慈祥的笑道,“季娟来了,坐。”
他倒水给她,被她恭敬的接过。
两人坐下,他开口道,“是想了解下你父母的情况吗?放心吧,我已经安排了非常负责的专业医生,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目前看来情况良好。”
“我知道,二老恢复的很好。”她抿了抿唇,盯着手中的杯子,目光好似没有焦距,“这些年,一直有赖于周爷爷的照顾,所以我父母才能挺过一次次的病痛,我很感激您,真的!”
“傻孩子。”他笑的慈祥,“不说你是安宁的好朋友,就说这些年安宁不在的时候,你没少照顾我这个老头子,给我做饭洗衣,让我不至于一个人太过寂寞。我们不是爷孙胜似爷孙,你这样客套的说话,可就见外了。”
季娟笑笑:“我也一直把您当亲爷爷对待。”
她抬头:“所以,如果我有不情之请,想请您帮忙,您一定不会拒绝的吧?”
“你这孩子,跟我客气什么,说吧,只要周爷爷能做到的,爷爷一定帮你。”
“您做得到,一定做得到!”季娟看着他,缓缓起身,下跪,惊的他大吃一惊。
他去托她手臂,阻止她下跪,“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别怕,直说,爷爷别的本事没有,人脉还是有一些,就算爷爷做不到,也可以请人帮忙,你先起来再说!”
“周爷爷!”跪不下去,季娟的声音带了哭腔,“请您告诉我,安宁到底怎么回事?能不能治愈?”
他没想到季娟去而复返是问这件事,顿时动容,脸上的皱纹都舒缓了不少,“好,我跟你说,你先起来。”
她也不敢让老人这样一直托着自己,慢慢起身,扶他坐下,“如果您真的把我当孙女一样,请您一定要如实告诉我。”
“好,你这孩子,有心了。”舒安宁的手,一直是压在他心头的一块重石,为了避免夜家人多想,也为了不让舒安宁担心,他一直小心翼翼的控制情绪,生怕哪一个表情不到位,所有努力,功亏于溃!
这些天,有血缘关系的女儿一直联系不上,女婿也是隔三差五的来一次,每次行色匆匆不说,因为他们不喜舒安宁学医的事情,他更不敢跟他们提起一句。
他一个人默默承受众多的压力,不能说,不敢说,也是够了,如今有一个不是血缘胜似血缘的孩子,真诚的关心着外孙女,他也能畅所欲言一次。
“事情是这样的……手对于医生来说,几乎等同于生命一样重要,她……”
他缓缓的把事情说了一遍,当说到舒安宁为救夜风手残、晕倒的时候,不再清明的眸中落下了悲伤的泪水。
季娟同样,她双眼泪蒙蒙,又哭又笑的道,“我还以为她只是外语方面比较擅长,没想到那只是她的副业,专业竟然是医生!”
她擦擦眼泪,却止不住泪水狂流,“等她好了,我一定好好教训她一顿,连我都敢骗!”
“她也不是故意的。”周丰仁轻轻叹气,“从小,她母亲就不喜欢她学医,为了不让家人不高兴,所以一直隐瞒着大家,就算回国的几个手术,也都是在特殊的情况下才做的。”
“她那么的优势,自己又喜欢,阿姨为什么不同意?”不等他回答,季娟又道,“我懂,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她不想提看起来温柔可亲的周翠琴,因为潜意识中就是不喜欢她,没有理由。
“周爷爷,既然您拿我当孙女对待,请您不要拒绝我,让我当安宁的实验者吧!”
“这不行!”周丰仁拒绝,“这种方法,存在很大的危险性,一个不慎,你的手就废了!”
“废了有什么关系!”她毫不犹豫的、坚决、坚定的道,“我的专业是外语和项目谈判,只要手不断,就不会影响我的工作的,但安宁不同,你也说了,她的手等同于生命,如果失去我的一只手,能换回她的生命,这种买卖,太值!”
“不行!我不会答应!”周丰仁也毫不犹豫的拒绝,“我花费重金会有自愿者上门,不需要你做牺牲!”
“谁说我是在牺牲,我也缺钱呢!”季娟目光灼灼,露出财迷的样子,“您应该知道,我一直缺钱,与其把钱给那些心有疑虑的自愿者,还不如把钱给我,这样,既能成全我对安宁的情义,也能解决我的生活困难,一举两得,您不该拒绝才对。”
“可是……”
“没有可是!”这一刻的季娟是强势的,不容反驳的。
她低垂了眸子,泪花在眼中打转,“周爷爷,您知道吗?是我害了安宁!如果不是我临时有事,放了她鸽子,她不会一个人去4S店,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说到底,一切都是因为我!我才是导致她这样的罪魁祸首!”
她猛然下跪,一个巴掌打在自己脸上,顿时五个指印浮起,周丰仁根本阻挡不及,“傻孩子,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如果您不答应,我不会起来!”她声音哽咽呜鸣,“从我父母到我,这么多年,虽然她人不在,但是,对我的照顾一直存在!周爷爷,我求求您,您就当我不想欠你们周家太多,让我还债吧,不然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唉,你这孩子!”周丰仁深深的叹了口气,明白她的愧疚,也感动于她的重情重义,根本找不到拒绝的理由,“这个事情不急,你先回去好好想想,三天之后,如果你还坚持决定,就来找我。但是,按照我对其他人的规定,费用一分钱都不能少拿。”
“为什么还要其他人?您是怕我不真心吗?”
“不是!”周丰仁看着上赶着找罪受的季娟,哭笑不得的解释,“这毕竟是一种新的尝试,我又年纪大了,无法保证一次成功,需要多找些自愿者。”
“那我让李林也来,他是我男朋友,算我们两个名额!”
“万万不可!”他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拒绝,“你一个可以,如果还要让他一起来,你跪残了我也不会答应!”
季娟不甘心,但也知道老人固执起来十头牛也拉不住,只能不甘不愿的走了,等待三天后的实验。
周丰仁笑了,自古雪中送炭少,锦上添花多,季娟能如此,真没枉费他这些年的照顾。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今天送碳的人特别多,他还没坐下呢,又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