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大步离去,却又顿住脚步,似乎还想说什么,可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大步走远。
清冷的月光洒在我身上,一股彻骨的寒意把我笼罩起来,我不知道十三皇子哪里来的这种直觉,可是他的直觉却似乎看透了我。
眼泪在脸上似乎凝结成了冰,寒风吹过,一片冰冷。我提着步子面目表情一步一步朝永寿宫走去,手里提着的羊角灯里的火光一闪一闪晦涩不明。
经过昭阳宫的时候我抬头看了一眼,昭阳宫曾经是先皇后居住的地方,自从先皇后去世后这个地方也破败了,宫门紧闭,灯笼高垂,却连灯火也无人来添上一盏,当真人走茶凉。
硕大的宫殿内外都是黑黢黢一片,一股凉风吹过,十分阴森,我手里提着的灯火在寂静的黑暗格外微弱,四下都是静悄悄,我下意识加快了脚步,忽然从暗处窜出一个人影捂着我的嘴把我往角落拉去。
手里的灯笼掉落在长街上,我被猝不及防的拉拽着走到宫墙脚下,我掰着捂住我嘴那只手,通过触感也知道这不是个男人,应该是个宫女。
片刻后她放开了我,我回过头眯着眼借着月光看清了来人,顿时脸色更难看了几分,“是你。”
我带着防备的往后退了几步,燕儿似乎扯出了一个笑容,“洛姑娘既然还记得我,那倒是省了我不少口舌。”
我在心里冷笑一声,若不是你那天晚上我怎么会去紫薇阁,虽说你是听太子妃的吩咐办事,可又我怎么能忘了你这张的脸。
我心里虽恨意丛生,面上却摆出极其防备小心的姿态,紧盯着她道:“上次你把我骗去紫薇阁,这次又想做什么?”
黑暗的角落里她的脸在浅白的月光下模糊不清,“太子妃专程让奴婢来夸赞洛姑娘,洛姑娘好手段,不用太子妃安排已经顺利进了永寿宫,还能贴身伺候皇贵妃,太子妃对姑娘可是满意的很。”
我压住脸上的不自然,也幸好此处阴暗她看不清楚我的表情。我没有反驳,只是说,“若是我没有进入永寿宫,太子妃又准备如何?”
“青竹是皇贵妃的左膀右臂,若是没了她,永寿宫自然要在选几个宫婢,到时候也能把你顺理成章的安排进去,不过既然你自己已经解决,倒是让她侥幸留下一条命。”
燕儿说到青竹的时候,虽说克制着,却仍旧能听出那股咬牙切齿的语气,想必可能是从前有积怨。
我不动声色道:“如果你只是说这些,那我已经知道了,我已经出来很久了,若是无事我要回永寿宫了。”
“从今以后我们便是一条船上的人,洛姑娘可以不用对我这么小心。姑娘这么聪明,想必也知道今后要怎么做,姑娘要好好想想家人。”
我浑身一僵,语气里带着颤意,“这话是太子妃让你传达的?”
燕儿微微一笑,“最后一句是的。”她似乎很满意我此刻的表现,看着我紧接着又说道:“洛姑娘安心在永寿宫当差,如若太子妃有什么吩咐到时候自会知会姑娘。”
我望着她,启唇道:“到时候还是你来传递消息么?”
“这个不用姑娘担心,到时候姑娘会知道的。”
我木然的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离去,走出两步后我转身面无表情朝她道:“你告诉太子妃,我会听从她的吩咐,让她也不要忘了答应我的事情。”
“姑娘的话我会一字一句传达给太子妃。”
她说完挨着墙角离去,迅速消失在了拐角。
我怔怔的站了半晌,掉在地上的羊角灯里的火光还挣扎的跳跃着。一股风吹来,灯笼咕噜噜的往前滚去,微弱的戛然而灭,而我彻底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次日一大早便从宫外送进来一块巨大的山水屏风,听说就是昨天十三皇子说的那幅画,只是那幅画是画在这块屏风上。
皇贵妃看着这面屏风倒是静默了良久,绸绢上的画并不是多么富美华丽,只是用极其简单的笔法勾勒出一双大雁,还有一轮倒映在河水之上的夕阳,一个模糊的背影站在城墙上远远眺望。
“放到库房去吧!”
听得皇贵妃轻声开口,我不由有些惊愕,皇贵妃似乎对这幅画很喜欢,原以为她会放在殿中,却没想到会这么说。
似乎是看穿了我的想法,皇贵妃微微笑着与我说道:“你是不是疑惑我为何要把这块屏风收起来。”
我犹豫着点了点头,皇贵妃笑着看向那幅画,“你觉得这幅画如何?”
我细细打量着站在城墙上的那个模糊的背影,才缓缓开口,“归雁入胡天,长河落日圆。可奴婢觉得出奇的不是那双比翼而飞的大雁,也不是那轮夕阳,而是站在城墙上那人,虽然只有一个背影却显露出一股心怀天下的气概,让人看着不由心情也平和起来。”
皇贵妃满意的颔首,她伸出手抚着屏风的边缘,淡淡道:“在宫中,没有能力保护之前,越是喜欢的东西越不能显露与人前。而物是死的,人心是活的,这幅画我看过也罢了。”
我垂首暗自思索着皇贵妃的话,此时听得她说,“让他们搬下去吧!”
皇贵妃转过头不再看一眼,我从殿外换来小康子,小路子领着他们把屏风搬去了库房,这块屏风上的画颜色单调,作画简单,却能看出一番不同的意境,也难怪十三皇子会觉得出奇赠与皇贵妃。
小路子摆放屏风的时候不小心一手滑,我上前接了一把,眼角撇到了屏风右下角极小的一个落款。
置放好屏风后,听得皇贵妃已经前往宁康宫去给皇后请安,我不由有些感叹,哪怕皇贵妃如今的身份几乎位同副后,可请安的规矩却从来不曾落下,一直十分勤勉恭谨。
皇贵妃能在这明争暗斗的深宫宫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位置,除了皇上不可或缺的宠爱还有周到的处事方式,也是因为那般屹立不倒,皇后才急不可耐要铲除皇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