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下眼帘,看着被她踩在脚下蹂躏的帕子,心里像是堵了一块石头,压得我连喘一口气都那么痛,在宫里我曾经朝很多人卑躬屈膝,可却从没受过今天这般的折辱,也从没有像此刻这般被人踩在脚下连萌发出的恨意都无处安放。
她冷哼一声,越过我,朝着碎月阁的太监呼喝,“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把这些东西都给我扔出去!”
我轻呵一声惨然一笑,闭上眼听着身后的砰砰声,倒是当真扔了个干净。
我在地上跪了半晌,该摔得也摔了,该扔的也扔了,柳含姿站在廊上,只当做没看到我,更不会让我起来。
她朝身边的小太监悄声吩咐了什么,那个小太监领命下去,不一会,锦华殿的宫人都熙熙攘攘而来,挤在小小的院落里,地上还横七竖八的丢着我的东西。
柳含姿微扬起下巴,拍了拍手,扬声道:“一宫不可没有主事之人,有些人不配占着锦华宫的管事之位,今儿一大早张公公已经命我为锦华宫的现任管事,现在让你们过来,是想给你们树树规矩,以免你们哪个不长眼的在哪位大人面前出了差错!”
宫里的人哪个不都是练出了一双火眼金睛,如今锦华殿改天换地的消息怕是早已经有了耳闻,院子里的宫人垂着头沉默了一瞬,连忙见机参贺:“恭喜柳管事升迁之喜,奴婢们以后定当谨遵柳管事吩咐,”
院子里恭贺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一时间犹如菜市口一般,好半响后,她才幽幽道:“从此我便是锦华宫的管事,你们认真做事,安分守己自然不会少了你们的好处。”
她拔高音量,“但——你们也要拎的清自给是个什么身份!要清楚自己应该做的是什么事情!宫里不自量力想往上爬的大有人在,甚至有人不择手段做出伤天害理之事,既然我是锦华宫的管事,那我便断断容不得这样心思歹毒之人。这里倒正好有人能给你们开开眼,你们且看看她的下场,自己也能长点教训,知道从今以后在锦华宫应该怎么为人处世。”
我垂首默默听着,嘴角不由往上一挑,无声的冷笑,这是要拿我立威了。
柳含姿转身看向我,厉声道:“洛清心,你跪到院子里去!”
院子里的宫人早就看到了我,我半垂着眼睑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院子中,如今我这般落魄,她们唯恐避之不及,顿时本来不甚宽敞的院子立即空出来一块。
“跪下!”
柳含姿一声令下,不知是谁在我身后推了一把,我身上本就无力,如此没轻重的一推双腿一软直接噗通跪倒在地,膝盖撞在坚硬的地砖上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我抬起头双眼空洞的看向柳含姿,白晃晃的阳光照在我脸上掀不起丝毫温度,干枯发黄的落叶被风卷落在地上打着滚,枯叶衬着落魄的我当真是应景。
柳含姿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只发簪,我看着那发簪眉心微动,她开口说道:“这是刚刚从碎月阁搜出来的东西,你尽管以前是锦华殿的管事,可你又拿来的这么好的东西,这发簪一看便是价值不菲,这宫里也只有一些妃子娘娘能有,莫不是你从哪儿偷来的。”
纵使我现在心如死灰,她这般污蔑我,却也生出了一股怒气,我张开干涩裂开的唇,举目道:“奴婢从未偷盗,那支梨花发簪是先前太子妃赠与奴婢之物,柳管事空口直说奴婢偷窃,未免有失公允。”
柳含姿挤眼讥笑道:“太子妃赠与给你?就凭你?太子妃会赠与东西给你?真是天大的笑话!”
这时后头有宫女插话道:“她算什么,太子妃怎会送这么好的东西给她,上次她去照料了太子妃几日,这发簪指不定就是偷了太子妃,如今为了为自己开脱才说是太子妃赠送的。”
“八九不离十就是这样,以前总见她软言软语,还以为她有多清高,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越是漂亮的人,肚子里花花肠子更是多着呢,平时净看到她装出一副好人脸了,呸。”
“幸好柳管事把她的做的这些恶心事揭晓出来了,不然还任由她那副可怜相给骗过去了!现在想来也未免太不要脸!”
……
鄙薄的话语,一句一句传入我耳中,她们说的煞有其事,我咬紧牙根,浑身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栗,我如今当真是一个人尽可欺的了。
我回转过头,冷眸以对,那几个带头起哄的顿时闭了嘴,纷纷闪躲着我的视线,这起子唯恐天下不乱的几人平时也是势力的,谁得势便巴结谁,如今上来踩我一脚我也不觉得意外,只是我从前也不曾亏待她们,只可叹人心凉薄。
“你们……”秋画听得这些话又怎么还忍得住,脸都气脸都白了,她跪到柳含姿脚边为我分辨道:“这支发簪的确是太子妃赠与的,奴婢可以作证。”
柳含姿抬起脚在揣在秋画肩上,“这里没你说话的地,你们两人好的跟亲姐妹似的,你偏帮她还来不及,说的话又岂能相信?”
秋画跌在地上眼眶通红,垂着头不敢再言。
柳含姿举起发簪,细小的眼眸扫了底下一圈,“你们还有谁能替洛清心作证,这发簪是太子妃赠与给她?”
院子里死一般的安静,柳含姿摆明要和我过不去,谁又敢来掺这趟浑水,只怕有不少人等着落井下石,好迎合这新上任的柳管事。
半响后,柳含姿愈发得意起来,唇角一挑,又闲闲朝我道:“洛清心,你既然说是太子妃赠与给你,你大可找太子妃证明是她所赠,若真如此,岂不是好还你清白。”
我心里逐渐清明,若是这发簪是别人赠与,或许还有我分辨的余地,也大可去找人证实,可却偏偏是太子妃赠与。若不是有人告知柳含姿我出狱之事,柳含姿又怎么会一大早等在碎月轩见机侮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