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琉璃回了倚寿园,祈允灏也从正院过来了。
琉璃替他沏了茶,挨着他坐下,又给他捶起背来。
祈允灏不让她捶,“我又不累。”拉着她坐在对面,打量了她一会儿,说道:“你是不是有事和我说?”
琉璃怔了怔,“你怎么知道?”她是想过几天再跟他说的,毕竟这段时间忙,他每天早朝完了,又得去营里,然后还得上这里来尽女婿的义务,总不能把所有事情都堆到这一块。再说了,这要挪官的事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弄妥当的,不想还是被他看出来了。
祈允灏捏她的鼻子,“你这么说,我当然知道了!什么事?”
琉璃想了想,说道:“将军,你能不能给马惟清挪挪官位?闵姐姐只有我一个亲人了,她开口求我,我想帮帮她。”
祈允灏看着她,“就这个事?”
琉璃点头。
祈允灏笑了笑:“他现在从七品,挪个两三极没问题。不过,”他顿了顿,看着她说:“我总觉得马惟清这个人过于油滑,不太可靠。他当初选择闵华为妻,只怕就是为着攀附老尚书。这样的人飞黄腾达了,其实对妻子来说不见得是件好事。”
琉璃叹气:“其实我也知道这个人不行,可是我眼下又不能不顾闵姐姐。”
祈允灏看着她,点点头,“我明天就去办。”
入夜之后基本上就是钱长胜他们的事了。祈允灏坐了片刻,又被何江鸿几兄弟请去二房喝茶,当中又有宋子玉等人,喝完茶才又回王府去。
治丧头一日,何府这些姑奶奶们就回了琉璃与闵华素华,淑华没来是因为孩子出水痘,所以宋子玉来了。其余婉华、燕华和臻华都没有回到。这些都是堂姐妹,迟两日来也无可非议。宋子玉能来吊唁,这是淑华的礼数。可原该与琉璃一道回来的何毓华与祈允靖,却居然连踪影都不见!
所以翌日早饭上,琉璃就对着饭桌那头的谢氏阮氏说话了。
“亡母治丧,三姑奶奶与姑爷居然面都不露,这传出去是该说定北王府没规矩,还是说何府没规矩呢?便是说到王府的头上,也少不了要连带着丢何府两分脸面,大嫂子往后也是长房的当家人了,这礼数该怎么做才算周到,也该拿个章程出来才是。”
谢氏素性清高,而阮氏性喜钻营,两个人原先在长房也是明争暗斗不休,这时听琉璃说往后当家的是谢氏,气氛顿时就有些微妙了。谢氏看了眼抿紧了唇的阮氏,轻哼了声,说道:“三姑奶奶有人暗地里通风报信,哪里还会肯回来?人我请不动,九姑奶奶拿主意便是。”
琉璃听出来她这意思,合着何毓华不回来乃是阮氏出的主意。祈允靖也就罢了,毓华她怎么能放过?但是她也不会顺着谢氏这话,自己跑去帮着她对付敌人。于是瞟了眼阮氏,低头喝了口汤,说道:“这是你们的事,我只要人到场就成了。”
可阮氏被她这一瞟,脸色便沉了。苏氏死后这些事,令得他们完全落入了被动,不但余府那里碰壁,如今连诰命夫人的头衔都落到了苏氏头上,这样一来,余氏的儿女就完全落到了下风。何廷玉自诩正直,因为苏氏的确是死在何苁立手里,所以他从头至尾也未参与这些纷争,只是分派他做什么便做什么。
只有何廷芳与她夫妻两个为着保护手上这些利益不惜四处奔走,眼下倒好,面前这丫头一语倒把谢氏给推到长房当家人的位置上去了!这里头难道没有谢氏与她的什么猫腻?苏氏做了诰命夫人,那琉璃也就成了嫡女,有着镇国将军夫人这层身份,她要想扶持谢氏做这当家人,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所以她对于眼下的琉璃,简直有着十分的憎厌。
“九姑奶奶这话好笑了,既然你都不承认自己是何家的女儿,这般指手划脚,又是凭的什么身份?”
她以为这话定然把琉璃堵到面红耳赤,可她不知道,琉璃方才压根就是在她们中间制造嫌疑,也压根没在乎过这嫡不嫡女的身份。所以阮氏眼下的心情,她真如明镜似的。
桌上的人都安静下来了。
琉璃气定神闲吃了口汤圆,然后才看了眼她,说道:“我当然不承认是大老爷的女儿。天底下有他这样恨不能踹死女儿的爹吗?有把亲生女儿送给亲生女儿作陪嫁的爹吗?闵姐姐也不是大老爷的女儿,我们都不是。可我们都是苏夫人的女儿,冲这一点,只要老太爷承认我,我就能。”
阮氏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从当年逼死齐氏就看得出来。
琉璃从来没有让坏人心情好的想法,她此番来就是来捣乱的,就是来恶心他们的,所以,她吃下第二颗汤圆以后,就又说道:“既然三奶奶不同意让三姑奶奶回来,也可以,她不回来守灵,那叶同你就带人把三奶奶拉去跪着吧,要是三奶奶没空,便把余夫人从佛堂里拖出来,代替她们。”
“你敢!”
琉璃话音才落,何廷芳就打斜刺里冲了出来,指着琉璃咬牙瞪眼,“你敢动我娘一根汗毛,我就让你好看!”
他手指头才指到琉璃面前,叶同刘威就瞬间反扣住他两条手臂了。这两人可都是祈允灏从侍卫队里挑出来的,能做他侍卫的人,怎会是什么心软的角色?就听喀嚓一响,何廷芳一声惨叫,整个人就已经被丢出门槛去了。
琉璃盯着他,眉毛都没动一下。
阮氏尖叫了一声冲过去扶他,可是叶同刘威在侧,她根本无法近身。
琉璃笑了笑,望着阮氏道:“三姑奶奶能回来了吗?”
阮氏死瞪着她,却是又不敢多话,气了半晌,见叶同二人还不走开,知道琉璃这是与她杠上了,她不去让人请毓华回来,这两名侍卫就根本不会放过他们,只得咬了咬牙,唤了人来:“还不去请姑奶奶回来!”
她这里下了决定,琉璃也吃完早饭了,月桂打来热水让她洗了手,她站起来,与叶同道:“把三少爷请到倚寿园坐坐。三姑奶奶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送他出来。”
对付何廷芳这种就凭一张嘴厉害的文弱书生,叶同一个人绰绰有余。刘威挎着刀,绕过气得两眼圆瞪的阮氏,昂首挺胸跟在琉璃后头,出了海棠苑大门。
满桌子人半句话也没有,就这么看着她吃饱了饭,顺便又把闹腾了好几日的何廷芳与阮氏给收拾了,看着她起身,这才想起来自己还一口饭没吃。
这日还是要在灵堂陪灵。
毓华在晌午时回来了。二话没说换了素服坐在灵堂。
琉璃说话算话,把何廷玉从倚寿园放了出来。其实她当然不可能把余氏从佛堂拖出来替苏氏陪灵,虽然这样很解恨,苏氏在天之灵也肯定会高兴,可她要真的这么做了,那她就真不知天高地厚了。莫说余府不会让她这么做,何府里的人也会出面阻止,就凭这么一闹,也会令得苏氏泉下不安,如此一来有什么好处?
所以那句话,其实就是实实在在的口头威胁。可惜何廷芳太地气盛,所以着了她的道,自己跑出来送了死。
毓华打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说道:“你满意了?”
琉璃看着灵前来往的众人,摇头道:“这就满意?你未免小瞧我的胃口了。”
毓华死瞪着她,下唇都快咬出血来了。
下晌小戚妃和淳阳一道来了,琉璃陪着她们在海棠苑吃了阵茶,然后外面来人说奉远伯薛长安来了,是与祈允灏一道来的,而五姑奶奶燕华则因为有孕,不曾前来。然后娄明芳与母亲娄夫人也来了,同来的居然还有刑部侍郎林至远的夫人,也就是林尉然的母亲,琉璃将她们几人也请进海棠苑,留了晚饭。
林夫人看起来十分婉约和善,虽然不是世家出身,却也曾饱读诗书,看起来平添了几分大气。琉璃见了她,先是以晚辈身份见了礼,然后林夫人回礼却是依品级见的礼,足见其是个周到的妇人。又想不到竟然与娄府是相识的,便多了两分亲切。
因为是丧事,也不能谈些什么高兴的事,于是只能围绕以往京中各府举办的一些丧礼说起来。琉璃因为不了解这些,于是静静坐着听她们谈论。林夫人也不多话,多数是面含微笑看着,时而也看看琉璃。
琉璃总觉得她像是有话说,但是自己又不好主动问,只好在送她们出来时特地与她走在一路。可是她还是没说什么,于是琉璃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祈允灏下晌仍在正院陪客,其实真正能被请进正院来见面的并不多,但是也扛不住本府里这些近亲有心与他交好,若在往日他也就推了,可是既然是以女婿的身份上门,那总不能再摆将军的架子。于是虽然来了,还是与琉璃没什么机会呆在一起说说话。
琉璃在房里逗了阵平哥儿,想起林夫人来,便也就与浣华说了几句,无奈浣华对她所知不多,也聊不上什么,便也就让人去告诉了祈允灏,熄灯睡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