蚱蜢食青草、蛤蟆食蚱蜢、蝮蛇食蛤蟆、老鹰食蝮蛇。
世间万物原本相生相克,而落在生存这件事儿上,却大都是吃与被吃的关系。
人类可以圈养马匹牛羊、驯养豺狼虎豹、可面对妖兽灵兽,却仅能够通过缔结契约而建立牵绊。
这似乎也从某种程度上说明,妖怪和人类之间,相较于吃与被吃,更多的则是属于相对平等的一种十分微妙的关系。
当然,尽管有契约这样的一种形式存在,却也不是每一只妖怪,都愿意同人类缔结契约的。
这其中的原因,或许是因为妖怪对人类冰冻三尺的仇恨,或是因为妖怪一旦与人类缔结契约之后,便会受到什么限制......
由于豆子并没有再同九玥说起过关于七曜血印的事情,所以关于其中原由,九玥也就不得而知。
更何况,如今就连七曜血印是豆子与她缔结的契约的这个推测,也仅仅是九玥单方面的一个假定和猜测而已,她一直还没有机会坐下来,好生的同豆子仔细的聊一聊这个事情。
九玥甚至直到现在都不大明白,妖怪既然如此仇恨人类,又为何会有所谓的‘契约’存在?以及,‘契约’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如何不让豆子的身份,被伏妖师发现这件事情。
毕竟,在这妖物横行的世道,妖怪若是也有克星的话,那定然就非伏妖师莫属了。
豆子适才同那些伏妖师叫嚣的时候,即使话语说得再是如何嚣张,但是鉴于豆子依然是一个正常的妖怪,而正常的妖怪跟伏妖师杠上,也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在九玥的再三叮咛之下,豆子也答应了会尝试着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只有五六岁的人类孩童,小心翼翼的跟在九玥的身后,来到了驿站的大厅里。
豆子乖巧的拉着九玥的衣裙站在她的边上,歪着头扫了扫此刻聚集在驿站大厅内面色各异的人们,相当努力的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看起来,这间驿站里住的人当真是寥寥无几,的的确确是经营惨淡。
“您的意思是说,我们这驿站里,当真混进了妖怪么?”驿站的掌柜那掩饰不住的惊惧,让他的每一个字从嗓子里吐出来,都在切实的向每一个听到他话语的人,传递着不安。
此时大厅里聚集着的人,除了‘神乐门’里的六个伏妖师之外,就剩下一个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的干瘦女人、一个卖狗皮膏药的江湖郎中、还有一个穷困潦倒的卖画人,算上最后才从楼下下来的九玥和他,总共也才十一个人......
即使是加上驿站的掌柜,和掌柜手下的两个伙计的话,也不超过十五个人。
人数太少,在这种情况下,想要逃走而不被人注意到,反而就变得不是那么容易了。
豆子才尤自在琢磨着如何从眼前的境地中逃走,便听见九玥不假思索的,向驿站掌柜轻描淡写的表达着她想要离开的意图。
“你们在说妖怪呢......?那店小二死得这么惨,我也觉得多半是妖怪干的!所以说呢,掌柜的,您这地方既然这么不清净,我们也正打算离开呢......这茶呢,我看,也就没有再喝的必要了吧?”
本就受了惊吓的驿站掌柜,看了看九玥和豆子,不好拒绝却也有些犹豫,为难道:“姑娘,这大半夜的......你这是要往哪走呀?外边......外边现在也不太平啊!”
“我倒是也不愿意这个点儿走呀......可你看没看见,我这弟弟都给吓坏了,刚就一直在跟我闹呢,我是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说着,九玥就让了让身子,将躲在自己身后的豆子给露了个头出来。
豆子亦十分配合的摆上了一副害怕恐惧的表情,朝着驿站里的众人害羞的眨了眨眼睛。
豆子的恐惧,亦加深了驿站掌柜心中的那份不安,掌柜的不由得叹了口气,依旧担忧的同九玥说道:“姑娘,实话跟你说吧,咱们这驿站,既然敢开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就自然是受着某种庇护,这十里八方的妖怪们,才不敢来咱这地方作祟!”
“哦?某种庇护?”九玥倒是从没想过,这不过路边的一个野店,竟是受着什么庇护的一个所在?
掌柜的继续耐心的解释道:“是啊,若是有妖怪在咱这地界里害了人,是要上‘神乐门’的猎妖榜的......哪里会有妖怪愿意摊上这么个麻烦事儿?何况,还是在咱这店子里本就住着伏妖师的情况下......想来,这害人的妖怪定是十分厉害,我劝姑娘,你们还是别出去了,外边,哪里会有咱们这驿站里安全呢?”
看来,这时候要想要贸然离开,却是不大容易......可是若继续待在这里同那些个伏妖师‘喝茶’,那才真是麻烦大了。
“您说的......确实也有些道理......可是您这刚死了人的地儿......我也还真不敢继续待下去啊......毕竟,这妖怪可是连这驿站里住着的伏妖师都不放在眼里的主......谁知道它搞不好根本没有吃饱,还会不会再继续回来害人呢?!”九玥故作害怕的说道,诚心将这驿站里的人全都吓走才好。
果然,本就有些紧张的气氛,再被九玥这样一挑,那些一直在一旁默不吭声的住客们,也都纷纷的慌乱了起来。
那个营养不良的干瘦女人最先开口道:“对,我不能死,我还要去找我的儿子呢......姑娘说得有道理......我也觉得在这里,我是一刻也不敢再继续待下去!”
“你们别说的这么渗人......还有这么多法力高强的师父在这里是吧?我看那妖怪不敢再回来......”穷酸的卖画小子,似乎更依恋驿站里能够遮风挡雨的墙垣和柔软的床铺。
而那个卖狗皮膏药的江湖郎中,则干脆做起了他的生意:“那个......我这里有副药,包治百病,你们要不要买一副试试......可以压惊!”
“够了——大家都静静,稍安勿躁。”一个沉稳的声音,从那领头的肥壮伏妖师的口中徐徐跃出。
伏妖师们,似乎不怎么习惯自己的被如此的轻视和质疑,可毕竟是在他们的眼皮子低下出的事情,他们的面色显然也都并不怎么好。
这时,肥壮男子亦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茶盏,面容严肃的沉声说道:“......那只胆大包天的妖怪,或许,根本就还没离开这里。”
“没离开这里?......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驿站的掌柜一听那吃人的妖怪根本没走,脸色瞬间被吓得发白。
“我的意思是,那只妖怪,现在就在这间屋子里呢。”
肥壮的伏妖师说罢,抬起眼冷冷的扫了扫驿站里的众人。
而原本有些纷扰的驿站大厅内,亦在顷刻间,完全静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