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萱真得不明白,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为什么非要见自己不可,但她还是不打算见此人。
璞玉歪了歪头:“夫人,太后的娘家好像就是姓萧,可是京中一等一的大家族呢;这个自昨天晚上就要见夫人的不会就是那个萧家吧?”她昨天晚上不在紫萱的身边,所以当时不能提醒紫萱,一大早上忙到现在终于有时间谈起萧姓来。
紫萱倒真得没有想到萧姓来头如此之大,挑挑眉毛看向璞玉:“最好是见见喽。”
“什么也不知道予我们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儿呢,见见呗,他们想要做什么总要开口的。”璞玉转了转眼珠伏耳道:“太后和皇后并不像是表面上那么一条心,原因很简单,这天下的婆婆和媳妇总会有点不痛快,何况是这样的一对婆媳呢。”
紫萱横了她一眼:“你的胆子倒不小,这样的话也敢说出口来。”不过璞玉的话有道理,如果真是那个萧家的话,她避过初一也避不过十五,再说她也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为什么要避开他们呢:“有请。”
在看到萧家的来人时,紫萱还是有点意外的,因为来人是位姑娘家。长得很秀气,一双眼睛不大但是骨碌碌的极为灵动,不薄不厚的嘴唇红艳艳的,一身的朝气更是添了三分精神;身上所穿的是半新不旧的裙衫,手工和料子倒都是上好的,很衬姑娘的肤色。
“辅国夫人?”她笑得一双眼睛弯起来:“我是萧家的六姑娘,大家都叫我小月儿;给夫人见礼了,冒昧之处还请夫人海涵。”很客气的样子,不像是有恶意。
紫萱还了半礼:“不知道姑娘寻我有什么事情?”她开门见山,免得多费口舌。
萧月笑着摇摇头:“没有什么事儿,只是过来瞧瞧夫人。”她坐下后取了茶来吃:“夫人看上娴静的很,倒和传言有些不同呢。”
这算什么情况?紫萱有些头大了,真得没有料到萧家姑娘没有事儿:“我有什么好看的?姑娘真是说笑了。不过姑娘的来意既然是看看我,那现在也看到了,如果没有……”她想逐客了。就算萧家势大,她并不想开罪但也不想陪个小丫头玩儿。
萧月打断她的话:“初次过府拜访,一点薄礼不成敬意;”她摆手有人送上礼单,歪头看着紫萱笑得可爱:“夫人,你不留我用过午饭再走?我前后来了两趟足见诚意了,您不会是想这样就打发我走吧?”
紫萱没有接礼单看着萧月正色道:“萧姑娘,我还有事情需要进宫一趟,您如果有事就请直言,如果没有事儿就恕我不能相陪了——姑娘改日过来玩儿,定会让姑娘尽兴的。”太后的娘家人还是不要开罪的好,她对多树敌没有兴趣:“今天实在是有些不方便,还请姑娘莫怪。”
萧月点点头起身:“我知道,我不怪你。”她把礼单放下后忽然看向紫萱:“你打算什么时候和丁家一刀两断?”
丁家的事情是紫萱的私事,当然不会和个阳生人谈论,她客气的起身相送:“姑娘太过客气,礼是不敢收下的,改日我定当登门致歉。”她真得不想无缘无故再结个仇家,尽可能的委婉以对。
萧月闻言站起来:“和夫人一见如故,今天我来得不是时候,希望下次再来能和夫人促膝长谈。”她居然要定下来日之约。
紫萱真得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地方引起萧家、或是萧月的好奇来,居然非要和她好好的长谈一番不可;她苦笑了笑:“姑娘有什么来意不妨直言的。”
萧月摇头:“不打扰辅国夫人,那改日再来扰夫人吧。”她说完向外行去,走了两步回头:“夫人留步。还有一事我倒是忘了告诉夫人,秦家今天把人送进了宫中,听说皇上很高兴要册封其为贵嫔呢,夫人还是明天进宫先见皇后要好一点儿吧?”
紫萱闻言深深的看一眼萧月,施礼相谢萧月:“宫中之事,姑娘倒是知道的清楚。”
萧月微笑不语就此去了,反而让紫萱更是捉摸不透萧家的用意:“璞玉,你说见我们也见了,你知道萧家让位姑娘过来的用意是什么吗?”
璞玉摇头:“婢子不知。不过,萧家六姑娘极得太后的喜欢,一年里半数以上是住在宫中,说不定她是自宫中来;所言的秦家送女入宫应该是真得,只是婢子也没有想到会这样快就是了。原本婢子在宫中服侍皇后时,就已经听说秦家要送女儿入宫的,但一直没有找到门路,想不到事情在今天忽然就成了。”紫萱倒不以为意:“不是还是皇后嘛,秦家在这个时候送个女人进宫,皇后总会想法子的。”
璞玉摇头:“夫人,不是选秀女的时候,能把女儿送入宫中只有两个法子,一个是皇后点头,再一个就是太后中意。但是原本皇后并不同意,太后也没有看上那秦家的女儿,怎么一夜之间事情就已经成了,而且还要封为贵嫔——刚刚入宫就能被封为嫔都已经是高高的抬举呢。”
紫萱想到朱老爷一大早过来为秦家说好话,原来秦家不过是故布疑阵而已,真正想打得主意在他们家的女儿身上:“走,现在我们就入宫。”
璞玉有些迟疑:“夫人,砸也砸了、打也打了,不如就这样算了吧?看这个样子秦家女儿了入宫为贵嫔,十有八九同太后有关,而太后为什么要如此做我们还不清楚,秦家又在宫中有了贵人,就算我们赶着入宫让秦家吃个亏,岂不是为日后种祸根?”
紫萱淡定的很:“祸根早已经种下了,此时让秦家吃亏也罢,还是我们做缩头的乌龟也罢,将来秦贵嫔得势都绝不会容得下我们;日后的事情先不论,眼下还不如图个痛快,免得日后被人欺负时只有干掉泪的份儿。我,向来不是个有脑子的人。”她不要做个聪明人,就是要做个横冲直撞,人打她一掌她必要还以两脚的“粗人”。
璞玉想说什么最终闭上嘴巴,有些事情不是她能说得、做得,夹在新主和旧主之间的人最难为。
紫萱进宫后,很快就被皇后的人拦下直接引了紫萱和璞玉到坤宁宫,显然皇后是有事情要叮嘱紫萱。
皇后看到紫萱后指着椅子:“坐吧。你们不必伺候着,都下去吧。”她和紫萱就好像是多年的姐妹般,举止间非常的随意:“紫萱,秦家的事情本宫已经知道了。昨天晚上回到宫中已经不早了,没有想到一大早的秦家就不让人好好歇着,吵得本宫到现在头还在疼。”
紫萱看着皇后的眼睛平静的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想让我不要再追究秦家,事情就这样过去算了是不是?”
皇后没有否认也没有不好意思:“你果然是个有脑子的,如今的情形你知道,秦贵嫔刚一入宫就得皇帝的喜爱,此时的秦家你去碰本宫到时候不一定能保得下你;虽然说秦家的所为有些过份,但是你也让他们吃足了苦头,两边算是扯平。依本宫看,这次的事情就算了吧。”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心中却不是如此的云淡风轻。宫中的妃嫔本已经不少,选秀刚刚过去一年秦家就弄个女儿塞进宫来,偏生是太后的主张她也不好明着说什么;刚把贤嫔压下去,这边就又冒出个秦贵嫔来,她的心情可谓是极坏的。
不过多年的宫中生活早已经让她喜怒不形于色,所以和紫萱说起话来并没有流露出一丝的不快来。
秦贵嫔有太后撑腰,打压她不如拉拢她,熬过几年等到太后归天再收拾她不迟;何况秦家也恭谨异常的再次向她示好,此时不同往日,她想得秦家之助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紫萱笑了笑:“皇后娘娘,您这么做岂不是引狼入室?难不成真得要等到秦贵嫔成为另外一个贤贵妃,您再想法子去应对吗?臣妾知道皇后娘娘的想法,但是何不借此机会,由着秦家和丁家斗个两败俱伤,娘娘坐收渔翁之力呢。”
皇后的目光闪了闪:“妹妹的话本宫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宫中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不简单才要早设法。”紫萱拿起茶盏来:“而且,皇后娘娘想过没有,臣妾已经开罪丁、秦两家,娘娘即想得臣妾之助又要臣妾受委屈,臣妾有什么说什么这心里可当真不舒服;而秦贵嫔是天子的枕边人,她现在需要皇后相助,日后呢?臣妾不能原谅秦家所为。”
皇后的脸色微微一变:“你倒真敢说!”
紫萱不惧:“原本就没有什么可怕的,怕也救不了臣妾。如果皇后不能保下臣妾,臣妾现在不死将来也难逃一死;如果能得皇后的恩典,那现在和将来都不会死。”如果皇后当真要利用秦贵嫔去对付贤嫔,那秦家以后就不是她能动得,只能等着被打的份儿。
皇后阴沉着脸想了好一会儿:“你先去金殿吧,本宫头有些疼。”她没有答应紫萱,却也不再坚持让紫萱咽下那口气。
紫萱也没有多说起身行礼后退了出去,离开坤宁宫后她深深的懂了一个道理:这天下间谁也不可靠,可靠的唯有自己。
161章相请到了金殿之上,紫萱没有见到秦家的人,反倒看到水慕霞在,她微微有些吃惊:她这个主人家还真得不知道客人什么时候离开了护国夫人府。
皇帝看到紫萱哼了一声:“砸也砸了、人你也骂了,不是还要朕下旨降罪于秦家吧?”
紫萱跪倒在地上叩了三个响头,站起来一语不说以袖遮面对着柱子就撞了过去;当然,她没有用全力,但是样子总是要做出来得,不然她今天不但不会达到目的还会被皇帝问罪。她撞在柱子上的感觉有些奇怪,忍不住抬头正好看到水慕霞的脸。
居然撞进了水慕霞的怀里,这让紫萱脸马上红了起来,推开水慕霞也不答话继续向着柱子撞过去,对于皇帝的怒喝是充耳不闻;接连几次撞在水慕霞的怀中,紫萱也怒了:“让开!不然回府也是抹了脖子给你看,看到时候你还救不救得下。”
水慕霞原本胳膊上有伤,被紫萱撞了几次后牵动伤势脸色有些发白,却只是微笑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嘛。”劝人也没有这样劝得吧?
紫萱气得恶狠狠的瞪他一眼,好,既然你喜欢拦那就不要怪我狠心;长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向着柱子撞过去——也不知道皇帝和水慕霞在说什么秘密的事情,大殿之上居然没有一个人伺候着,才能让她撞起来没完没了。
水慕霞这次却没有迎上去,反而侧过身子由着紫萱在身侧冲过去,眼着着就要撞在柱子了!殿上端坐的皇帝偏了偏脸,心里也埋怨水慕霞拦了那么多次,为什么在这次辅国夫人用尽全力真会死人时,却又不拦着了呢。
紫萱更是又惊又恼,还真得没有想到水慕霞会让开,这下子撞上去不死也要见血啊;她闭上眼睛,现在收力也来不及了,会不会撞死只能全看老天爷了。
就在紫萱的头就要撞上时,水慕霞的腿踢出紫萱的身子移开,擦着柱子冲出去,跌倒在地上;因为水慕霞的踢出时又用脚尖勾了勾紫萱的身子,让紫萱的冲劲小了不少才没有让她跌伤,但也很痛了。
“痛吧?”水慕霞有些可恶的对着紫萱一笑:“我也痛啊,你知道不知道撞了我多少下?内伤啊,知道不知道?”他说完还用好得那只手揉揉自己的胸口弯了弯腰,证实他的确内伤极重。
紫萱气得瞪他两眼爬起来蓄势继续要撞过去,却被皇帝拦下了:“辅国夫人,你要死在朕的金殿之上朕也不拦着你,可是你能不能先把话说清楚再死?你难道不知道你如此是在陷朕于不义吗?”
“不知道。”紫萱老老实实答道:“臣妾只知道皇上问也不问臣妾一句就认定臣妾有大错,君不问臣妾不敢答,也只能顺着皇上的意思一死了之;臣妾认为臣妾所为叫做遵旨。”
皇帝的脸有些红,他的确不是个公正的主儿,但他也算不得昏君,也不想做个昏君:“嗯,那个是辅国夫人会错意了,朕那句话只是向你说秦家的人说了你什么,还不等朕问你就寻死觅活的,这不是陷君于不义?”
紫萱眨了眨眼睛,乖巧的跪倒在地上:“臣妾知罪,请皇上恕臣妾无罪——臣妾只是以为皇上要问罪于臣妾。”
皇帝心知自己是强词夺理,看到紫萱服软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那你来对朕说,事情倒底是怎么回事?”
紫萱便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虽然无凭无据可是她照样说得理直气壮:“皇上,请为臣妾做主,不然臣妾当真无颜再活下去,只有去追随臣妾的母亲了。”
皇帝早就猜到秦家的话不尽不实,此时听完自然心如明镜一样,可是秦家和丁家一样都是手握重兵之人,是他倚为柱梁的武将;他想了想一拍龙案:“来人,把秦侯爷及其妻儿给朕绑了上来。”
但是刚刚接报九黎那边已经初现大捷之端,而要把青蛮人赶回大山也要靠九黎人,辅国夫人当然不能让她受了委屈;嗯,秦家的人的确要敲打敲打了。
比照丁家的意思,秦大侯爷的爵位削了,其嫡子被贬为庶民,其妻被贬为五品诰命,这才安抚好紫萱,把她打发离宫。皇帝头痛,他真得头疼:“朕得表兄,你就不能顺带着把她收拾服贴?如果以后她的所求朕不许她就要寻死觅活一番,那朕岂不是要事事依她?”
“皇上大可以一道圣旨砍了她的头,你是皇帝嘛。”水慕霞温不经心。
皇帝大恼:“可是,她占了一个理字,你想让朕做昏君不是?”
水慕霞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直把皇帝看得偏过脸去挥手赶苍蝇:“走吧,走吧,你和晋亲王小心些;看到辅国夫人一肚子的气,看到你朕就没有一处不疼,没有事少给朕进宫。”
“是,要少进宫……”水慕霞脾气好得很,皇帝说什么他就应什么。
皇帝马上反悔:“不是,朕命你有什么事情要即刻入宫禀于朕知道。”不让他进宫才真得如了他的意,差点就又被他骗了去:“你不要以为还能骗朕把你弄出京城去,大表兄,你就给朕老实的呆在京城吧。”
水慕霞还是平心静气的答道:“是,草民遵旨。”
“滚!朕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你称草民两个字……”皇帝抓起桌上的东西砸了过去,反正知道砸不到水慕霞,他是砸得很用力,完全不见平常九五之尊的威严。
紫萱离开金殿又去见了皇后,皇后的脸色又如原本一样了,并且让紫萱不必理会秦家的人,有什么事情她自会为紫萱做主。虽然不怎么相信皇后的话,但是皇后能不再偏颇秦家已经难能可贵,她也就好好的拜谢了皇后一番。
离开坤宁宫走了不远,紫萱就遇上一位丽人,猛得一看样貌并不是如何出众,但是你却愿意再看她一眼;这人,正是新封的秦贵嫔。
秦贵嫔没有对紫萱说什么,只是对紫萱点了点头;但她显然是特意来见紫萱的,所为不过是为她的父亲爵位被削之事。
紫萱施礼后也就告退了,知道秦贵嫔在宫中没有站稳脚跟前不会、也不敢对自己如何,自然没有必要对她太过客气;已经成了仇家的人,任何时候都不必客气的,你的客气在仇人看来只是好欺。
回府的途中,她的马车被人拦下,却是丁家的大管家,一脸谄媚的笑意:“夫人,老太爷回来后不见夫人问起几次来,今天特意打发小的来请夫人回去叙叙话。”
紫萱倒是听说了丁老太爷回府,不过她并不想和丁家有过多的牵扯便摇头回绝了:“回老太爷的话,就说我朱紫萱无德无能不好再做丁家的媳妇,也就不回去给他老人家请安了。”
大管家挠挠头:“夫人,您这样小的……”
紫萱已经让人赶着车走了,不再理会丁大管家;丁老太爷人是糊涂也好,是明理也好,和她朱紫萱要过一辈子的人却是那个丁大渣,所以她不会因为丁太老爷而打消和离的念头。但,这个丁老太爷,无疑是所有丁家人当中最让紫萱有好感的人了。
请不回紫萱来,看着一大桌子的饭菜丁阳道:“父亲,你现在可相信了?她早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朱紫萱,现如今人家是辅国夫人,眼中哪里还会有您,有我们丁家。”
丁老太爷闻言微微睁大些眼睛看过去:“混帐东西,今天晚上罚你不许吃饭。”他真得有点恨铁不成钢啊。
“老爷,这怎么是阳儿的错……”丁太夫人当然要为儿子说几句话了。
丁老太爷看她一眼:“你也一样,不许吃饭。”他看向丁太夫人身后:“惠娘来伺候我吃饭吧。”他说完过去入坐,丁阳的二弟和三弟也老老实实的坐好,厅上安静没有一点声音。
坐下后先开口的倒是丁阳的妹妹梅英:“父亲,我告诉你件事儿,刚刚去厨房那里正赶上他们杀鸡……”一番玩笑话说下来,引得丁老太爷的脸缓和下来,丁家众人才有说有笑起来。
“父亲,其实她要和离就和离呗,又不是我们丁家不要她,而是她嫌弃我们丁家算不得我们忘恩负义的。”梅英看一眼铁青着脸的母亲:“父亲您这样打发人去请她,已经很给她面子,只是她可曾把您放在眼中?”
丁老太爷放下筷子:“你们的所为我略有耳闻,只当你们是心中有气给媳妇点难堪,也不会做得太过份;不想居然弄出差点把人逼死的事情,现如今还让人离开丁家另居,你们不嫌丢脸,我还要份脸面在京城和人走动呢!是丁阳和你母亲把人弄走的,你们给我想法子把人请回来。”他抬起眼来:“秦家的嫡长子可是废了的,而我一大把年纪也不想休妻。”
“父亲!”丁阳听得一张脸通红:“她屡次辱我及母亲,走了正好落个干净,我不去;我死也不去——父亲,就凭她那么一个恶妇,你就要废了儿子和休了母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