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婷冷笑着走到槿若身边,上上下下的看了看槿若,绕着槿若走了一圈儿,带着嘲讽的道:“槿若姑姑对皇太后可真真是忠心耿耿啊。”
槿若脸色大变,忙跪下叩头道:“奴婢对皇后娘娘忠心耿耿,这辈子,奴婢只会对皇后娘娘一个人忠心,还请公主殿下明鉴!”
娉婷口中啧啧有声的道:“既然是忠心,那就不必劝了,本公主和母后都决定了。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下去吧。”
槿若心头松了一口气,忙再次叩头谢恩了才垂首出去了。
皇后嗔怪的看了一眼娉婷,疑惑道:“娉婷你这是做什么。莫不是怀疑槿若?”
娉婷红唇微勾,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槿若那战战兢兢走出去的背影,撒娇的往皇后身上一挂,笑道:“母后这说的是什么话呢?哪里会怀疑槿若姑姑?且不说槿若姑姑是母后身边的老人了,就只说槿若姑姑是母后从府里带出来的人,就知道那一定是对母后忠心耿耿的。”
皇后颇为感慨的点了点头,道:“这些年,本宫空有皇后的名头却没有皇后之实。那些曾经在本宫入宫最初信誓旦旦的要效忠本宫的人都一个一个的离本宫而去。唯有槿若,始终不变的陪伴在本宫的身边。本宫对槿若,已经不是简单的奴婢了。可惜她是个实心眼儿,否则本宫真的想要为她指一门美满的婚姻,也能让她结婚生子,享受属于女人的乐趣。”
皇后一边说,就已经想到了这些年走过的不容易,眸光含泪的看着娉婷,认真道:“所以,娉婷,不管什么情况下,都不要去怀疑槿若。若她都不值得本宫去相信,那本宫真的不知道要去相信谁了。”
娉婷眸光轻轻闪的点头,调皮一笑,道:“知道了母后。娉婷不过只是说了她两句,母后就这样护着。难道在母后的心里,一个槿若还能比得过娉婷这个贴心的女儿嘛?”
娉婷一边说,一边轻轻替皇后按摩着肩膀,她的直觉告诉他,那个槿若一定是有什么问题,否则方才也不会有那样大的反应了。虽然她现在还看不出来,不过她总是会能看出来的。
如今正是在非常时期,能多盯着一些,那总是好的。
宁可错杀不放过!
只是,如此想法,娉婷自己知道也就罢了,是断然不会告诉皇后的。
娉婷表面上看起来嘻嘻哈哈的没什么事了,可实际上她心里的小心思到底是瞒不过皇后的。
皇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低垂了眼睑,道:“娉婷,若有朝一日,你如果知道槿若真的做出了什么对不起母后的事情,也不要告诉母后,悄悄处理了也就是了,以免母后伤心,明白吗?”
娉婷心头咯噔一下,想要问清楚却又觉得问皇后这样的问题有些残忍,最终还是没有问。
蹲在皇后的脚边,拉起皇后的手轻轻摩挲着自己的脸,道:“母后多虑了,槿若姑姑对母后如此忠心,对娉婷也是照顾有加,怎么会有那样一天了?方才娉婷只是不高兴她那样说,好像说的母后和娉婷不顾皇祖母的身体一样,娉婷才会生气的,母后快别多想了。”
皇后含笑道:“如此这般,母后就放心了。对了,你皇兄去探望你父皇去了,怎么还没有回来?莫不是情况严重了吧?本宫还是去瞧瞧吧……”
娉婷脸色微变,忙拉着皇后,笑道:“怎么会严重了呢?母后你想多了。有那么多太医在那边照顾着,母后过去了也是于事无补。还是不要去了吧。”
“可是……”皇后心里是怨恨皇上的,可到底还是多年夫妻,皇后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惦记的,至少还存在着一些幻想,想着皇上什么时候能回心转意,叹息道:“到底是夫妻一场,他对本宫无情无义,本宫却不能做那个不仁不义之人。”
娉婷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挥了挥手自己的手臂,大声道:“谁敢如此冤枉母后,娉婷一定不会放过她的,对了,母后,好久都没有吃到母后亲手做的家常小菜了,十分嘴馋,母后要不要满足一下娉婷的口腹之欲啊?”
被娉婷这样一搅合,皇后倒是将想要去探望皇上的事情延后了,一脸慈爱的看着娉婷,屈指弹了弹她光洁的额头,含笑道:“你不说母后倒是没有发觉已经许久不曾为母后的娉婷做好吃的了,想着你和你皇兄小的时候,偏生就不喜欢那些御厨们做出来的格外精致的菜色,反而更加喜欢本宫做的家常小菜,这一转眼就十来年过去了,还是一样的嘴馋,真真是小馋猫哟。”
娉婷嘿嘿一笑,腻在皇后身边撒娇道:“母后厨艺精妙绝伦,那些御厨哪里能比得上呢。”
“胡说,母后的手艺,哪里能和御厨比了。”尽管口气是嗔怪的口气,可皇后的脸上还是挂着温暖的笑容。
娉婷却认真拉着皇后的手,道:“娉婷说的是真的,御厨们做出来的食物尽管美味却是冷冰冰的,没有爱的味道。而母后做出来的食物,都是满满的爱。那份用心和感动,手艺再高超的御厨也是无法超越的。”
皇后被娉婷哄的开心,扬声对着外头的槿若道:“槿若,你去告诉太子,就说午膳过来坤宁宫用。”
等槿若去了,皇后才眉开眼笑的对娉婷道:“母后记得你和你皇兄都喜欢吃黄花鱼,今儿个的午膳就蒸黄花鱼好不好?”
娉婷幸福的挽着皇后的胳膊,依偎着,道:“好,母后说什么,就是什么。娉婷都听母后的。”
娉婷的目的原本就不是为了想要吃鱼,自然是皇后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所幸如今的坤宁宫已经不是之前的坤宁宫,一应的食物准备的都十分的齐全,不管是娉婷想要吃什么,小厨房里即刻就能找到。
为了避免那些宫人们在这边造成不便,皇后一如既往的将那些宫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了烧火厨娘,还不忘记招呼娉婷帮着选菜。
娉婷苦笑着看着自己这一身金丝银线绣制的华裳,突然觉得建议皇后来下厨,似乎不是一个很好的建议。
不过皇后却是兴致盎然的将手上戴着的戒指手镯都取了下来,亲自开始摘菜了。
看着皇后在那边有条不紊的洗菜,切菜,做菜,娉婷突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小时候,听着别人议论高贵如同皇后竟然撸起袖子如同普通的妇人一样下厨的时候,她都觉得是一种沉重的耻辱。
总觉得,自己的母后为什么要去做那些下贱之人的事情。
所以开始抗拒,不吃皇后亲自做的饭菜。
直到因为吃了御厨送上来的温热的菜让肠胃不舒服之后,娉婷才有些明白了皇后的坚持。
“看什么呢?”皇后在摘菜的空档抬起头来,就看着娉婷站在原地,眼圈儿泛红的看着自己。
娉婷将眼睛里的那一抹湿润逼入眼眶,认真道:“时至今日,娉婷才懂得了母后为什么这么喜欢自己下厨。”
娉婷的话让皇后生出了几分诧异,好奇道:“为什么呢?”
娉婷缓缓走到皇后身边,学着皇后的样子将手上戴着的戒指和手镯都取了下来,一边帮着皇后摘菜,一边道:“大约母后的心里,从来都不想要成为一个皇后吧。”
皇后愣了愣,随即毫不避忌的笑道:“母后这辈子,唯一向往的,是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妻子,可惜了,你的父皇想要的是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
“这就是母后你将协理后宫之权给了漪兰殿的原因吗?”娉婷的声音有几分颤抖,有些不敢相信皇后接下来的回答。
“是的。”皇后毫不犹豫的点头,脸上也带着一抹显而易见的嘲讽,道:“母后以为,她想要的,就给她,你父皇总是能看得见母后的好。可后来,母后知道了,不是你退让就能让别人停止前进的。总有那么多人,永远不知道餍足,得到了权力之后,还想要地位。”
娉婷摇头叹息道:“可惜母后明白的太迟了,等母后想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的时候,对方已经根深蒂固了对吗?”
皇后苦笑道:“是啊,若非这一次,你母后还会被压得死死的,不知道何时才能重见天日。”
娉婷试探道:“母后可曾怪过父皇?”
都说女人的直觉的最敏锐的,皇后也不例外,听着娉婷如此说,眼神一瞬间就变得凌厉了起来,厉声道:“娉婷,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什么借口,都不可以伤害你的父皇,若有一天,母后知道你果真做了这样的事情,母后绝对不会原谅你!”
娉婷原本就只是试探一下皇后的态度,不想皇后会反应这样激烈,有些心虚的接过宫人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讪讪笑道:“母后说的是哪里话?娉婷怎么会做出伤害父皇的事情?”
尽管娉婷极力掩饰,皇后还是看见了娉婷眼睛里的那一抹慌乱,目光灼灼的盯着娉婷,遣散了身边所有的宫人,道:“娉婷,你老实告诉母后。昨儿个晚上发生的事情,到底是不是巧合?”
娉婷讪笑道:“自然是巧合,欣娘娘不是说过了吗?母后不相信娉婷,也要相信欣娘娘啊。”
皇后看了娉婷许久,过了好半晌,才道:“娉婷,不管你父皇对母后如何,他始终都是你的父皇,对你也是恩宠有加,对你的皇兄更是寄予厚望,否则,你的皇兄就不会成为太子,被立为储君!无论如何,都不可以伤害你的父皇,不论是你,还是你的皇兄!”
娉婷的脸僵硬了下来,眸中更是满含热泪,道:“母后果真觉得,父皇对娉婷恩宠有加吗?”
皇后反问道:“若非是你父皇,你会成为万万人之上的娉婷公主吗?从小锦衣玉食,穿金戴银,仆从成群?”
“可父皇更加宠爱昭阳,这是不争的事实!”娉婷的眼泪几乎都要掉下来了,哽咽道:“母后您不知道,在这段时间内,太子皇兄在朝中所有的职务都被解除了,被父皇下令禁足三个月,苗羌的尔玛比嘉王子来签署合约,这原本应该是太子皇兄份内之事,父皇却将这个任务直接给了莫离!母后,这些年,太子皇兄在文武百官之中的呼声越发的低迷了,而靖王莫离在有些人的帮助和推动下,在民众之间的呼声越发的高了,长此下去,皇兄的储君之位,能不能保住,都是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
皇后的手也开始发抖了,嘴唇轻轻的动了动,不可置信的看着娉婷,道:“怎么会这样?皇上答应过本宫,只要太子不弑父,不做出有损于赤炎江山的事情,都不会废了太子的储君之位的。”
娉婷抹了一把眼泪,冷笑道:“在母后入宫的时候,父皇也曾经允诺,会给母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荣,可到头来,还不是漪兰殿那位享受了那样的荣光。什么好处母后让给漪兰殿,娉婷都没有意见。唯独太子皇兄的储君之位,娉婷不肯!”
太子生辰那天发生在城门口的事情,娉婷虽然没有亲眼看见,却也听见了,莫离受拥护的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娉婷的想象,这才让她在太子和她商量事情的时候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原本是想着担心皇后心里不高兴,瞒着皇后,却不想皇后竟然如此敏感。
横竖事情都说到了这样的程度,娉婷也不想要背负着那样多的压力,皇后必须要站到他们兄妹这边。
所以当皇后颤抖着声音再次询问昨夜的事情是不是巧合的时候,娉婷便是脱口而出的道:“不是不是不是,这样的答案,母后满意了吗?”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在听到这样的答案的时候,皇后的脸还是一瞬间就变得苍白,手中的菜也吧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尽管对皇上有几分埋怨,娉婷的心里对皇后还是十分尊敬的,屈膝将掉在地上的菜捡起来,还不等起身就看见皇后不管不顾的往外面冲去。
娉婷忙上前两步抓着皇后的胳膊,疾声道:“母后这是要去哪儿?”
皇后的嘴唇都有些哆嗦了,用力甩掉了娉婷的手,大声道:“放开本宫,本宫要去看皇上!”
皇后推掉娉婷手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娉婷忙上前扶着皇后,却被皇后狠狠的呵斥道:“本宫哪里敢劳娉婷公主大驾?”
一边说,一边打开门准备出去了,刚走到门口还没打开门,门就从外朝内打开了,太子温润的脸逆光出现在了皇后面前,看着皇后那一脸愤怒的样子诧异道:“母后这是干什么?”
皇后抬眼瞥了太子一眼,并不理会他,径直转过太子朝外面走去了。
瞧这样子,是将太子一并给记恨上了。
“发生什么事了?”太子是被槿若邀请过来看皇后亲自下厨的,却不想一过来就看见这样的情况,格外好奇的看着满脸泪痕的娉婷。
看着太子愣在那里的样子,娉婷跺了跺脚,厉声道:“还不快去追母后?”
太子原本不想去追的,可看着娉婷都那样心急火燎的追出去了,也不得不慢慢腾腾的跟着去。
走了两步没有看着太子跟着来,娉婷转身呵斥道:“皇兄你能快点吗?母后已经知道昨儿个晚上的事情了。”
太子大惊失色,三步并作两步的追上了娉婷,责怪的道:“不是说不告诉母后吗?你怎么就说漏嘴了呢?亏得我还特别叮嘱你让你过来看着母后。”
娉婷没好气的冷哼了一声道:“你以为我很想告诉母后吗?都怪母后,若非是她太过敏感,还逼着我让我承诺无论如何都不能伤害父皇,我这才说漏了嘴。”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你做一点点小事都做不好。”眼见事情败露,太子恨铁不成钢的呵斥娉婷,越发快速的朝着皇后的背影追了过去。
娉婷气的直跳脚,冲着太子吼叫道:“你骂我有什么用?你有本事去让母后跟你一条心啊。只知道骂我,若非是我和欣娘娘想到了这个好法子,你和母后还被囚禁受苦呢。”
娉婷的话还没有说完,太子就一阵风一样的冲到了娉婷面前,抬手就给了娉婷一巴掌,厉声道:“你在说什么?你是想要将这件事嚷嚷的阖宫上下都知道吗?”
太子盛怒之下一巴掌下去的十分有劲儿,好巧不巧的就打在莫离打过的地方,嫣红的血液顺着唇角就流了出来,混着血液被娉婷吐出来的,还有两颗带血的牙齿。
还不等娉婷火气上来,太子就如同没有看见娉婷的狼狈一样,一把拖起娉婷就往皇后寝宫去了,一面走还一面说:“快走,千万不要让母后坏了咱们的大事。”
娉婷被太子打了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火,听着太子如此说却又不敢和太子闹脾气,只能任由太子拖着走。
让太子和娉婷诧异的是,他们紧赶慢赶的赶到皇后寝宫的时候,却意外看见皇后双手交叠的放在膝盖上,坐的笔直的在主位上等着他们。
见到他们过来,眸光就凌厉了几分,如同刀子一样的在他们脸上扫过,寒声道:“跪下!”
娉婷被太子打了,还想着去皇后面前撒娇,扭了扭身子挣脱了太子的手,兴冲冲的正要上前,就听见皇后厉声呵斥道:“跪下!”
在娉婷的记忆中,皇后从未对她和太子如此严词厉色过,不管什么时候,都一定是十分温柔的对待她。就算是娉婷摔碎了皇后最为喜欢的那一只描金带彩的双耳花瓶,皇后都只是略微说了她几句,并未如同这样的呵斥过她。
只是心里如此想着,就更加的觉得委屈了,双唇略带颤抖的撇嘴,深深的吸了两口气,格外负气的冷哼了一声,扭头看着皇后那严厉的样子,想要使性子,却被皇后再次呵斥道:“跪下!”
太子早已经规规矩矩的跪在一边,唯独娉婷还一副十分委屈的样子不肯就范。皇后怒极,抄起手边的茶杯就狠狠的摔在娉婷的脚下,茶水飞溅在了娉婷的脚上,将娉婷烫的“哎哟”一声,皇后都没有因此有任何的反应,反而是用比之前更加严厉的声音呵斥道:“跪是不跪?”
娉婷震惊的看着皇后,还不等她口中那负气的“不跪”这两个字说出口的时候,太子就已经飞快的拉着娉婷的手,逼着娉婷跪了下来,口中更是低声哀求道:“母后息怒,母后息怒,儿臣和娉婷都知道错了,求母后原谅。”
皇后的眸光平淡无水的移到了太子脸上,寒声道:“这件事,你也参与了对不对?”
太子咬了咬牙,看着身边一脸倔强的娉婷,再看了看满脸痛心的皇后,深切的叩头道:“启禀母后,这件事,儿臣的确参与了,甚至可以说,儿臣是主谋。若母后要责罚,就责罚儿臣吧。”
“皇兄。”娉婷没有想到,为什么兄妹俩一起做的事情,太子一个人就承担了,忙开口想要承担属于自己的那部分的责任,却被太子打断了话,大声道:“身为儿子,上不能护着母后,任由母亲被姬妾欺辱,是儿臣的无能,身为哥哥,下不能护着幼妹被别人欺负,是当哥哥的无能,身为太子,竟然连太子的职责都要别人去替太子承担,是为无能。儿臣如此无能,还请母后恕罪!”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