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不开心。
叶秋翻着白眼,把鸡汤面端了上来,心里很想冷艳高贵的走开,嘴上却不听使的解释。
“统共就那么一只鸡,两个客人,还有陪客,怎么留的住?连这点鸡汤还是特意留的。”
连同为陪客的叶秋,都没吃上两块肉,她跟谁说理去?
再说,给男人下的这碗面条已经下足了料好吧?
鸡蛋、麻花、青菜、咸菜,给儿子吃时,她尝了一口,味道很好的。
可这男人横眉冷对,活象她背夫偷汉,啊不,是背人偷吃的表情究竟是哪般?她又为什么见鬼的会觉得心虚?
不对不对,一定是男人不懂事。
没看连地瓜都不挑不拣的吃得香甜么?这么大个人,怎么连个三岁孩子也不如?
可男人就是不如了。
摆出副债主嘴脸,再度拿起筷子,呼噜呼噜把面条吃干抹净,然后筷子碗一扔,出去砍树了。
朱方氏深感抱歉的过来跟叶秋商量,“要不晚上再杀一只**,砍那么大棵树,真是累坏了,咱小地瓜也没吃到呢。”
惯不死他!没了迫人的压力,叶秋顿时趾高气昂起来,轻哼一声,居高临下的问对面的小人儿,“叶小答,你要吃吗?”
小地瓜大力摇头,小嘴边还没吸溜进去的半根面条,甩来甩去都不敢停。
好可怕,他娘叫叶小答的时候都好可怕。
叶秋满意的赏了儿子一个眼神,才跟朱方氏道,“咱家就这几只鸡,还指着下蛋呢。哪能天天吃?没事——”
忽地听着外面越发铿锵有力的劈柴声,她略顿一顿,才又撇撇嘴道,“晚上我把他们今儿送来的那块咸鱼泡了,咱蒸个咸鱼南瓜饭,也不算亏待他了。”
有叶秋出马,朱方氏一向盲目信任。只点了点头,又皱眉道,“那俩孩子也是不会办事,送什么咸鱼?弄条腊肉来多好?”
叶秋却笑了,“这时节,谁家还剩旧年的腊肉?也就是咸鱼还能放放了。”
朱方氏也笑,“可是我糊涂了。”
只地瓜吞下口中面条,弱弱的问,“那我不吃鱼,留着换肉肉好吗?”
朱方氏呵呵笑了,抚着他的头顶爱怜道,“好!不用你换,今年家里有了钱,阿奶多多的给地瓜腌些腊肉,让你吃到明年去。”
好耶。
叶秋跟着欢呼的儿子,偷偷在心里点了个赞。不仅是腊肉,还要腊肠,也是要灌上一些的。
不过话说,她家这小子不爱吃鱼的毛病,究竟是跟谁学的?
※
仙人村,被叶秋那重大利好消息鼓舞起来的村民们,几乎家家户户都在热火朝天的商议着明年的棉花要怎么种。好些被叶秋“委以重任”的老人家,甚至都琢磨起了棉花的深加工问题。
棉衣不知尺码,不太好做。但能不能弹几床棉被去卖?自家大舅子不就会这门手艺么?到时若能做起来,不就又拉拔起一户人家了?
民众的智慧是无穷的。
叶秋暂时还不知道这些,但没关系,这些事,她将来都会知道的。
只是,在一片祥和热闹之中,也有几户人家安静得不象话。
甚至,气氛冷凝得都快结冰了。
董老太犹豫再三,还是狠心从箱子里拿出块暗红色的衣料来。
这还是董二嫂当年进门时,娘家让她送给婆婆的见面礼。十来年了,董老太一直没舍得动用,打算留着日后做寿衣的。可如今看来,却只能舍出去了。
“你哥那婚事也张罗得差不多了吧?”
看婆婆期期艾艾凑到自己跟前没话找话,董二嫂还奇怪了,“家里的事有爹娘操心,用不着我。”
董老太犹豫一下,“你之前不是要借车么?到底要几辆,也得回去问一声吧。”
明白了,这又是让自己去叶家说情吧。董二嫂没好气的低头做针线,“这种求人的事,当然是人家肯出几辆就借几辆呗。”
董老太呛得不轻,索性将衣料和十文钱一起拍到她的面前,“你上村长家走一趟,这料子给那村长家的。再跟他们好生说说咱家的事,把那棉种拿回来!”
好大的口气!董二嫂气得不轻,你把人得罪成那样,这会子还好意思拿着她家当年送来的料子逼她去?
才要再呛上几句,董二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你就再去一趟吧。有了好处不也是全家的?难道你想眼看着别人赚钱,就咱们全家饿死不成?”
“这怎么叫我看着全家饿死了?”
董二嫂想争辩,董老太却撩着衣襟抹起眼泪,“我知道这回的事是我不好,可我不也是心里着急么?咱家境况本就不如人家,过几年老三要成亲。再往后,又是你的一双儿女,你就是不为着我,不为着老二,难道还能不为自己儿女争一争?”
到底是为人父母,这句话打动了董二嫂的心。
眼看着别家那样红红火火,她怎么可能没一点想法?可她就这样去,好吗?
董二嫂想了想,“叫我去也可以,不过得有个条件。”
※
叶秋这头才把咸鱼收拾出来泡上,那头董二嫂就上门来了。
先拿出十文钱,说要借车,明天回家看看兄弟婚事办得怎么样,叶秋爽快的答应了,并且还道,“如今新车棚也做好了,等你兄弟成亲,提前一天来把马车赶下山去,到时贴个喜字,也更体面些。”
董二嫂看她不计较之前的事,朱家老两口脸上也有笑颜,便略放下些心,“其实我今儿来,还有一事。”
她忽地望着外头道,“你还不进来?”
董二贴着墙根,畏畏缩缩的进来了。
董二嫂白他一眼,拉着他进屋跪下,上前就给朱长富赔礼,“叔,上回我婆婆来,实在是闹得不象话,还害得你跟婶子动了手。这几天在家里想明白了,我婆婆内疚得不行,就让我把这块衣料给婶子送来,再让董二来替她给你们赔个罪。”
这还象句人话。
朱长富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闻言向老伴递个眼色。
朱方氏便把董二拉了起来,叫他们坐下,“这么多年的乡亲,既然你婆婆想明白了,那就算了。这衣料你们拿回去,不必客气。”
让董老太那只铁公鸡拔了毛,只怕没什么好事。
见她和气,董二忙赔笑道,“那可不行。婶子要是不收,就是不肯原谅我们,我娘心里必过意不去。”
“那我可真收了啊。”朱方氏老着脸把衣料收下,“行啦,没事了,你们也回去吧。”
董二一哽,看向媳妇。
董二嫂只得看向叶秋,“叶家妹子,论理,咱们也该跟你赔个不是的。”
董二跟着忙也说是啊是啊。
叶秋挑眉,爽直道,“你们得罪了我,我也报复回来了。咱们既是平辈,就不必再客套了。这事过去,大家还是乡亲。”
董二干笑了下,“叶家妹子,就是大气,不愧是读了书的人。”
然后捅捅媳妇,那最难的话,还是示意她说。
可董二嫂听了叶秋那话,已经知道多半没戏了。可为了孩子,还是最后赔起笑脸。
“妹子,那棉种的事,真不能再打个商量么?”
叶秋笑了,“嫂子,我也不是三岁娃娃了,说出去的话,总不能不作数吧?这事咱们就算了。”
她正想说,这事是算了,不过她还有别的法子。说到底,她不肯给董家棉种只是为了立规矩,又不是结仇,何必闹得那么僵?
可没等她说完,董二就急了,怒火攻心的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毒呢?我们家都这样上门赔礼来了,你还不肯放过我们啊?就算我娘有错,可那害你的又不是她,你老盯着我们家不放干嘛?”
叶秋气得倒仰,原还以为他们家是真有悔意,可如今看来,简直是死不悔改!
“我毒?我若真毒的话,刚才就不会想告诉你,那棉种明年不给你,后年也是会给你的。就算明年不给你,等着咱村和北田村的买卖做起来,你又哪里怕谋不到事做?不过如今,我可以把话撂在这里了。这棉种,就是你捧着金山银山来,我这辈子都不会给你!”
董二哑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叶秋还有这样的打算。那他这样一弄,不是好事变坏事了么?
眼睛眨巴半天,才急吼吼的向朱家老两口求助,“叔婶,你们听听这是什么话?我家什么情况,你们又不是不晓得,你们可不能由着她的性子胡来,见死不救啊!”
听了这话,半晌才顺过气来的董二嫂,差点忍不住一巴掌把他抽死!
她到底是倒了什么霉,才嫁了这么个蠢货。他这哪里是求助,是逼着人结仇啊!
果然,朱方氏气得顿时把刚收的衣料摔在了董二脸上,“滚!你这没良心的东西,站在我家,我都嫌你脏了地方!什么见死不救啊,你家是掉井里,还是掉火里了?凭什么让我家救?”
董二嫂忍着阵阵头晕,上前赔罪,“婶儿,你别怪他。他就是个糊涂人,一时心急说错话了。我们走,我们这就走。”
她简直是没脸再呆了!
“站住!”朱长富就算气得直哆嗦,话也要说清,“董二,你也是读过书的人,好赖总比我们这些不识字的懂道理。那你倒说说看,这做错了事,还不诚心道歉,是个什么道理?既不诚心道歉,还要怪人家不顺着你的意,就是她毒这是什么道理?你告诉我这是哪个先生教的,我找他说理去!”
董二给问得哑口无言,灰溜溜走了。
一直默默劈柴的男人忽地道,“既已结仇,必致生怨。”
出来透气的叶秋闻言翻个白眼,“那还能怎么办?杀了他?”
男人认真看着她,“能杀最好。若杀不了,打服他。”
神经病!
叶秋又翻个白眼,把在一旁学着垒木柴的儿子牵走了。不能跟着这个神经病,学坏了。
※
小剧场:
地瓜:(弱弱的说)其实我觉得包子叔叔讲得蛮有道理的。他砍柴时,打了小苹果两下,它就听话多了。
某猪:>_<
地瓜:然后我还看见一匹白色怪兽想跑过来,也被他打跑了。
某马:>_<
地瓜:他什么时候要是能给我打只狐狸精回来就好了,我娘说这是最厉害的随身法宝。(星星眼)
某人:-_-
[e=《一品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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