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过梦棋端来的药又被拂晓伺候吃过饭,霍容玥便昏昏欲睡起来,长孙昭在一旁观望许久见她身子没有大碍总算将吊着的心放下一半,亲自抱她到床上安歇。
霍容玥躺在床上安静睡着,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比起昨晚已经好太多,长孙昭坐在床边看了半晌,替她掩好被子才从正放出来。
陆勇正候在外头,一脸凝重,见长孙昭出来立刻微微点头。
“吩咐兄弟们晚上机灵点,万万不可有任何闪失。”长孙昭负手朝书房走,紧锁的眉头一直没有解开过。
陆勇自然称是,他从十五岁便跟着侯爷做事最是忠心不二,长孙昭最信任的人他排第二便不会有人排第一。一主一仆都朝书房走,可还没走到书房便看到候在书房门口的少年。
长孙念也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惊喜回头,眼中带着全所未有的雀跃,方才祖母告诉他父亲要让他做世子,那是不是代表着父亲终于认可他这个儿子?从小便没得到过长孙昭一次好脸色的长孙念想也不想的朝东院书房来,虽然长孙昭不再书房,他还是一心一意候在书房门外,他不想去东院找父亲,因为会看到他不喜欢的女人,如果父亲能休妻该多好?
“父亲。”长孙念恭恭敬敬行家礼,期望看到父亲满意欣慰的笑脸,毕竟他都让自己做世子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只是没想到长孙昭对他依旧冷冷的,只是吝啬的点个头:“这个时辰你不该在书房听先生授课?”
长孙念一怔,继而带些撒娇意味道:“父亲,孩儿是急着来见你……”
可惜还没待他说完,便听长孙昭冷硬道:“回去听先生授课,若是再敢逃课,自个去管家那儿领板子!”
说罢,长孙昭就再也没看他一眼,直直朝书房走去,长孙念愣在原地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他已经是世子,为何父亲待他还是这个态度。
陆勇看着长孙念失魂落魄走远,心中不无惋惜,当年前头谢氏嫁进来时他还满怀喜悦,他一心伺候的主子就要成家立业,他能伺候这样的主子,别人不知该怎么羡慕他,然而新娘子一进门不是温良贤淑而是带着鼓鼓的肚子,就连拜堂也是找个侍女随意替代。谢氏进门第二天便被长公主接到她院中看护,这世上值得长公主如此爱惜的便是小公子,但小公子前不久才夭折,他心中有个猜测随着时间推移一点点验证,而他的主子对他亲娘彻底冷了心性。
长孙昭当年是怎么忍下这口气的?无非是长公主在他面前苦苦哀求为了他早夭的弟弟着想,还有人拿命来威胁他。
只是长孙昭对这个名为亲子实为侄子的孩子一点也不喜欢,这孩子太像长孙珏,聪明伶俐但从不用到正道上,长孙珏小小年纪便混在脂粉堆里,游手好闲,长孙念虽不像他父亲那样放.荡,但他的心思全都用在如何讨长孙昭欢喜,如何刁难名义上的继母。
长孙昭甚至有些狠毒的想,如果当初这个孩子没出生该多好,如果他当初没有答应该多好。他最遗憾的是这辈子都不能让霍容玥冠上他原配嫡妻的名分,他的第一个儿子也不是他的嫡长子。
陆勇唤醒明显心不在焉的主子,细细跟他说了晚上的安排。
“但愿能将我们之间的情分烧的一干二净。”长孙昭呢喃道,说完自己又忍不住笑起来,他们之间哪里有什么情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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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棉花等侍女都被总管叫到宽阔处训话,侯府里许多主管都是当年跟着侯爷南征北战,身子不行才来府中做主管继续为侯爷效力,因此这些主管管理起下人来完全拿出军营中的作风,格外严格不说,一旦犯了错儿都要像小兵犯了错儿,按在凳子上打板子。
照例训过话,棉花等人便回到各自伺候的地方像往常一样干活。棉花过年时来到侯夫人院子里伺候,这里和她想象的一样,侯夫人温柔又和气,赏起下人来一点也不含糊,有一次赏给她的银子比她一个月的月例还要高,棉花自然万分愿意在院子里伺候,也许要不了多久她便能从府里赎身回家呢。
待的久了,棉花见到侯爷都不敢抬眼,她不明白侯爷待夫人怎么就那么好呢?一定是因为夫人是太傅的女儿。她紧紧压抑着心中的不甘与嫉妒,夫人也不过是会投胎,生到个好人家而已,她也想生在富贵人家,一举手一投足便姿态万千呢?
还不到傍晚,侯爷又匆匆回到东院里吩咐人给夫人端来精心烹制的饭菜,侯爷有令:只要夫人高兴,重赏!
今日厨子烹制的饭菜都是女子大补食用的,棉花透过窗缝看见侯爷亲自端着画着精细花纹的青瓷碗,舀一勺看起来就香气四溢的香粥送到夫人口边:“玥儿,再吃点?”
长孙昭总嫌她吃的不够多,可霍容玥觉得自个都吃到嗓子眼了,再失血过多也不是这么个补法吧?她摇头不肯吃。
长孙昭叹气,却又见她做个鬼脸,没一点点防备的被逗笑了,紧绷的俊颜终于撤去十分冰霜,重见春暖花开:“你呀……”
霍容玥在他面前越来越活泼灵动,却衬得他跟老了似的,毕竟他比她大了足足十一岁。
“玥儿,你觉得……”他欲言又止。
霍容玥只觉得他这样很是稀奇,一个劲儿追根究底:“我觉得什么呀?你快说嘛!”她总不自觉带着撒娇。
长孙昭自嘲一笑,放下碗筷认真问她:“吃饱没?”
她狠狠点头,他失笑,长手一伸又将她抱起来,目的地自然是床上。霍容玥忍不住抱怨:“吃了睡睡了吃,我都快成猪了。”
他一怔:“猪哪有你漂亮!”
“你!”居然真的拿她和猪比!
霍容玥不满的撇嘴倚在床头,长孙昭和衣倚在她身边虚搂着她:“你最近要多吃点,我不看着你也得多吃些。”这几日他尝尽牵肠挂肚的味道,再对上她总是带着几分不舍。
她嗯一声,歪头倚在他胸口,宽阔安稳的胸膛是她最值得信赖的依靠,她按捺不住似的,总喜欢往他身边靠,这样想着双手便揽住他劲瘦的腰身,颇有几分赖皮娃娃的气势。
靠着的胸腔传来一阵阵震动,有大掌抚过她头发,无奈又温和的一声:“你呀。”
虽说这几日总是吃了睡睡了吃,但霍容玥还像没睡饱似的,靠在长孙昭身边不一会儿便进入梦乡。长孙昭小心翼翼将她放回床榻上,窗外已经被夜幕笼罩,他走到窗边静静看着夜色。
望珂悄悄推门进来:“侯爷,一切都准备妥当。”
“好,着人将夫人的嫁妆安置好,不得有一丝损坏。”
“是。”望珂拱手,又悄悄退下。
夜凉如水,长孙昭站在床前,神色淡淡的却挂着一丝奇异的微笑:“玥儿,还是得吵醒你,是为夫的不是。”
霍容玥是在迷迷糊糊中被吵醒的,睁开眼却是一片漆黑,而她在不断移动中,像是被人抱着,她立时慌了:“谁?你是谁?”
不等她挣开斗篷,抱着她的人带笑道:“自然是你的夫君,别怕,咱们回家。”
回咱们自己的家。
霍容玥虽不明所以,但有长孙昭在身边也没再想太多,大约跨过四个门槛,抱着她的长孙昭突然弯下身,见她放到轿子里才掀开裹着她的斗篷:“先让望珂拂晓她们带你回去,你稍待片刻,为夫马上便回去。”
一股淡淡烟味从不远处传来,霍容玥下意识往外看,轿帘外的平宁侯府已经陷入一片火光中,她一急便要起身,长孙昭按住她的动作安抚:“别怕,不会出事的。”
远处有一队马蹄声传来,长孙昭没再多待,捏捏她脸颊便头也不回的走了。轿夫显然是得过吩咐的,抬起她稳稳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望珂与拂晓一左一右守在轿子两侧。
“望珂,侯爷要做什么?”
望珂扭头便看到夫人小脸皱成一团,有掩不住的关心与担忧,她微笑着安抚:“夫人放心,侯爷已经计划好了,待会儿侯爷会亲自和您说的。”
霍容玥没再多问,心头却有个模糊的猜测,大约是在一起时间久了便能猜出对方心思,她轻舒一口气,安静坐在轿子里,她先回家,总会等着夫君归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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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阳长公主是在一片鬼哭狼嚎中清醒过来的,睁眼便看到入夜睡在她身边的嘉文公子正衣不蔽体惊慌失措的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失火了,失火了!”
“殿下!快走!”玉央拖着残败的身子与嘉文公子擦肩而过,她神色焦急的将愣在床上的庐阳长公主一把拉起,“公主快逃命啊!侯府着火了!”
“大公子呢?”电光火石间庐阳长公主想起她捧在手心的孙子,脚下生风般朝长孙念的院子里跑去。
侯府里已满是兵士,无一例外的是这些兵士的袖口都绣着平宁二字,他们有条不紊的拎着水桶扑灭熊熊大火,四周大火均被熄灭,只余侯府中间的建筑在不停燃烧。
长孙念裹着被子站在奶娘身边瑟瑟发抖,看到庐阳长公主喊了声祖母便哭泣着扑过来,一瞬间,庐阳长公主咬牙切齿低声怒吼:“长孙昭,你竟敢!你竟敢如此肆意妄为!”
回应她的是侯府建筑上越来越大的火势,和悄然吹起的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