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汍澜忙前忙后给霍容玥端茶倒水,心疼又后怕道:“得亏太子妃没事,不然这事儿玥娘你也脱不了干系,如今凶手没找到,还不知道在宫中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呢。”
对后一句,霍容玥表示赞同,太子妃肚子里是皇室唯一的皇嗣,若能平安生下便是太子的嫡长子,便是个皇女那也是皇室第一份儿,怎能不得看重。但最后一句让她有些微的不舒服,季汍澜的意思是让她离太子妃远一些?那要独独与谁交好呢?虽然她怜悯季汍澜前世的下场,但她依然牢记宫闱之争改变人心的能力。
这宫中人与她无缘无故的交好,都是因为她是平宁侯夫人,这一点她确信无疑。
不过,霍容玥没有表现出对此事的丝毫怨言,反而谆谆劝告:“我受点伤算不得什么,好在娘娘肚子里的皇嗣平安无事。我知晓你在宫里过的辛苦,但是只有太子妃生下长子才会对你们的肚子放松警惕,这是好事。”
大夏朝向来立嫡不立长,无嫡择贤,总要有个嫡长子生出来才有别的皇子出生的可能。霍容玥是真心希望两位闺中好友能安安分分的,避免前世的悲剧。
季汍澜低头咬唇不言语,她还是有几分不甘的:“我们在家中也是尊贵的嫡女,可进了这皇宫就跌入尘埃里了,不得势连那卑贱的阉人也敢欺辱,怎能甘心?”更何况太子上头还有帝后二人,她们虽有良娣的名分,但过的日子大不如守在闺中。
霍容玥轻轻叹了一声,“妙师来了么?”来来回回也是这份不甘,倒不如早日认清现实为日后打算。来西华苑之前长孙昭并没有告诉她陪同太子夫妇前来的还有良娣侍妾,但能随太子一同出来想来也是得太子青眼的,她们的日子必是不差的。
“来了。但是她听闻太子妃受了惊吓便先去前头小楼里看望太子妃了,还要拉着我去给未出生的皇嗣祈福,这样做不是太打眼了么?”季汍澜昂着脑袋,艳丽的面庞上还带着做女儿的傲气,便是要祈福也是给自个祈福早日生下皇嗣,巴巴地去给太子妃肚子里的那块肉祈福,不就是舔着脸去巴结太子妃么!
瞧她宁死不屈的模样,霍容玥好笑的摸摸她的脑袋:“好啦,只要你们不惹着太子妃,她也不会对你们怎样的,我瞧妙师做的就挺对。”
季汍澜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不屑,“好,那我也去看望太子妃,不过这几日留在西华苑中你可得好好陪陪我。”
霍容玥笑着答应,恰巧拂晓端着茶点进来:“夫人,侯爷交代让您吃点东西,早间起得早您早饭都没用多少。”
许是拂晓的话勾起了霍容玥的困意,她捂着嘴巴打个长长的哈欠,眼眶里蓄着一层水雾,衬着纤细白嫩的手显得格外楚楚可怜,季汍澜失神的看了她半晌,直到拂晓问她要不要用些茶点才惊慌的回过神来。
“不了,我得去给太子妃请安,改日再来叨扰你家夫人。”季汍澜说着便缓缓起身,她身上穿着华丽的襦裙,裙摆上用金线描了牡丹,富丽堂皇又不俗气,牡丹在日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霍容玥目光扫过她的裙摆,轻轻一笑:“那你慢走。”
季汍澜仪态万千的走出房门,宫女早就等在门外,待走出小楼一脸担忧的问:“娘娘,咱们为何先来探望平宁侯夫人,太子妃哪里……”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季汍澜漫不经心的打断:“那有什么?霍容玥是太子妃的救命恩人,又是本宫的闺中好友,本宫代太子与太子妃来探望她有何不妥?咱们现在便去看看咱们的娘娘龙胎可否安好。”
小宫女眼里闪过笑意,却又不敢笑,垂首跟在季汍澜身后疾步向太子妃休憩的小楼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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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昭与太子并肩立在下人房前,门前乌泱泱跪着满地下人,都瑟瑟发抖等待太子的最终处置,不远处是一个粉衣宫女的尸身,她胸口插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尸身周围都是喷射的血迹,奇异的是她嘴角挂着笑容,好似完成了一项神圣的使命。
太子面无表情,小黄门指挥守在四周的士兵将这群下人一个个押走,偶有几人哀哭恕罪求饶,周围人充耳不闻,那喊话的人便被士兵劈手打晕,无论是谁也改变不了他们流放三千里的命运。
“没有别的线索?”但凡接触过太子妃衣物的人都被押下去审问,除去自尽的,能开口说话的至今还没问出来任何消息。
长孙昭点头:“奇怪的是到底是什么人能让这些宫女甘愿自尽也不暴露半点身份,我觉得这肯定牵扯到宫外了。”尚衣局的人跟东宫少有接触,若是东宫的妃子想动手脚根本不能在段时间内笼络尚衣局,尚衣局自尽的那几人却是早年都在宫中,与外界并无牵扯,根本没有被嫔妃收买的可能。这些人极可能是从进宫起就是被人安插在宫里做内应的。
太子眼睛微眯,抓住他华丽的某个字眼狠狠咀嚼。
好得很,想不到现在就让他将手伸到宫里来!他倒要看看今生是谁斗得过谁!
“表哥,命死士去江南刺杀一个人。无论如何,都要将他置于死地。”太子眸中闪过冷凝,不管如何他今生都会守住属于他的东西!
长孙昭拱手,“是。”
晴空里的太阳依旧刺的人睁不开眼,谁又知道这温暖之下暗涌的寒流?
霍容玥不知道长孙昭去忙了什么,只知道他回来的时候天已全黑,浑身带着寒气钻进了被窝,生生将她冻醒了,见她睡眼惺忪被冻的一机灵,长孙昭满含歉意的掀开被子要再去抱床被子来,但躺着人已经迷迷糊糊抓住他的衣襟:“晚上凉,怎么不多穿件衣裳?”
“我去抱床被子来,冻到你了?”长孙昭想去抱她又怕身上凉冻到她,只好僵在一旁,静静看她困的睁不开眼睛又放弃挣扎继续陷入香甜梦乡,直到自个身上暖和了才小心躺下,不多时便与身旁人一起进入好眠。
对霍容玥,长孙昭向来是说到做到,早上起来陪着太子妃用过早膳便被他拉去骑马,昨日不过是骑在马上被他牵着走,再次上马霍容玥还是和昨天一样的慌张,时刻盯着长孙昭不让他放开缰绳,等终于能掌控马儿时长孙昭便牵来另一匹马慢悠悠骑着跟在她身边。
霍容玥扭头看他,阳光很好,但他脸上的笑容好似比阳光更让人觉得暖和,心好像被什么狠狠戳了一下,颤抖又害怕,但扭头去看前方时还是忍不住笑出来。
“敢不敢跑起来?”长孙昭有几分坏心的诱.惑道。
可霍容玥是万万不敢的,她前世骑马便被马儿狠狠从马背上甩了下来,所以纵然再喜欢马也不敢骑,更何谈跑?
“手给我。”伸到她面前的手掌里有几枚淡黄色的老茧,厚实又温暖。
霍容玥虽然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却相信长孙昭是不会害她陷入险境的,颤抖的小手放到他手掌心里便被他紧紧握住,两人距离变近,近到他伸手便能拦住她,一个使力将霍容玥从马上抱起来,天旋地转后稳稳侧坐到他身前。
“你吓我!”霍容玥惊魂未定的控诉,灵光一闪突然明白他为何要这样做。
长孙昭也不反驳,帮她弄好坐姿便拉住缰绳将娇小的身躯牢牢裹在自个怀里:“坐稳,我带你去兜风。”
驭风与主人心意相通,不用他指挥便撒欢儿似的在草地上跑起来,它跑过的地方留下一串儿笑声,霍容玥手抓缰绳,一双大掌握着她的手让她完全安心。
跑过桃林便是京城香火最旺盛的宝山寺,不过寺庙在山的另一边,虽然隐隐能闻到香火味儿,但山这边却是极安静的,山脚下有一汪小溪,溪水自上而下流,偶尔还能看到从溪水里看到从山上带下来的梅花瓣。
“我去宝山寺,却还没见过这里的景致呢。”霍容玥仰头去望山,可山太高,看了不大会儿便眼晕起来。
长孙昭牵着她向溪水边走,指着前头有石头阻挡住的一汪水道:“这里有许多鱼,肉质鲜嫩又没腥味儿,吃不吃?”
霍容玥大力点头,满脸期待的看着她,溪水清澈,一眼望去便能看到在水中游动的半尺长黑色影子,不是长孙昭口中说的鲜鱼又是什么?
“我好不好?”长孙昭突然笑问,眼里有淡淡期待。
“好好好好!”霍容玥连连应声,推着他靠近溪水等着看她抓鱼,长孙昭倒也听话的向前走,眼见要走到溪水边,他突然一个转身抱住她拎着她吓唬道:“把你扔进去抓鱼好不?”
霍容玥被他碰到痒痒肉,又怕又想笑,被他一下下向水里抛却怎么也掉不到水里,山脚下久久回响着她银铃般的笑声。
溪边有闲置的鱼竿,想来是有人经常来这里钓鱼,霍容玥揉着笑僵的脸蛋嘟着嘴坐到他身边,重重哼一声。
长孙昭凑过来亲亲她的脸颊:“娘子莫气,中午为夫给你烤鱼吃可好?”
“哼,一言为定!”
大约是溪水里的鱼太活的太过自在,又没人喂过鱼食,瞧见那带饵的鱼钩便纷纷咬过来,不一会儿两人便钓上来三四条活蹦乱跳的大鱼,满足归去。
溪水又回归平静,良久之后山谷另一边有细微的响动,陆非远沉着脸走出来,藏在他身后的是一抹素色衣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