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形雕刻着木雕花纹的铜镜里,依稀可见当年马背上少年的影子。
只是那脸庞,因为大病一场多了几分白皙,多了几分憔悴。
龙羽墨有些无力的手抚上自己的脸,热泪在眼眶中打转,“我的那个病,治好了吗?”
“这个……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莫璃用力地点头。
情绪是可以互相感染的,龙羽墨掀开被子,挣扎着要起身,被莫璃一把拦住,充满无限感激的声音,“熹王妃,谢谢你!”
‘咣当’房门毫无征兆地被一脚踹开,莫璃心中一惊,下意识朝着门口望去。
这种情况下,她的第一反应应该是皇后,可不知为何,心里慌慌的。
可是一望过去,看见的是龙临潇双手负立站在自己面前,摩挲着手中的黑玉笛,脸上冻上了厚厚的一层冰块,比冬天还要冷。
尤其是那双冻死人还带着滔天怒意恨不得大开杀戒的眼神,莫璃努力正了正神色,才发现那眼神并不是瞥向自己,而是瞥向一旁的木流云。
“太子的病治好了?”龙临潇稀松平常的冰冷语气,却暗藏了摧枯拉朽的气势。
莫璃点头,大气不敢出。
“治好了还不赶紧回家?”龙临潇表情未变,便是连视线都没有移动,始终落在木流云身上。
胸口有些憋闷,莫璃依旧不敢大口喘气。
“木太医,治好了太子让你骄傲的连基本礼节都忘记了吗?”龙临潇甩了甩手中的黑玉笛,本就占据着身高优势的他,气势更加迫人。
“熹王殿下,臣只顾得太子的病情,忽略殿下了。”木流云见谁都是这样迷人的浅显笑意,比月光柔和,比日光温暖。
“那你觉得自己该当何罪?”龙临潇垂了垂眼睫,细长的睫毛在眼底眨动一道黑影,望不尽那深邃的眼眸,感受不到他此时的心情如何。
“别别这样啊,太子还在呢……”莫璃出来打着圆场,再碰到龙临潇投过来的不悦目光时,抿了抿嘴唇,不晓得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皇叔……”太子的确是个聪明的,这样剑拔弩张的局势下,也只有自己能化解。
本就欠他俩的人情,顺口说句话也没什么大不了。
“看太子的脸色,应无大碍了。”龙临潇收回了冰冷嗜血的视线,柔和了几分。
莫璃感激地望了太子一眼,顺着话题说下去,“太子现在虽然已无大碍,但还是要遵医嘱,多休息。剩下一些扫尾的工作,还要麻烦木太医,毕竟在养病补气这方面,太医院首屈一指。”
莫璃很明显给他找了台阶,可是木流云并不想领情,脸上的笑容僵了半分,第一次对上龙临潇的目光,“听闻此番去魍魉山,熹王殿下也陪同熹王妃一起去了,路遇杀手,犯了旧疾,臣这里有一贴方子,百分百能治好熹王殿下!”
龙临潇的眸底瞬间没了温度,四道凌厉的目光碰撞,杀机四伏。
以前木流云只想为父母讨个公道,并不想沾惹皇族皇子之间的内斗,更不想与不相干的人牵扯太多。
至于熹王殿下真有病还是假有病,木流云更加不想去关心。
现在不一样了,木流云心里多了个想照顾想保全的人,活着的意义也不仅仅是报仇那一件事。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下,不受一分一毫的伤害,他也能做到!
重要的是,木流云有这样的实力!
莫璃歪了歪唇,朝着太子使了使眼色,太子很快会意,“皇叔,墨儿大难不死,多亏了皇叔不顾危险寻到魍魉山上的沧海明珠,此大恩墨儿终生难忘。”
龙临潇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瞥出去,木流云太过神秘,他身上有太多龙临潇不知道的秘密,而他决不允许有这样一个脱离自己掌控的人存在。
两道目光相对,一道冷气逼人,一道温热灼人,实在看不出哪一道更有绝对的优势。
莫璃努力深呼吸一口,伸开胳膊挽住龙临潇的手臂,撒娇似的摇啊摇,连语气都变得无比温柔,“夫君,我累了,我们回家吧。”
一句‘夫君’听在沐木流云的心里,比肉里扎根刺还要疼,那目光,像是太阳刚刚发出来的,看在人身上滚烫滚烫的。
渐渐地,滚烫的温度一点点冷下去,木流云带着几分无奈缓缓收回视线,她是公认的熹王妃,有龙临潇这个名副其实的熹王在,她永远都轮不到自己保护。
敛了敛视线,木流云并没有认输,他只是输给了权势。
若不是太后赐婚,也许……
见对方主动弱了下来,龙临潇这才瞥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臂上挽着的一双精巧的小手,勾了勾嘴角。
这样大庭广众之下依赖自己的样子,他很喜欢。
龙临潇弯起唇角,俯下身子将脸凑近她,“亲本王一下,本王就带你回家!”
什么?
莫璃没好气地回瞪他一眼,方才那样撒娇只是为了缓解气氛,这家伙有些得寸进尺了!
龙临潇继续将脸凑了凑,邪魅放肆的勾着嘴角,充满无限温柔的眸子里,偏偏有一缕冷硬的视线朝向木流云。
勾动起嘴角,龙临潇魅惑道,“要不然,本王可就主动亲你了!”
莫璃无奈,她相信这家伙绝对说到做到,不顺着他的意思,谁知道待会儿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这样软绵又调情的话,别说木流云和太子都在,就是没人在就这么说出来,也是够难为情的。
转过脸,莫璃的嘴唇在龙临潇凑过来的脸上象征性的盖了个印,很没好气地说:“可以了吧!”
龙临潇似乎不太满意,又将另外半张脸凑过来,欠揍到无可救药的语气,“还有这边!”
莫璃抿了抿唇,再一次印了上去,“这下总满意了吧!”
龙临潇完全不在意旁边两人的反应,更加不介意这种宣示主权的行为,相反,他不仅满意莫璃的配合,更满意木流云此时恨不得要跟自己决斗的样子。
这样宣示所有权的快感,他一定要每天都在木流云面前上演!
视线顺延,温柔的眸光瞬间凝固,龙临潇这才发现她累了一天,脸色十分苍白。
“龙临潇,我……我头晕。”话音刚一落,莫璃觉得脑子里有一股气血像是决了堤的洪水,整个人瞬间晕了过去。
龙临潇紧搂着她,眉头紧皱,抬手抚上她的额头。
烫!
火辣辣的烫!
比上次在马车上还要烫!
抬手就是一个横抱,心焦之下连步履都是慌乱无章法。
木流云一直以为莫璃只是简单的疲劳,喝下汤水,休息一晚就会好,哪知道说倒下就倒下了。
他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应该早些发现的。
就这样,还敢说能保护她吗?
“殿下……”木流云追了出去,追到门外才发现除了守门的侍卫,没有他俩的半点影子。
木青从未见过主子这样紧张过,只知道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熹王府。
几马鞭下去,马蹄飞扬,驰骋在京畿的街道上。
“璃儿……”几声喃喃自语,面对天大的事情都能泰然处之的龙临潇,真的慌了。
莫璃身上烧的滚烫,脸色比牡丹花还要红艳,这是她身体极度劳累之后的反应,上次医治完太子妃,也是这样高烧了一次。
俊脸贴在她的脸上,灼热的温度透过皮肤间的触碰传进他的身体,龙临潇蹙着眉头,冷冷吩咐一声,“改道去地宫!”
“是!”木青不敢怠慢,更不敢多问,勒紧了缰绳,马车顺利驶入另一条街道。
地宫是龙临潇的秘密基地,所有跟他有关的一切都在里面,素日里像马车这样招摇的目标,是绝对不允许进地宫的。
即便是人进去,最多也只能两个一起,还要确定身后没有尾巴跟着。
“驾!”木青知道情况非同小可,哒哒马蹄声溅起的尘土久久未散,车已经跑出了好几里远。
想到上次她这种情况时,好像很贪恋自己的身体,龙临潇喉结上下滚动,干咽几口唾沫。
他解开腰间的金玉软鞭,将胸口裸露在外面,又屏着呼吸解开莫璃的衣衫。
小心翼翼地将莫璃靠上自己的胸口,身体贴着身体,皮肤贴着皮肤,可是莫璃除了呼吸加深几分,一点反应都没有。
地宫里,龙临潇抱着莫璃,脚步急徐,甚至连轻功都用上了。
木青跟在后面,他当然知道这是通往冰室的方向,这冰室是先皇留给王爷的,也只有王爷才有资格进入,他动了动嘴唇没有出声提醒,跟到半道停住了步子,退了回去,守在外面。
一堵厚重的石墙缓缓打开,只是打开那么一条小缝,里面的冷意便扑面而来。
龙临潇一直没发现,抱着莫璃的手臂一直在微微的颤抖着。
他感觉到了恐惧,原来害怕离自己这么近。
他从不相信自己也有方寸大乱的时候,哪怕是面对千军万马,也从未像现在这般举足无措过。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不知道莫璃能不能像上次那样醒来。
龙临潇将莫璃小心翼翼地放在冰室的冰床上,半跪在地上,将她的小手包进自己手中,痴缠地目光紧锁着她。
此时的莫璃已经完全没了意识。
以前血液净化的时间还有规律可循,现在似乎毫无踪迹,不知哪天就晕倒了。
更可怕的是自己醒来后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