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月光如同浸了水一样,秋虫啁啾,满天满地都沉浸在肃落的夜中。
&nb躺在他身侧的人呼吸声浅而稳,好像真只是来拼床睡个觉的。何湛默然背过身去,与他隔开一段距离,好让彼此睡得安稳一些。
&nb宁晋不怎么喜欢何湛这样的小动作,手探进何湛的里衣里,轻轻一用力就将他整个卷到自己怀中。
&nb何湛哼笑了声:“还以为你修行几天,变得清心寡欲了。”
&nb“面对这样的诱惑,清规戒律显然不堪一击。”
&nb挺会说话。何湛笑了几声,没再回答,只说:“晚上跟宫里的几个千里眼、顺风耳打过牌,他们还不知道梧桐殿的事,见我也不害怕,看来宫中的确没什么风声。这件事你就先不要去碰了。”
&nb宁晋愉悦地亲了亲何湛的额头:“打个牌就能知道这么多事?我的三叔,怎么这么厉害?”
&nb“牌桌上,只要你懂得技巧,想知道什么就能知道什么。”
&nb“真的?”宁晋没有玩过,说,“那叔跟我玩一局?”
&nb何湛:“两个人不够啊,三个人才行。”
&nb宁晋:“所以叔加上他们两个,刚刚好了?”
&nb何湛先反应了一会儿“他们”到底是哪两个,才缓过弯来,问道:“去皇上那里,你们都说了什么?”
&nb宁晋显然并不想细说:“无非是一些让我不高兴的话。”
&nb何湛没有应答。宁晋抱着他的手越收越紧,恨不得将他揉在自己身体里,一并带走,永远不分离。宁晋再问:“真没有两个人玩的?除了这个,还有想知道什么就能知道什么的办法吗?”
&nb何湛抵着他的胸膛,想了一会儿,说:“我想起一个,只能两个人的。”
&nb“什么?”
&nb何湛往上挪了挪身子,与他四目相对,蹭着他鼻尖,继而亲了亲他的唇。宁晋睁大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nb何湛:“你想问的,不需要打牌就能知道。”
&nb宁晋口干舌燥得厉害,喉结滚动,咽下全是干涩的欲丨火。他撤开一线距离:“叔...”之前何湛从来都是半推半就的,还是第一次这样主动,以前就难能控制,如今更是...
&nb他不确定自己能否掌控住力道:“上次,你喊疼...我不敢再碰你...”
&nb“那,你想问臣什么就直接问,臣绝不会有丝毫隐瞒。”
&nb“何湛...”
&nb何湛昏昏浮浮的脑子猛然清醒几分。宁晋很少唤他的名。纵然是在最情迷的时候,也只会乱喊几声他的字,显然这时候宁晋很清醒:“你能不能随我去道观?”
&nb“为什么?”
&nb“我问师父,此可算有悖天道?他只问了我,是否无愧过往?是否不畏将来?”
&nb何湛手心中捏出汗来,问:“你怎么回答?”
&nb“我来了这里。我想带你去观中,以天地为证,以日月为盟,愿与君结发,许白头之约。”他双手捧着何湛的脸,眼里急切又害怕,可每一个字都念得很认真。
&nb平时多少傲然都在何湛这里被恐惧淹没得一干二净。
&nb他说:“那天你跪在我面前起誓,我都不相信自己会有这么好的福气...我想了很久,才敢还你这样的誓约。我不会逼你回答,现在也好,以后也好,应也好,不应也好,都凭你作主。我的命都给你,我的一切都凭你作主。”
&nb他很害怕,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搁在何湛脸上的手冰凉冰凉的。
&nb何湛轻轻抱住宁晋,亲了亲他发热的眼眶,说:“臣会好好记在心里的。”
&nb两人相拥而眠,天蒙蒙亮的时候,宁晋动身回道观中,临走前他还将何湛蹭醒,同他说了几句窝心话,将何湛扰得睡不着觉,才心满意足地离开营帐。
&nb何湛待宁晋走后又补了一个回笼觉。
&nb等到小太监来营帐请,说是第一轮的狩猎已经开始,安王问他要不要去看。
&nb要,自然是要。何湛应声,醒了醒神,从床上爬起来。
&nb风吹得红旗猎猎作响,鼓声传得很远很远,远方树林中惊鸟不断掠枝飞起,一场激烈的角逐隐在涌动的翠涛当中。
&nb景昭帝坐在场中央,置着黄帷遮阳,不断有人从密林中跑出,将林中狩猎情况传给景昭帝。
&nb何湛姗姗来迟,景昭帝没有责怪他,只问了问他是否要参加第二轮的狩猎比试,见何湛摇头,景昭帝微笑着请他坐下。
&nb宁右提前替何湛空好了位置,见他来,招手引何湛坐到他的身侧。
&nb何湛敛袍,规规矩矩地坐下。宁祈坐在他的对面,冷冷地睥睨他一眼,仍是板着个脸,好像何湛偷了他家的鸡一样。何湛觉得宁祈的脸比他坐得椅子都要硬。
&nb太子之位无人,宁左应该是同众人去参加狩猎了。
&nb第一轮的狩猎持续了半天,他们往山顶上跑,差点寻到猞猁狲的行踪,但因为时间不够,只能无功而返。宁左自是当中最最出类拔萃的一个,一行下来,收获颇丰。他之前答应要给宁右寻到麋鹿,据说这一片山中有鹿出没,但宁左没能找到,所以有些兴致缺然。
&nb第一轮狩猎称为首狩,在此之后不会马上进行第二轮的狩猎,而是拿猎物做祭天仪式,请求上天宽宥杀戮之罪,保佑大靖国连年丰收。
&nb上天宽宥不宽宥,何湛不知道;反正只要做了祭天仪式,都会默认老天爷是宽宥的。
&nb跟着一番仪式下来,何湛的老腰都快不行了,不知当初宁晋是如何在登位那天坚持下来这么多繁文缛节的。亲自体味一番,何湛才觉得心疼,心疼宁晋。
&nb第二轮的狩猎于晚暮的时候开始,因为开始的时间是在晚上,危险性高,夜晚出没的动物都极具野性和凶性,此次本就考验胆量和勇气,险是险,却也是崭露头角的好机会。
&nb而且每个人身上都带了千里火,一旦出危险,布置在清风山内的暗兵就会出手相救。
&nb此次为领队先锋的是凤鸣王宁祈。
&nb他手持破天魂弓,眉目美得有些过分,立在瑰丽的霞彩中,就像只...妖魅。
&nb跟景昭帝请示过后,宁祈同侍卫要了一把剑,缓步走到何湛面前,将剑扣在何湛手边的桌子上,声音冷冷清清:“保护好皇上。”
&nb何湛怀疑宁祈这是在找茬。皇上周边已经有一围御林军,根本没有他的位置,但何湛还是应下,乖乖拿起剑来,往皇上外围的御林军旁边走去。
&nb红衣白马,宁祈身后随十几个勇士,飞踏直密林的方向。
&nb宁左和宁右都穿了骑装,模样款式无甚差别,两人坐在一起,就跟中间搁了一面镜子似的。宁左不太高兴,摆着一张苦脸,跟宁右说:“等明天,我一定要找到麋鹿的踪迹。”
&nb“不着急的,既然会持续半个月的时间,总会找到的。”
&nb“今天也没逮到猞猁狲,野猪倒碰上几头,不知道皇叔能不能碰到狼。”
&nb皇叔指得是凤鸣王。
&nb第二场狩猎会持续到凌晨,通常皇帝会在这支队伍里亲自挑选出几个硬手来做近侍护卫,所以景昭帝也一直会守望到凌晨。
&nb营地内会有宫廷乐舞,以防人等得乏味,景昭帝还带了几个宠妃出来,她们更是在群宴上一展才绝,争奇斗艳。何湛看得兴致勃勃,没有丝毫的疲倦。
&nb景昭帝他老人家的精神头还不错,比年轻人的精力还要好,眼眸深沉莫测,静待着密林中狩猎的消息。
&nb一场晚宴持续了很长很长时间,在座的亲王大臣们都喝起酒来,但毕竟是行军在外,不敢喝得太醉,各边都拘束着。
&nb忽地,一支火焰如流星追月般划过长空,那不是求救的信号,而是凤鸣王整军回营的信号。
&nb不久之后,走在最前头的是一只精壮的汗血宝马,马背上还驮着一只老虎,已经死了的老虎。数支利箭穿过虎身,一支还精准地射中了它的眼睛。宝马一步一步穿过舞仕女,走到景昭帝面前,宣告着此次最重头的猎物。
&nb紧随其后的是立在白马上的凤鸣王,他的眸色比寒星都要冷。
&nb景昭帝喝声叫好,不断称赞着凤鸣王的英武。凤鸣王提了几个人名,这些人一一上前叩见皇上。这几个人在围猎中表现卓越,凤鸣王提得每一个人都跟景昭帝收到的消息符合,没有任何偏差。何湛不知该敬佩景昭帝,还是该敬佩凤鸣王,一场角逐就能辨臣忠奸。
&nb该封赏的封赏,该加爵的加爵,一行人谢主隆恩后,各归其位。
&nb第一天的狩猎在猎虎中完美落幕。
&nb散场的时候,何湛将剑扔到桌上,弯身揉捏着发疼发酸的双腿。何湛不知不觉就站了半天多,站着的时候没什么感觉,松下气来才觉得身上这儿疼那儿疼,浑身毛病都出来了。
&nb宁右看到何湛皱着眉,原本想过来问问,可宁左却拽着他往营帐里喝酒去。宁左只打了几只野猪,心情不怎舒畅,见宁祈得了头老虎,心里更是堵得不行。
&nb揉捏了一会儿也不管用,何湛扶着双腿打哆嗦,只能顺着座位坐下,缓一缓再走。御林军还有换岗的,他就一个人,宁祈果然是见他不爽。
&nb他怨宁祈怨得不行,这人还就偏偏来他眼前晃。宁祈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他:“怎么了?”
&nb“谢谢你给我安排这么好的差事,感动得我都快哭了。”
&nb宁祈:“不用客气,这是你应该做的。”
&nb什么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着?
&nb宁祈见何湛半晌不吭,冷着脸盯了他一会儿。
&nb何湛忽地听见“恩、恩”的声音,有点像小奶狗在乱叫。他疑惑着往四周看了看,循着声音往宁祈的身上看去:“...你什么时候学会狗叫了?”
&nb宁祈气得踢了何湛一脚,何湛小腿吃痛,抱着腿窝在椅子里乱嚎:“宁祈,你祖宗啊!”
&nb宁祈眼睛发寒,脸板得更硬,从怀中掏出一只小东西来。何湛定睛一看,这下乐了:“你从哪里搞来的?”
&nb宁祈木着声音:“狼窝里。就这一只。”说着他就将小狼崽子扔到何湛怀中:“你帮本王处理了它。”
&nb何湛无法想象宁祈这么一个人揣着小狼崽奔了一路的样子,简直美得不敢看。何湛将小狼崽抱在怀中,在它身上虎摸了几把,摸得小狼崽子嗷嗷奶叫。何湛感叹了句:“怎么能肥成这样?不好下口啊。”
&nb宁祈:“......”
&nb宁祈将小狼崽拎了回来:“不用你了。”
&nb何湛:“...别啊,你都说要我处理了。哎,哎,不能出尔反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