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李嬷嬷等老成有经验的人在,沈秋君母子在月子里被照顾得极好。
六皇子也没有回避,仍是住在主屋,只不过是独自睡在外间床榻上,这也是李嬷嬷建议沈秋君的,因为刚生完孩子,要有段时间排恶露,沈秋君还要亲自照看婴儿,彼此不便,便只同房不同床。
六皇子不想大冬天一个人孤零零搬出去,只得遵从,故看到时时睡在沈秋君身旁的儿子,便免不了心里不舒服。这倒也罢了,偏沈秋君还要亲自奶孩子,每每看看儿子趴在她怀里吃奶,六皇子眼神便如冰碴儿似地直瞪向儿子。
小奶娃子哪里能感觉到父亲身上散发的寒气,仍是卧在母亲怀中吃得欢快睡得香甜。
沈秋君倒是能感觉到六皇子犀利的眼神,初时还为自己在他面前露怀哺乳而感到不好意思,不过同住一屋,这种事情是不可避免的,次数多了,后来也就神色自若了。
到了满月礼,自然又是一番热闹,那时天气寒冷,两军已经休战,城中诸人倒是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消遣,能借着件喜庆事,大家聚在一处喝酒,也是寒冬一大快事。
虽说六皇子直接参与的战斗不多,到底也是相处过的,故还有几分情谊在,再则就是这个冬季,大多将士们将沉重冰冷的铁甲换下,改穿上了新甲衣,立马就感觉到新甲衣轻便温暖的好处来,这些或许还是小事,而与东陈的战斗中所发挥的保命作用,更让众士兵们无不感激六皇子。
所以借着这次机会,大家只道是给上司贺喜,暂抛开权势之争,都来讨小公子的满月酒喝,大家连着乐了好几天。
郑将军与朱总兵也相邀着一起到六皇子府上喝喜酒,六皇子知道甲衣的功劳太大,自己在这边的势力发展便不能过快,免得招了人眼,便只寻常相待,礼数周全而客气,只偶尔谈一下战况及东陈现在的实际情况如何。
却不想六皇子如此不带功利的君子之交,反而更得郑将军等人的喜爱,私底下谈论时,俱认为如此有能力且荣宠不惊不争权夺利的人,将来就算没有大造化,也定能成为国之栋梁,说不得还能成为边关主将,故越发愿意和他谈论作战之事,六皇子受益非浅。
当然虽说两军休战,防守巡查却是丝毫不能松懈,故众将士们也不能时常在城中随意吃喝,至于其他人,则大多都在家里猫冬,所以六皇子与人吃酒的时候并不太多,大多时间还是与沈秋君母子一处。
这时孩子已经长了很多,相貌也变得越发漂亮起来,六皇子不得不承认,这个孩子长得很像他。
孩子虽说长得象他,但他还是无法忍受沈秋君对孩子好的令人发指。
只要沈秋君看到孩子,那眼里浓浓的柔情便如化作一池春水似的,眼里除了孩子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东西,而且孩子的一举一动,都能令她不住嘴地夸赞道:“好可爱。”
六皇子实在看不出儿子打个呵欠放个屁的,能有什么可爱的地方,可照直说了,定要换沈秋君一个毫不掩饰的白眼。
还有府里也请了两位奶娘,至今还是沈秋君亲自照料孩子,那两个奶娘竟成了摆设。沈秋君一方面担心她们回奶,又可怜她们为了生计出来做奶娘,特准她们将孩子也一并接进府里生活。
六皇子只想说:有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请了她们来是为了奶儿子的,不是让她们一家子进府享受,反让主母受累的。
不过,这话他只隐晦地对沈秋君表达了一下,被沈秋君一句“照料孩子是女人家的事情,你一个爷们不懂”给顶了回去,六皇子又怕沈秋君误会自己吃儿子的醋,便只好曲线救国,找来李嬷嬷说项。
李嬷嬷这时也不由自责自己最近只一心扑在沈秋君母子身上,竟将六皇子给忽略了。
这也实在是因为妇人做月子是顶重要的一件事,且孩子弱小,故用在这上面的心思就多了。没来这里时,李嬷嬷还按之前的印象,以为六皇子仍是那阴狠之人,哪知他在沈秋君面前竟如小绵羊似的温顺,倒让她吃惊过后,便给华丽丽无视了。
李嬷嬷忙笑道:“姑爷说的是,是该让奶娘帮着小姐分担一些,免得累着了小姐。不过,这毕竟是您与小姐的第一个孩子,小姐初做母亲,难免就多疼着他了。再则,现在小姐身子恢复得极好,有奴婢们在一旁帮着,倒也累不多很,且这样也利于她母子感情的培养。”
六皇子不以为然:“这么小的孩子懂得什么母子感情,自来慈母多败儿,还是棍棒底下出孝子,他以后敢不孝顺,我打断他的腿。”
李嬷嬷闻言叹气道:“打出的孝顺只是表面上的罢了,关键是内心是否孝顺。姑爷也不是外人,在这里说句家丑话,我们沈家的情况,想来姑爷也知道,若不是大小姐和大公子早早离了娘了怀,哪里会与我家夫人生分到如此地步。所以小姐若是有精力,还是尽量让她自己带吧,不然现在倒是轻松了,老来心里受煎熬,后悔莫及啊。”
这也确实是李嬷嬷的心里话,她是自小伺候沈夫人又陪嫁到沈府的,沈夫人一生的幸福烦恼,她都看在眼中,现在也时常看到沈夫人嗟叹自己德行不够,才让几个孩子如仇敌一般,她心里便忍不住替沈夫人伤心,故此她主张孩子还是亲生母亲带好,奶娘也靠不住,大家子里多少公子小姐,和奶娘的关系倒比与亲生母亲的更深厚。
另外,李嬷嬷还有一个理由深藏在心里,没敢往外露。
李嬷嬷既然是沈夫人的心腹,又跟随沈夫人夫妻多年,对她们的心思自然也能猜得几分。
虽然沈侯爷处处表现出,为了避免陷入夺位漩涡而不与皇子们深交,然她却知道沈侯爷在一些事情还是向着沈秋君的,就比如这次让她传话,虽说是为了小女儿以后过得好些,实质上却已经在偏帮着六皇子的权势之争了,将来的事情就更不可说了,尤其是通过这些时日的观察,若是在贤王与六皇子之中先一位做皇帝的话,她敢断定沈家必是站在六皇子这边的。
当然若是太子顺利登基,六皇子也只是一位亲王,维持着面上的母慈子孝,对于沈家来说,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但如果六皇子能更进一步,一个全心孝敬母亲和只作表面工夫的皇帝,对于沈秋君和沈家来说,区别可就大了。
当然这些话,她只能烂在肚中,和谁也说不得。
六皇子此时也无话可说,心里却仍是老大不愿意,李嬷嬷忙又说道:“现在小姐把松哥儿照顾得很好,便是交由奶娘,也最好过了这个冬天,等明年春日再说吧。”
这事件便算是暂时议定,李嬷嬷倒是结结实实劝沈秋君道:“小姐如今不只是母亲,还是位妻子,万不可做因为孩子却把夫婿推出去的傻事。小姐还年轻,与姑爷感情又好,还没到只指望儿子,拿夫君当摆设的地步。”
沈秋君也反省了自己这段时间的表现,确实因为生了孩子,满心满脑都是孩子,且因六皇子对孩子也不热切,倒真是把他给疏忽了,于是也有意识地把孩子交由李嬷嬷等人照看,好抽些时间出来关心六皇子的生活起居,也尽量拉着六皇子一起和孩子玩耍。
六皇子重得了沈秋君的关注,心里略平衡了些,再看向儿子时,心里就有了得意:姜还是老的辣,你一个连话都不会说,只会哼哼唧唧的奶娃子,凭什么和我斗,等你再长大些,看我怎么教训你。
沈秋君不知六皇子所想,只充分享受着做母亲的幸福,前世她也是全心疼着桂哥儿,可如今面对自己亲生的孩子,她不得不承认,这中间实在是有很大的差别,怪不得前世沈丽君会那样忌惮自己生下亲骨肉,设下陷阱对付自己。
在与六皇子一起照顾孩子的过程中,沈秋君也会借着母子血亲,暗拿话来影响六皇子,希望他将来能放过容妃及陈安政,但六皇子大多顾左右而言他,并不兜揽那些话,最多淡淡一笑,混过话过,沈秋君也只得别想他法。
随着时间流逝,冬去春来,天气转暖,齐陈之战又开始了,六皇子仍只在家里哄孩子,并没有参与进去。
就在松哥儿可以满地爬,并雀跃着要尝试着走路时,齐陈之战迎来了一个大转机,郑将军在一次突然袭击中,捉住了逃跑不及的陈安政,于是便到了六皇子的施展手脚的时候了。
没过几日,郑将军便派人押着陈安政回了城,交由六皇子全权处置,押回的当日,六皇子便迫不及待地将陈安政绑过来,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样子,笑道:“多日不见,世子别来无恙,这做阶下囚的滋味还不错吧。”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