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菱的脑子稍稍清醒了一些,有点反应不过来,托着依然晕眩的头在那使劲地想:都发生了什么?
……怎么好像完全没有记忆?!怎么,怎么就晕了?
她这种一喝酒就断片的毛病,实在是太闹心了!
南菱眼望四周,发现此时呆的是酒店客房,宽大的房间里目之所及就她和南希俩人,再抬头看表,两点。
半夜两点。
她还记得十二点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那个时候她还在跟身边人兴奋地说:走,咱们放鞭炮去!
然后?然后呢?
……然后怎么使劲想,都想不起来了!
断片了整整两个小时!
南菱心中无比恐慌,现在终于反应过来,赶紧抓过一旁正欲昏睡的小萝莉问:“你说我把陆靳的脑袋给开了?!”
小萝莉鄙视眼:“是啊,你到处跟人喝酒,陆靳叔叔看不过去了,上来说了你几句,结果你直接抄起酒瓶子就把人家脑袋给砸了。”
南菱的嘴巴都张成0型了,全身一个激灵:“怎么可能啊!我完全都不记得,别开玩笑了你!”
“谁跟你开玩笑。”南希冷哼着在床头拿起南菱的手机,熟练地输入密码解锁屏幕,从微信群里调出张照片给她看:“就在这个时候以后,你看你在远处正跟人喝交杯酒呢。”
小萝莉白她一眼,放大照片指了指两个合影者后面的人群背景。照片背景里面南菱长发乱舞,和一个啤酒肚男手臂相挽,正在豪迈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南菱不可思议地瞪着照片,放大再放大,还是不敢相信那里面的人就是自己。
“我不会是有双重人格吧?”她自言自语,对照片里的场面完全没有记忆,但使劲回想,似乎……是真的……曾经抡起过啤酒瓶来着。
抡起过啤酒瓶!!
南菱简直就惊悚了,猛地转头,抓过自己闺女:“陆靳呢?你说他又晕了?!”
南希点头,斜眼:“医院,昏迷。”
昏迷……
南菱整个人都懵了,就感觉又有个酒瓶子从脑袋顶砸下来,哗啦哗啦,冷冷的浇得人透心凉。
忽然间酒就醒了,整个人跳起来,直接就往外跑。
陆靳!
仿佛还是当初出事时那种惶恐到木然的感受,她低着头,猛一把拉开房间大门。
然后就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愕然抬头,望见一个人清俊的面庞。那个面色平和的男子垂眼看着她,脸上还是那样,柔和的五官给人一种亲切的感受,似乎泰山压顶都不改色。那个人双手自然扶住她双肩,不轻不重,不僭越也不疏离,把她扶得很是舒适。
南菱胳膊抖了抖,触电一般使劲退一步,离开那个人的怀抱。
简绍看着她问:“酒醒了?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喝了那么多,肯定头疼吧?”
南菱听了这话,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一种心定的感觉。心底的急切仍在,但她知道看到这个人,任何的急切都是没有必要的了。她试图使自己冷静了一会儿,低下头,暗暗咬上唇角。
“陆靳怎么样了?”
“没事,头顶破了个口子,缝了两针,现在正在医院里接受观察。”
“……他不是昏迷了?”
“昏迷?就一开始稍微晕了一下。那小子脑袋硬着呢,估计你再打他两次都没事。”
南菱转回头,恨恨瞪向房间内的臭小鬼南希。
南希冲她吐个舌头,也不说什么,就一转身倒向床铺睡觉去了。
南菱运了一会儿气。
等她有空再来收拾这个无法无天的小鬼!
又转回头,对向一堵墙挡在前方的这个男人。南菱现在酒醉已散,不知是不是吓的,现在的她耳聪目明无比清醒,而刚刚醉酒时所发生的荒唐事,也基本都想起来了。
她想起来了,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事,以及一时冲动抡酒瓶砸人的原因。
她问:“阎子山呢?”
简绍答:“在楼下,刚从医院回来,应该一会儿也会上来看你吧。还有阿pooe,也在帮你收拾残局。”
南菱哽了一哽,暗暗咬了咬牙,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她转回头对向屋里正欲入睡的小萝莉,冷着脸招了招手:“南希,你先等会儿再睡。我给你子山叔叔打个电话让他上来陪你,妈妈要出去一趟。”
南希还没有反应,身旁的简绍就说:“陆靳说了,让你好好醒醒酒调整一下心情。他没事,不用去看。”
“我不是要去看他。”南菱抬头,今晚第一次正眼看这个男人。她想有些事情早晚还是得做一个了断,她不喜欢拖拖拉拉的,也非常讨厌不清不楚搞暧昧。
于是不由得冷笑一声:“我酒已经醒了,现在想和你好好谈谈。”
简绍仿佛早就知道她想做什么,依然平静自然得就像看不到她那狰狞的表情:“好,想谈什么都可以,不过希希都已经很困了,咱们还是先在这里等会儿,等阎子山上来再走。”
南菱挑眉,带些挑衅地问:“你知道我要和你谈什么吗?”
简绍看着她,还没有开口,床上的小萝莉忽然含糊不清地道:“妈妈,我都是个大人了,你们要谈什么就不能在门口沙发吗?难道你还打算再拿啤酒瓶子砸人啊?声音小点,不会影响我睡眠的。”
“……”
南菱回头,看里头床上背对着他们的南希。
小鬼你管得可真多!无语,郁闷。
就在房间里谈,南菱还真怕自己会一时忍不住再举起来个酒瓶子。刚刚陆靳就是这么变成炮灰的,因为那时候他拦住她正准备喝酒的动作,在她耳边说:
“园园姐,别挣扎了,喝得再醉也都没有用的。”
“借酒醉掩饰心虚,那是很不成熟的行为。”
……这小子居然跟她讨论成熟?!什么意思?谁不成熟……去他的成熟!
太成熟理智了,就会像某人一样。那个时候她看着陆靳,恍恍惚惚想起当年他们几个在一块渡过的时光。如火的排练、笑声、恋情……她曾经还为自己爱上的这个人的成熟性格而沾沾自喜呢,可没想到这种成熟理智真的用在爱情上,是这么地令人无法接受。
她听着床上传来南希绵长的呼吸声,努力压低声音,就在门口站着问简绍:“你什么时候知道那件事的?”
“哪件事?”
南菱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漆黑的眼睛。
男人定定地看着她,似乎也在等一个该有的回应。
曾经就是这样的目光,让她总是忘不掉,以至于分手以后发现怀孕了,在激烈的思想斗争之中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最终陪她入睡的,还是记忆里的这双眼睛。她骂自己没用,都跟他绝交了,干嘛还当断不断地这么纠结?可是理智是一回事,实践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她的经期超级不准,那一段又发生这么事,真正确认的时候,都已经怀孕快四个月了。后来她又纠结了好几个礼拜,然后忽然听说,怀孕到这个月份的胎儿已经成型,如果再想流产,那就得做引产了。
那样太不人道了是不是?不管那是谁的孩子,也是她南园园的骨肉,她不能这么没心没肺。
终于找到了合适的理由,她可以自己安慰自己了,于是就心安理得地把孩子生了下来。
而现在,有一些答案对她来说一直梗在心里,其实,真的非常重要。
“你不知道是哪件事吗?你们今天唱的歌内容很特别啊。”
南菱恨恨瞪着他问,而且不止是唱歌,这个人居然还试图拉她来演一家三口。
……明目张胆!
简绍笑了笑。
他低头,拉她胳膊,示意她和自己一起坐到了门口玄关的沙发上。这套酒店客房是一个带着会客空间的大房间,虽然客厅和卧室没有分开,但是压低了声音,还是能够有一些隔音效果的。
简绍似乎也在等床上的南希熟睡,两个人无声地对坐一会儿,简绍起身,到前方的吧台上取了一个茶杯。
“还想喝酒吗?”
他背对着她,压低着声音问。
南菱不屑地哼了一声,但感觉在喝酒方面她确实丢人丢大发了。脸颊有火在烧,她正想着应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去和对方争辩,结果简绍回过头,端过来的是一杯茶和一杯咖啡。
清茶放到她面前,他端着杯盏轻抿几口苦苦咖啡。似乎和喝酒一样是为了酝酿情绪,简绍浅啜着浓醇的咖啡,终于低声开口:“你如果是问希希实际年龄的事,我确实一开始就知道。有些事情很容易推断的,想要隐瞒,并不是三言两语能解决的事。”
他说完深深看着她,南菱一个字一个字听着,最后长出一口气。
“什么时候知道的?”
还是这个问题,因为早已经意识到他应该发现了,所以这个时间,变得比那个结果还要重要。
“在你刚开始在娱乐圈崭露头角的时候,我无意间看到你,就搜集了关于你的所有讯息。”
哈,原来是这个时候啊……那么来说,多年以后的再一次见面,他就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真是在逗她玩啊,看她努力编织谎言,小心翼翼观察他对谎言的反应,是不是很过瘾?但那些其实都还是次要的,南菱冷笑一声,又问:
“这么多年,在那之前,你怎么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她歪着头,斜着眼睛定定地看他。
是根本就没把她放在心上吧?就像那个他们唯一可以联系的手机号码,他说换,就换了。
简绍说:“南菱,过去的我确实做过不少错事,咱们两个的感情处理我一开始就错了,到后来更是错上加错。我一厢情愿地认为当初是为了你好,觉得你离开了我,会过得很好。我可能就是没有勇气面对吧,去看过一次你,就再也不敢去,把你深深埋在心底,希望有朝一日也能像你一样,找到一种所谓美满的幸福。”
“但是后来发现,那根本不可能,所以也就不找了,顺其自然,听之任之。”
南菱一个字一个字听着,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
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有人就是能以此打动人,有人天生就是成功的说客,可以把一些让人无法接受的事说得生动而真实,真心真义。
“所以,当我后来知道南希就是我女儿,才终于认识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所以……”
所以……
安静的酒店房间,女儿在熟睡,一男一女谈着他们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
“你还能再接受我吗?”
简绍看着这个令他深深后悔的女人,缓慢而郑重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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