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时候有个壮硕保镖押送,出来时却只有南菱自己,还没上出租车,就被一群小姑娘认出,争先恐后来找她索要签名。南菱其实挺没心情的,但念及做富婆的机会都被自己给一怒拒绝了,还是得学乖些,好好干好明星这工作,以免以后又得自作自受。
南菱知道自己不怎么会和人相处,尤其对热情的粉丝。她的名声一直不好,有很多人都在骂,甚至恶意抹黑。可是和粉丝近距离接触她才发现,原来情况并没那么糟,而且近期的一些报道和评论也显示,她在大众心目中的形象正在扭转。大家仿佛忽然发现原来这个女星的那些表现都是有原因的,也是性格使然,可以被接受、被理解、被喜欢。
可真奇了怪了,这样也行?而且她眼角那两块疤怎么说也是缺陷,现在逆袭的,居然都已经有人开始模仿她这种“清晕妆”了!今天遇上的这群女孩儿里就有两个是这副妆容,还兴高采烈地与她合影留念,摆出各种pose来炫耀“黑眼圈”。大众的心理可真是怪,而有人就是善于捕捉,与其是想办法使其接受,还不如说是直接创造,随即造势、引导,最终使其竞相追随,以此为潮。
回来的路上,南菱思考了一路,想自己投身娱乐圈后发生的一切,现在的境遇,和当初孤注一掷跑来北京的心情。她给老家打了个电话,得知身在省会总医院的那个人,还是没有苏醒,每天重症监护,在生死边缘徘徊。
叹个气,人生就是这么无奈。她真的很需要钱,不顾一切地需要,欠债还不完,新的账单又一笔一笔淹没过来。也许嫁个有钱人真是最好选择,身为一个女人没有太多本钱,她不应该纠结那些有的没的,要懂得自己的斤两,不是吗?
唉,真烦,刚出门就后悔了,那位韩觉总裁是不是正在腹黑冷笑呢?
南菱心情有点复杂,又想起刚刚在学校门口看到的那一幕,忽然就有点不想回家了。她害怕面对可能会发生的现实,一颗心悬得很累,只想找个什么安全的地方,让自己冷静冷静。
夜幕低垂,晚风习习,繁华北京城街道里巷最不起眼的一处街边小吃。这边是附近居民区配套的商业门脸儿,一排物美价廉的小饭馆里,有小店在外支起了饭桌,做起了烧烤。这个季节这种生意总是特别红火,人们三五成群,有小情侣,有好哥们,还有一大家子出来打牙祭。南菱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晃到这儿来了,这里离高洁家也不远,是一片很老很有生活气息的居民区。当然,房子老,地方破,房价却高得令人咋舌,心惊肉跳。
南菱一个人,戴墨镜,穿得低调却也足够引人注意。不过这里的人也不会想到一个女明星会独自跑到路边摊吃饭,这么多人热热闹闹,就只有她这桌是一个人。
不过她点的东西可不少。
砂锅、凉菜、烤串、鸽子粥。最后还有最重头戏的一大片——啤酒。
一打,大瓶装,满满摆在桌子一边。南菱看着这一桌菜很是满意,拿起烤串,撸起袖管,豪迈地大口大口吃起来。美女吃得呲牙咧嘴也别有一番视觉效果,再到后来直接举着酒瓶对口吹,那个爽劲儿,直接让旁边桌吹起了口哨。
“美女,一个人啊?一起吧?”
旁边桌有男有女,都挺年轻,想必看南菱这样子很有意思,便很热络地招呼她。南菱接收到陌生人的善意,笑了笑,一句“等人”,还是让自己维持孤单。她慢慢不停地有吃有喝,望望天,就好像真在等人。十年了,这个地方都没怎么变,从前就租个破房子住在附近,现在看来,真的恍如隔世。
曾几何时,紧密的训练课程完毕,他应酬完毕,便会和她一起来这边吃夜宵。偶尔有几次也是这样等过他的,而那时还会多约几个朋友,大家在一起朴实又欢乐,小小一个烤串、一瓶啤酒足以令人舒怀。幸福可以很简单,时间可以很浪费,所有一切,都镀着金色的花样年华。
而现在呢?繁华落尽,庸碌停歇,所能想到的,只有这一片破旧之地而已。
南菱又喝完一瓶啤酒,抬起头,忽然发现自己桌前站了个人。
这边路边摊都是折叠小矮桌,南菱坐在板凳上,歪着头,在夜晚昏黄路灯下抬眼斜睨那个逆光的人影。从她这个角度,世界怎么都有些摇晃,那人半边侧脸被光照亮,让她有些恍惚地笑了笑。
“哦⋯⋯”刚刚开口,忽然那扰人车祸后遗症一阵来袭,让她头晕目眩继而直接酒醒。南菱眯了眯眼,意识到自己这是看到了谁,这不是做梦。
“你怎么在这儿?”
她皱眉头,眯着眼睛细看那人。
简绍。
是了,这里是高洁家附近,而她刚刚又在学校门口看见这人。他会出现在此也不足为奇,只是时间拉的有点长,这么忙一个人大晚上跑到这里闲逛,也挺神经的。
简绍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低柔动听,垂眼看着她,眼睛里的暖光犹在:“路过,在这边逛逛,没想到遇见你。”
路过?这人还真是会睁眼说瞎话。南菱不知自己突然回京的行程这人清不清楚,还是他根本就计划好,要自己在学校门口看见那一幕。她什么都不想问,坐在原位没有动弹,又闷闷仰脖喝口酒。
简绍也不多话,径自弯腰拽了个板凳坐在她身边。南菱向另一旁歪头,冲着烧烤摊伙计大喊:“再上一打啤酒!”
她也不招呼人,就只自顾自地在那吃饭喝酒。不一会儿伙计拎着酒瓶过来,看他们的眼神怪怪地,还特意拿了桌边两个玻璃杯,摆在二人面前。南菱姿势豪迈地又起开一瓶酒,顺手给自己倒满,却不管对面那个人的空杯。
奇怪的气氛在这桌周围流转,简绍抬臂开瓶,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今天他没穿西装,休闲随意的白色棉衫配上运动鞋,周身气息与这喧嘈的气氛相融,就好像是在这里生活了很久的一个普通人。南菱看着他,那修长的手指掰开一次性筷子夹了口凉菜,然后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简绍开口:“一个人叫这么多啤酒喝的了吗?肚子涨不涨,要不要去个厕所?”
“不用,一会儿找个地方吐一下就行了。”
南菱撕着烤肉冷哼,安静,气氛继续持续诡异。
这一桌的两个人各吃各的,虽然不说话,却又似乎相熟一万年。
在这种露天烧烤摊,会闹个别扭搞个冷战的小情侣其实也不在少数。忙碌的大都市中没人费心研究别人在纠结什么,再诡异的气氛也会被喧嚣搅淡,夜晚的时间还有很长,也许明天再醒来,谁都不会再记得谁。
简绍再次开口,一勺一勺舀着砂锅里的汤水:“我以为你不愿意想起以前的事,从前的那些朋友也没再跟你提。其实有几个现在联系还是不少的,阿杰混的就不错,一直做幕后,也累积了不少口碑。”
南菱看他一眼,出口先打个酒嗝,迷蒙着眼睛颇有点野兽派风格:“谁想以前的事了?我饿了,在这吃点饭,没想到会碰到老板你啊。而且谁混的再好,也都不如你吧?混的好的自然跟混的好的联系密切,也就不用管那些混的不好的,有人……”
她说到一半停下,闭了闭眼,似乎有些赌气地没有再进行下去。简绍倒着啤酒点点头,也没有什么特别情绪,轻声低应:“是,我混得还可以,所以现在能帮就帮。不管怎么说大家也都认识一场,而且我也挺怀念过去那段日子的,这不今天上这儿来溜溜,就遇见你了。”
南菱听得一阵阵发晕,知道是酒劲上头,却还是不想控制,一仰头,又一杯酒下肚。“挺怀念过去?”她嗤笑,哼声讽刺:“那我们还真该感动一下啊?都已经当了总裁了还不忘旧情,这种人真不好找!唉,说来听听,这么多年了,这么多个日日夜夜,你都怎么怀念我们的?”
简绍看着她,似乎知道她意中所指,缓缓地,平稳地开口:“偶尔像今天这样来从前的地方走走,当时的人和事,再难找回来了。不过我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真说念念不忘,也没有那个时间,没那么矫情。”
“唉!这话说到点上了!”
南菱忽然一拍大腿,不知怎地就大笑起来,手搭上对方肩头道:“时间就是金钱,多么宝贵,浪费时间在没用的过去身上,不是你风格啊!”
她哈哈笑得欢快,对简绍那话一副受用状,凑近,语重心长:“简绍,你知道你最令人心寒的是什么吗?”
看着那双沉默的眼睛,不知怎么了,南菱忽然就想把所有一切全都摊开。什么心里的怨气背后的秘密,什么不能释怀的疙瘩,有些事情想起来,她就有狠狠报复的冲动的!曾经回来北京城,她就是来找他的。可最后呢?人没见到,却换来脸上两道疤,和这个影视新星南菱的身份。
“你最让人心寒的,就是你这遇事该死的冷静。当初分手还是我提出来的呢,你一句各自珍重,就什么都了结了?或许你那一堆女朋友都好了结,但一个两个,也总有让你不省心的吧?”
南菱冷哼,按着对方肩膀的手忽改为抓,身子一晃,歪歪扭扭拎着他领口乱摇:“知不知道我曾经翻你家小区围墙,在星谊门口日夜蹲点,就想见你一面?我跟楼下前台磨了很久,她说总监您最近新换了个女朋友,女友爱吃醋,所以不在预约名单上的一律不见。我想问问你,电话为什么换号了,啊?是不是干了太多亏心事,害怕以前的人找上门来?!”
越说越气,那些激动的言语早已在心底酝酿成形,随着酒劲,顺畅地激烈迸发。“简绍,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看见我有个闺女,心里起疑了吧?还私底下和她套近乎,你想干嘛?我告诉你了简绍,那闺女和你没一点关系,她爸姓陆,陆靳你记不记得?就是当时咱们那群人,混得最不好的一个!”
她说着掏手提包,摸出个皮夹,啪地一声狠狠摔在这个可恶的男人面前。南菱站在矮桌边居高临下,看见简绍慢慢摸向皮夹,打开,露出里面一张一家三口的全家福来。照片中间的小女孩四五岁年纪,笑得和旁边的妈妈一个样,而与她们相亲相爱依偎在一起的,是一个浓眉俊朗的高大男子。
就是刚刚南菱说的那个人——陆靳。
“他现在躺在病床上每天被急救呢,南希虽然和我一个姓,但是是他女儿。”